謝南嘉打定主意,囑咐小丫頭照顧好綠柳,便徑直去了怡心院。
行至無人處,一直在暗中跟著的皇甫突然現身,攔住了她的去路。
「袖兒姑娘,二公子早上走的時候交待過,讓你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擅自行動,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就在今天早上,老太太遠在青陽縣的長姐家突然來人,說老太太的長姐身患重病,眼看著要不行,臨走想見見自己唯一的妹妹,兩個外甥不忍讓老母親帶著遺憾離世,只得派人來送個信,問問姨母方不方便去瞧瞧,若是身體不允許,也請不要勉強,托來人捎幾句話回去也是一樣的。
老太太一聽長姐病重,心急如焚,哪還顧得上自己的身體,立時就要跟著送信的人動身去青陽。
天寒地凍,路途遙遠,秦氏不放心老太太長途跋涉,怕出了什麼事自己擔待不起,堅持要派人進宮去請示定遠侯的意見。
北疆戰事吃緊,定遠侯天不亮就被聖上召進了宮裡,老太太以國事為重,不許她去打擾侯爺。
婆媳兩個各持己見,最後還是秦氏退讓一步,提議由趙靖玉陪著老太太去青陽,路上若真遇到個什麼事,也好有個拿主意的人。
老太太喜歡小孫子,便接受了她的提議。
趙靖玉昨夜面聖回來晚了,老太太差人去通知他時,他還在睡懶覺,原本他今天還有別的事要做,但老太太是府里除了定遠侯以外最疼他的人,他再忙也不能拒絕,於是便將旁的事暫時擱置,陪老太太去了青陽。
臨走前,他不放心謝南嘉,把皇甫留下保護她,並再三叮囑皇甫把人看好,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謝南嘉擅自行動,一定要等他回來再說。
謝南嘉知道皇甫是奉命保護她的,對趙靖玉的話也是嚴格執行,若是換了別的事,她不介意等趙靖玉回來,可眼下綠柳都快醒不過來了,她哪裡還等得及。
青陽離京城四百多里,一來一回快馬加鞭也得三四天,何況有老太太在,他們根本快不了,少說也得七八天才能回。
等他回來,綠柳怕是都涼了。
「我不能等,這事真的等不了。」謝南嘉道,「如果你一直跟著我,相信你也知道綠柳的情況了,我不能拿她的命開玩笑。」
「可我也不能拿你的命開玩笑。」皇甫固執道,「二公子讓我看著你,我就得把你看好了,否則出了什麼事,我沒法和二公子交待。」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需要你跟誰交待。」謝南嘉說不動他,不免有些急躁,「快些讓開,我沒時間和你磨蹭。」
皇甫就是不讓,堅持道:「我雖然是保護你的,但我只聽命於二公子。」
謝南嘉頗為無奈,這種死忠的人她在父親身邊見得多了,都是些軟硬不吃的主兒。
沒辦法,她只好放緩了語氣道:「綠柳的身體根本拖不到二公子回來,你這樣攔著我,若綠柳有個好歹,我一輩子都會活在自責當中,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有危險的,再說了,即便我真的有危險,不還有你在嗎,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皇甫依然不為所動:「我只奉命保護你,別人的生死與我無關。」
「……」謝南嘉又氣又急,抬手拔下頭上的簪子,對準了自己的脖頸,「你讓不讓開,不讓我就扎了,你不是要保護我嗎,我死了看你怎麼和二公子交待!」
皇甫:「……」
明知小丫頭是在胡鬧,他最終還是不得不妥協了,因為這丫頭和旁的小姑娘不一樣,為了達到目的,她什麼都幹得出來。
眼睜睜看著小丫頭一陣風似的走遠,皇甫長嘆一聲,回頭看向一棵大樹:「你還有閒心看熱鬧,還不快去通知你主子!」
……
謝南嘉到了怡心院,見院門大開著,無人把守,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不料剛走出幾步,大門吱呀一聲在後面關上了。
謝南嘉心下一驚,忙回頭去看,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跟鬧鬼似的。
光天化日,當然不可能有鬼,既然門後沒人,說明門是被人從外面關上的。
為什麼她一進來,就有人從外面關了門?
原因只有一個,人家就是在等她自投羅網。
她笑了笑,轉回頭繼續往裡走去。
反正已經沒了退路,除了向前還能怎樣。
「夫人,人來了!」廊下望風的雲雁進去回稟。
侯夫人秦氏端坐在四方榻上,垂著眼皮嗯了聲:「傳話給大管事,讓他把大門二門後門全都守好,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來,另外找人去給四小姐四姨娘透個口風,就說袖兒被我綁了,好叫她們快些來救人。」
「是!」雲雁應了,出門去往另一側的院牆,隔牆把夫人的命令傳遞出去。
牆外候著的人聽完,便飛快地往各處傳送消息。
與此同時,謝南嘉已經邁進了上房。
「奴婢給夫人請安!」她跪在秦氏面前,正正經經地行了大禮。
秦氏不知何時又把自己丟棄許久的習慣拾了回來,握著一串成色上好的檀木念珠漫不經心地撥弄:「起來吧,突然來見我,可有什麼要緊事?」
「多謝夫人!」謝南嘉起身,開門見山道,「夫人上次說只要我不向侯爺揭露世子夫人去世的真相,就把畫樓的解藥給我,現在是不是可以給我了?」
房裡除了雲雁和曹嬤嬤再無旁人,秦氏也不怕這話被誰聽了去,只是意外她竟是為了畫樓,而不是綠柳,難道她還沒有發現綠柳也中毒了?
而且為了清除掉綠柳這個絆腳石,儘快讓秦婉如懷上孩子,她給綠柳下的藥量比畫樓要多好幾倍,綠柳如今已然危在旦夕,沒道理這丫頭不知道呀!
謝南嘉當然知道,只是眼下自己孤立無援,如果能通過這個方法拿到解藥,就能避免和秦氏起衝突,沒有衝突,秦氏就沒有理由困住她。
不過,看剛才關門的架勢,只怕秦氏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今日想要走出怡心院,恐怕要大費一番周折。
「我是說過這話。」秦氏道,「但你現在不揭露,不代表你以後也守口如瓶,倘若我把解藥給你,又該拿什麼約束你呢?」
「夫人什麼意思?」謝南嘉往前邁了兩步,「難道為了約束我,夫人打算永遠不給畫樓解毒嗎?」
秦氏因她的逼近微微往後撤了撤身子,扒著念珠道,「畫樓的毒並不嚴重,只要你們乖乖聽話,我保證她死不了。」
「意思就是夫人不打算遵守承諾了是嗎?」謝南嘉眉頭輕蹙,「既如此,我也沒什麼遵守承諾的必要了。」
「那可不行。」秦氏道,「我遵不遵守是我的事,但你必須遵守,不然你們誰都活不成!」
「哈!」謝南嘉聞言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
秦氏「啪」一拍炕桌,厲聲道:「在這後宅之中,我就是道理,誰生誰死,都是我說了算,我能容你們幾個不自量力的小蹄子活到現在,已經是格外的寬容,可惜你們偏偏不知感恩,非要一次又一次挑釁我,仗著有幾分姿色,勾搭侯爺,勾搭世子,勾搭二公子,以為他們能護你們長長久久,今兒個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護著你們!」
定遠侯在宮裡,世子在兵馬司,老太太和趙靖玉在去青陽的路上,侯府大門二門後門全部是她的人在把守,若還能讓這幾個人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她這個秦字就倒著寫!
一想到過了今天,侯府後院再沒有這些狐媚子上竄下跳,再沒有人敢挑戰她的威嚴,她就激動得渾身顫抖,恨不得現在就手起刀落,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殺個乾淨!
只是現在還有兩個人沒到,她還得再等上一等。
沒關係,她等得了,這一天還長著呢,足夠她做很多事。
謝南嘉算看出來了,今天不管她說什麼,秦氏都沒打算讓她活著離開怡心院,因為這惡婦看準了她所有的靠山今天都不在家,絕對不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不對,沒準兒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正是這毒婦一手策劃的,她是算著時間把老太太和趙靖玉誆走的,或許老太太的長姐壓根就沒生病。
所以,她等的就是這一天!
想通這點,謝南嘉有些後悔沒聽皇甫的勸告,就這麼一個人闖進了秦氏早已布好的網羅。
闖還是要闖的,只是如果能提前洞察秦氏的意圖,闖之前她就可以做一些周全的安排。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實在不行還有皇甫呢!
皇甫雖不能把秦氏怎麼樣,帶她衝出怡心院還是沒問題的。
就樣想著,她安心了許多,笑著問秦氏:「夫人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殺我了?」
秦氏道:「我本無意殺你,奈何你實在狂妄,從你一進府,就上竄下跳,攪得整個侯府烏煙瘴氣,你這種禍害,還是死了比較好。」
「那夫人還等什麼,動手啊!」
「不急,我好歹張了回網,總要多逮幾隻兔子。」秦氏悠然道。
謝南嘉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念頭剛起,就聽到外面有聲音道:「四姨娘和四小姐來了!」
謝南嘉回過頭,就看到四姨娘攜著趙蘭芝走了進來。
「……」謝南嘉心裡苦笑,這下好了,誰也跑不掉了。
皇甫再厲害,也不能同時把三個人背出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