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時,余秋堂已經埋伏在西南角個石頭上。
這個位置前後都是斷崖,他是攀著樹盪過來的,野豬肯定沒這個本事,所以下山的時候,也發現不了他。
而距離他六十多米,有一道明顯被野豬踩踏出來的痕跡,那就是野豬下山道。
他已經讓村長安排村民們,將炒好的豆子和毒芹灑到麥地的西北方向。
這邊冬日只有西北風,灑在那邊,炒豆子的香味可以瀰漫附近,很長時間都能聞到。
然後,讓人們四人一組,形成封鎖的人工隔離帶。
一旦野豬進入範圍,就立刻將火把點燃,把野豬局限在麥地里,不至於流竄到村里,更不能跑到山裡。
當然,要是把野豬惹毛了,火把攔截村子可以,但攔截山路就不夠看。
動物會有返巢的習慣。
一旦逼急,就會潛意識向自己的老窩跑回去。
於是,余秋堂特意讓捶大鼓的人藏在山裡,等到野豬這邊進來,得到火光的幸好,就立刻守在山道捶鼓。
鼓聲在山裡會有回音,野豬一時間分辨不清楚具體位置,而它們的聽覺卻強於人類,所以不敢再朝山里去。
只要他們在麥地里來回流竄,那就是余秋堂的獵殺時刻。
又過了幾十分鐘,快到六點多的時候,天已經基本擦黑。
一般人在這個時候已經看不清楚。
能活動的,只有野豬這種晨昏性動物,以及余秋堂這種視力比一般人好的特殊人類。
忽然。
余秋堂在風中聞到一股腥味。
開始還比較淡,但逐漸就濃起來,隨之他就聽到一陣「通通」的聲音。
來了!
果然,幾分鐘後,一群野豬像是進收費站的汽車,排著整齊的隊伍陸續跑下山坡。
前面是三頭大野豬,中間跟著六頭小的,後面還有兩頭大的殿後。
這些傢伙,感情是來習慣了,半路上也沒個戒備,完全和余秋堂之前看到的野豬不同。
他觀察會,倒是被這些傢伙搞笑了。
這哪有野豬的敏感和覺悟,就他麼跟下課去食堂打飯的學生一樣。
野豬們衝到麥地里,先是猶豫會,徑直朝灑豆子方向跑去。
很快找到位置,可以刨著吃起來。
余秋堂為避免野豬很快將豆子吃完,特意讓大家將豆子一部分鋤進淺土,能聞到香味,但瞬間舔不到,只能將土拱開,才能一個個吃出來。
這樣會損失一些小麥,但村民完全能接受。
只要將野豬一次性解決掉,後面才有美好的未來,損失點小小的麥子算什麼呢。
余秋堂這邊又等了十幾分鐘,發現再沒有野豬下來。
便掏出手電筒,對著村子方向晃晃。
三分鐘後,他收了手電筒,對著野豬群中最雄偉的一頭公野豬,將子彈送進那傢伙的天靈蓋。
因為野豬們只顧著低頭吃東西,而且吃了毒芹,反應很遲鈍,余秋堂放倒頭領後,野豬失去主心骨,瞬間四散逃跑。
余秋堂趁機又放倒兩隻。
但因為天黑,野豬也黑,他的槍法也打了折扣,三頭野豬足足用了七槍才搞定。
這已經打破他的脫靶記錄。
幸虧提前準備充分,要不然子彈還真不夠用。
「嗖嗖嗖!」
一共五頭大野豬,現在放倒三頭,尤其是把頭領也搞掉了,六隻小野豬便被被剩餘的兩隻大野豬分為兩隊,一隊下意識向山里返回,而一大隻,兩小隻則是朝村東面跑過去。
然而,這時候余秋堂安排的人起了作用。
陸陸續續,地邊上突然亮出很多火把。
像是豎立起很多路燈。
而朝山路上跑的野豬,也同時聽到鼓聲響徹山林。
頓時它們都傻眼了。
咋回事,今天飯堂竟然換了音樂。
一時間就像無頭的蒼蠅,開始四處亂竄,這個過程中,余秋堂則是又放倒一隻大的,兩隻小的。
只剩下最後一隻大的,帶著四隻小的開始蜷縮到麥田的中央,縮的很緊,失去逃跑的方向。
余秋堂這才有條不紊,一個個將它們全部放倒。
大野豬直接乾死,小野豬只要放倒,基本就沒有戰鬥力。
前後一共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開了二十一槍,放倒十一頭野豬。
隨著最後一頭野豬放倒,他掏出手電筒,對著天空晃晃,這是結束的信號。
大家沒有他的眼力,都要看他的手電筒指揮。
十幾分鐘後,所有人都聚集在麥地里。
村長高興的簡直要哭出來。
看著地里東倒西歪的野豬,緊緊抓住余秋堂的手,半天不願意放開。
「秋堂兄弟啊,你可真是太利害了!
你幫我們存大忙了。
這麼多野豬,你的槍法咋那麼准呢,它們完全就沒有反抗能力。
還有啊,你若不是提前預測野豬們會四處跑,讓我們用火把擋著,那些傢伙肯定要衝進村子,或者從東面跑掉。」
其他人也都圍過來。
每個人手裡都舉著火把。
大家,尤其是很多年輕人,都幾乎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余秋堂,下午余秋堂說要獵殺野豬,很多人都是抱以半信半疑的心態。
有前面兩個半吊子的獵人打底,大家對獵人這個群體,基本都不報什麼希望,想著余秋堂可能也像村里來的那些跳大神的,咋咋呼呼半天,最後啥都沒搞定。
所以余秋堂讓準備各種東西,大家雖然礙於村長的面子沒違抗,但心裡還是帶著幾分不情願。
萬萬沒想到啊。
余秋堂竟然這麼犀利,足足十一頭野豬,幾乎沒怎麼折騰,就已經全部被放進地里。
余春桃和白大偉也從人群里擠出來,白大偉懷裡還抱著小牡丹,小牡丹昏昏欲睡,耷拉著腦袋。
「秋堂!」
女人本來是參與不到這種活動,但余秋堂是余春桃的弟弟,所以大家才額外讓她過來。
她震驚地打量著弟弟,一時間又驚又喜,不知道說什麼。
還是白大偉的理智,高興地說:「秋堂,你還真行,我收回前面的話,你確實很厲害,我比不上你。」
「那可不是嘛,白老師,若論教書育人,我們都比不上你,但論這種出蠻力的事,莫說你不比上人家大獵人,你連我們都比不過。」
「那是那是啊,」白大偉也不生氣,笑著說:「要不怎麼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也不能忽視是知識的重要性。
你們看看,我們秋堂用的這桿槍,這就就是知識帶來的好東西,如果缺乏知識,我們就只能做那種打兔子的老獵槍,威力小,射程短,殺傷力很小。
平日裡你們拿著玩還行,遇見野豬,完全不行。
所以啊,大家都要重視孩子們讀書的問題,再苦再累,也都不能斷了孩子讀書。
現在你們可能不覺察,等再過些年,當我們國家發展了,人們生活水平提升,受教育普遍提升,那大家整體的知識層次就上了台階。
我們如果沒有知識,沒有文化,就跟不上別人發展,那我們這些長在大山裡的孩子,豈不是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白老師,你這些話,我們聽的耳朵都生繭了,你真是抓住一切機會給我們講課,我們娃娃聽你課還不夠,還要拉著我們一起聽啊?」
「就是說嘛,這個時候還能說這些,也只有大偉了。」
「哈哈,看看我們現在站在麥地里,說這些話,說出去別人都笑話。」
白大偉也笑笑,「不說了不說了,不過剛才你的話也不對,孩子們需要讀書學習,大人也同樣要提升,要不然孩子們比你們大人強了,你們還咋教育他們?」
「你不是不說了嘛,還說!!」
「哈哈~」
眾人都哈哈大笑。
余秋堂聽著眾人爽朗的笑聲,看看姐夫一臉淡然溫和,不禁為二姐感到開心。
別人聽不出來,但他是知道後世發展的,不得不說,姐夫不愧是知識分子,他的遠見遠非這些人能理解,而姐夫的預估,恰好也符合了後世的發展趨勢。
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長達三四十年的時間裡,知識是窮苦人家跨越階層唯一的階梯,不同於四十年後學歷貶值,前面幾十年,乘著國家百廢俱興,經濟高度蓬勃發展的趨勢,讀書人都是狠狠吃了一把時代的紅利。
不過,姐夫自己懂這個,但他和姐姐做了一輩子的老師,現在想起來,真是他身邊道德最為高尚的人了。
前輩子還沒覺察。
「村長,組織大家將野豬抬回去吧,你們村有專門屠宰的地方沒?」
「有,怎麼會沒,家家戶戶門口都有。」
「那行,」余秋堂想了想,看著火光里的大夥,「今天一共是十一頭野豬,為感謝大家辛苦,今晚參與列圍獵的兄弟們一人五斤肉,剩下的肉,可以花錢購買。
購買的錢用來做什麼呢,我說過,我只收打野豬的錢,豬肉錢就全部捐由我姐夫和姐姐分配,給學校添置點書桌板凳,剩下的錢就做臨時使用。
我姐夫和姐姐以後的工作,還要麻煩大家多多支持,他們也是為你們好……」
村長接過話茬,「秋堂兄弟,你說這個就是打我們臉,你不相信我們,你還不相信你姐夫啊,你問問,他白老師在我們村里是什麼待遇?」
眾人也跟著笑。
白大偉也笑著說:「確實,大家都很支持我的工作。」
余秋堂道:「我相信大多人都很好,但今天剛好被我碰到……」
「那個人你別看,那個婆娘一直那樣,不過今天確實是孩子傷到,比先前過分了些。」
「嗯,那是少數,我們大夥都能分得清青紅皂白。」
余秋堂見說到這個份上,也就不繼續展開說了。
他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為姐姐做點事。
姐姐這裡畢竟離他們家遠,礙於民俗習慣的問題,他也不可能會一直過來。
所以出點事情,他說不定一時半會還不知道。
而他們做的工作,又是一個吃力不完全討好的事,在這個年代,很需要大家支持。
今日做這些,就是給他們漲漲士氣。
那樣,他回去後,這邊也就不用太過操心。
他就是希望他的這些親人們,對他好的人們,都過的好好的。
眾人抬著野豬回村,連夜處理。
余秋堂也很順利地拿到他的辛苦費。
按照原定價格,11頭野豬,他可以收到1650元,但因為其中有六頭小豬,所以他準備要個整數,給個1500就行。
但村裡的人說他不要野豬肉,願意全部奉獻出來,直接要的話,也太說不過去,最後不但沒接收降價,反而硬是塞給他2000元整。
他是怎麼的都推脫不掉,最後只好接收下來。
這事情也談不談的上吃虧。
他這些野豬,本身也值幾千塊,但他現在不是特缺錢,已做好拿出來給他們的準備,就沒想過吃虧的事。
這種覺得做了好事的感覺,得到的幸福感,比將錢花到吃喝玩樂上,更讓他舒服。
晚上,整個村里都在熱鬧殺豬。
余秋堂將殺豬的艱巨任務全部委託給村長,對他們報以很大的信任。
至於這些人裡面有沒有想貪點小便宜的傢伙,他其實也不用擔心。
晚上在姐姐家,和姐姐姐夫聊到半夜。
聊天的時候,小牡丹就被他抱在懷裡,這小傢伙很可愛,睡覺的時候,嘴裡好像還在吃什麼東西,不時抿抿嘴唇。
小臉粉嘟嘟的,捏著非常舒服。
「是不是很喜歡,那你趕緊結婚,也生個丫頭,自己寵著。」
二姐笑著說。
余秋堂也笑笑,提到結婚,他眼前就會立刻浮現出米雅麗的影子。
最近有段時間沒看到她了,突然很想她。
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都很想給她分享。
晚上睡覺時,他果然夢到了米雅麗,夢裡的他們沒有做什麼大事,而是兩個人扛著鋤頭,在韭菜地里鋤草,米雅麗穿著件米黃色,帶著楓葉花紋的襯衣,同色的涼帽子。
微微捲起褲腿,露出白皙乾淨的腳踝。
早晨天不亮,他就再也躺不住,偷偷在枕頭下面壓了五百塊錢,然後拒絕姐姐姐夫留下吃早飯的熱情,騎上車子返程。
他沒有回家,一口氣風馳電掣,殺到米雅麗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