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衣回到房間裡,雲景還沒有睡下,正坐在梳妝檯前,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蘇南衣輕步走過去,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景兒,在想什麼呢?」
雲景抬起頭來,把手放在桌案上,蘇南衣這才發現,他的手裡拿著一把梳子。
雲景抬起頭,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像是盛滿了無比的深情,「娘子,我也沒有想什麼,就是覺得心裡不太好受。」
蘇南衣想起他不舒服時的樣子,心中陡然一驚,有些慌亂的說道:「怎麼了?景兒哪裡有不舒服嗎?」
一邊說著,她一邊伸手去摸雲景的腕脈。
雲景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細細的摩挲著她手上的掌紋,聲音低低的,「沒有,我沒有不舒服,娘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我感覺自己拖累了娘子,讓你這麼辛苦的到這裡來,和這些奇奇怪怪,危危險險的人爭來斗去。」
他用力的握起了蘇南衣的手,語氣中滿是懊喪和愧疚,「我娶娘子回來,本來就是覺得你在蘇家過得不好,想儘快讓你過上好日子,和我在一起開開心心的,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擔心更不會有人欺負你,我想保護娘子,保護你一輩子。可是,沒有想到娶了你才幾天的時間,就……」
他說著難過的低下頭去,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無比內疚的孩子。
蘇南衣看著很是心疼,輕輕地抱住了他,手指在他光滑的髮絲間輕輕穿梭,「景兒對我是最好的,我心裡明白,又怎麼會怪你呢?再說,景兒沒有做錯什麼,但你的這種想法,根本就是錯誤的。」
雲景聽到這個,不禁抬起頭來看著她,「錯誤的?!」
蘇南衣一點點頭,無比認真的說:「對呀,錯誤的。我們是什麼?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不應該只是有你保護我或者我保護你,而是同甘共苦,所有的困難都應該一起去面對。你身體不舒服,不舒服要治病,這也是我身為娘子應該為你做的,而你一邊忍受著病痛帶來的痛苦,一方面還要積極樂觀的陪著我,這對於我來說,已經是非常好了,景兒很厲害,一點兒也不差。」
雲景的眼睛裡又亮起了點點的繁星,像是一顆顆被她的話點亮。
「真的嗎?」
蘇南衣認真的點頭,「當然是真的,我從來不騙景兒的。」
雲景又重新變得喜笑顏開,從椅子上站起來,扶著蘇南衣坐下,「我要為娘子梳頭,娘子辛苦一天了,我也要為娘子做點兒什麼。」
蘇南衣坐在椅子上,看著鏡子裡的兩個人,也沒有拒絕,「好啊,那就讓景兒替我梳頭吧!」
雲景笑得眉眼彎彎,幫她把頭上的發冠取下來,然後用梳子輕輕給她梳著頭髮。
三千煩惱絲如瀑布絲綢,在雲景的手裡散開,燈光下,蘇南衣髮絲散落,臉色瑩白似玉,一線月光也從窗外流瀉進來,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她看著鏡子裡的兩個人,心裡泛起無邊的甜蜜。
這是一個值得永遠記住的美好的夜晚。
有了蘇南衣的開導和安慰,雲景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等他醒來的時候,蘇南衣已經起了床,不在他的身邊。
他抬起手,眯著眼睛看向窗子的方向,不知怎麼的,忽然之間想是感覺自己在一片密林當中,周圍都是朦朧模糊的霧氣。
他心中陡然一驚,想要坐起來,卻又感覺身體像是被束縛住,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驚慌,耳邊忽然傳來有人叫他的聲音,那聲音清脆卻又有些遙遠。
他偏頭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鏡子,鏡子裡反著光,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身穿著王袍,腰系玉帶,頭上帶著王冠,威風凜凜,看起來有些熟悉,可是……眉眼之間表現出來的氣度風華,讓他又感覺有點陌生。
那是……
那是曾經的他自己嗎?
雲景心頭慌亂,想要掙扎著起身,去鏡子旁邊看個清楚,他已經忘了自己從前是什麼樣子。
可他心裡清楚,蘇南衣這麼辛苦的為他四處求藥找藥,為的就是讓他變回曾經的自己。
他很想看一看,曾經的自己比現在的自己好在哪裡?
那些差距,能否讓蘇南衣變的快樂,變的不再像現在這麼辛苦。
可是他越想起來,就越沒有辦法動彈。
他心裡很是著急,額頭上的汗也慢慢滲了出來。
那個飄渺遙遠的聲音也由遠及近,他聽得清楚,那個人就是在喊他的名字,聲音軟糯甜美。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一道白色的影子,也緩緩從霧中走了出來。
她赤著腳,雪白纖細的腳踝上繫著一條腳鏈,好像還有一個鈴鐺在微微作響,散在周圍的霧氣里,還有這個女人甜糯的聲音里。
聽起來,不覺得悅耳,反而有些怪異……
那聲音像是撥動著雲景此時的心弦,一聲一聲,一下一下……
雲景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那個女子並不答話,俯下身,白色的衣裙散開,猶如一朵巨大的花朵,她的頭髮烏黑,沒有束起,也沒有帶任何的首飾,如同黑色的瀑布,輕輕的從她的身上和肩膀上流瀉開來。
髮絲像是快要觸及到雲景的臉,他想躲開卻根本沒有辦法動彈……
女人緩緩地向他伸出手,他隱約看到,在女子被衣袖遮擋住一半的手腕上,似乎有一朵嬌艷的花朵。
花朵妖異,平常也沒有見過,是深紫色。
花枝婉轉妖嬈,像是從袖子裡一直延伸到女子的小臂上去,又好像瞬間活了過來,看著她的手指逼近,雲景大叫了一聲,「別碰我!」
與此同時,雲景好像聽到了蘇南衣的聲音,由遠及近。
「景兒,景兒……」
雲景聽到這親切的聲音,簡直都快要哭了,他猛然睜大了眼睛,看清坐在床邊緊緊握著他手的蘇南衣,眼淚差點流出來,嘴巴一撇,無比委屈的說道:「娘子,你怎麼才來啊?」
看到他這副模樣,蘇南衣也有些心疼,心裡的疑惑和剛才的緊張壓制住,也顧不上別的,拿著帕子輕輕的為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是,是我不好,我來晚了,沒有及時過來,景兒,怎麼了?做什麼噩夢了嗎?」
雲景連連點頭,臉色有些泛白,「我夢到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她想要碰我,她的手上還畫著一朵妖花,看起來十分嚇人……我很害怕。」
說到這裡,雲景又撇了撇嘴,委屈的像一個即將要哭出來的小哭包。
蘇南衣有些自責也有些驚心,雲景竟然夢到了那個白衣的女子!
而且,這一次似乎夢境更清楚了一些,還有什麼妖異的花……
蘇南衣把這個重要的信息記在心裡,一轉頭看到狐清輕甩著大尾巴,正坐在一旁,偏著頭,看著雲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