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你真捨得死嗎?

  寒風獵獵,花園子裡一片漆黑。

  偶爾慘澹的月光冒出雲層,投下一點幽暗的光,又迅速被雲遮住。

  吉烈走在最前面,脖子上還架著墨鐸的刀。

  有他在,一路過來民沒有看到什麼防衛,大概是他繞了近路,遠遠聽到有巡邏隊的聲音,他也迅速躲避,並沒有試圖要叫人的意思。

  蘇南衣跟在他身後,目光一直注視著他。

  坐著的時候沒覺得,現在站起來,發現吉烈的身高比墨鐸要矮一些,人也瘦一些。

  他的頭髮有些自然的彎曲,束了個皮繩在腦後。

  手裡也沒有什麼兵器,對架在脖子上的刀,也沒有什麼畏懼。

  穿過一道月亮門,他停住腳步,「就是這裡了。」

  屋子裡還點著燈,隱約有低低的聲響,那聲音像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有點像吼聲。

  吉烈喉結滑動,眼中閃過一絲畏懼,「我不想進去,你們自己進去吧。聽這聲音,他似乎……又犯病了。」

  蘇南衣聽著裡面的動靜,表面不動聲色,「那個神秘人呢?沒有給你父親什麼解藥嗎?」

  「他?我不知道,應該是沒有,否則的話,我阿爹也不會這樣,他大多是晚上犯,白天的時候又和正常人一樣,但凡是知道的,都已經……」

  已經被處死了。

  「我不進去,我也不會跑,跑我也沒有地方去,我只想求你們一件事。」

  吉烈面含痛色,眼神都是濃烈的悲傷。

  「什麼事?」墨鐸忍不住問。

  吉烈看著他,「告訴我,墨鐸的下落,我要去見他,我要向他贖罪。」

  墨鐸眸色深深,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蘇南衣上前,「吉烈,你現在沒得選,你能做的,就是配合我們,至於其它的,得看我們獲得的東西是否有價值。」

  陸思源低聲道:「你看著他,我們倆進去。」

  蘇南衣知道,他是怕裡面有什麼危險。

  略一思索,蘇南衣並沒有同意,她雖然不知道吉烈是真心還是假意,但覺得把他帶在身邊更為穩妥些。

  「不必,我們都進去,」蘇南衣偏頭看著吉烈,「再怎麼著那也是你的阿爹,什麼樣兒也得見見不是?走吧,少說廢話。」

  陸思源上前開了門,手裡的劍光閃動,透出殺機。

  屋子裡一團漆黑,也沒有放著什麼擺設,只在角落裡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鎖著一個人。

  沒錯,是鎖著。

  他低著頭,頭髮披散,聽到門響的那一刻猛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猩紅,像是猛獸的眼,死死盯住了獵物。

  他低吼著咆哮,突然起身,身上的鎖鏈嘩啦一聲響,在黑夜裡猶為刺耳。

  吉烈踉蹌著進來,臉色慘白。

  墨鐸也認出,這的確就是格日奪。

  這樣的變化讓他震驚,眼中迅速閃過驚駭。

  「阿爹……」

  吉烈顫抖著叫了一聲,格日奪卻根本沒有理會他,站起來如同猛獸一般撲向他們,但很快就又被身上的鐵鎖鏈拉回去。

  屋子裡滿是血腥氣,角落裡的牆上有新的、舊的血,乾涸的,未乾涸的,層層疊加在一起。

  由此可見,格日奪在這裡不是一天兩天了。

  吉烈手指顫抖,眼淚滾滾,「阿爹……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晚上就會變成這樣?阿爹……」

  吉烈咬著嘴唇,眼睛瞪得老大,「到底是誰把我阿爹害成這樣?他一定是怕自己晚上闖禍,引發全城動盪,這才把自己鎖在這裡,他……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這樣,白天都會好好的。」

  墨鐸臉色陰沉,盯著格日奪,不管他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總之,他是叛徒,這一點不能否認。

  格日奪現在毫無理智可言,不停的暴走,不停的撲,眼睛赤紅,嘴裡滴落著口水,表情兇狠似猛獸,恨不能把他們幾個都撕碎,吞下去連骨頭都不剩。

  吉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阿爹,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兒子!你不認識我了嗎?阿爹……」

  墨鐸握著刀柄,看向蘇南衣,蘇南衣微微搖頭。

  這種情況,問什麼也是白搭了。

  蘇南衣還沒想好怎麼辦,格日奪突然發狂,狂吼著撲向正跪在那裡痛哭的吉烈。

  吉烈太過激動,不知不覺向前湊得太近,現在突然被撲,整個人都懵了。

  墨鐸離他最近,見格日奪撲咬過來,下意識舉起手裡的刀。

  一切就在電光火石之間!

  「別殺他!」蘇南衣喝道。

  與此同時,陸思源一腳踢在格日奪的肩膀上,一掌打在吉烈的身上,把他打得翻滾到一邊。

  格日奪也被踢到牆角。

  蘇南衣指尖射出兩道寒芒,刺入格日奪身體,他低吼了幾聲,翻滾倒地,最終閉上了眼睛。

  瞬間之間,每個人都像經歷了一場生死。

  吉烈被陸思源一掌打中胸口,趴在那吐了兩口血,半晌沒爬起來。

  墨鐸心裡不是滋味,他想起小時候,格日奪還跟在父王身邊,吉烈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經常爬到格日奪的肩頭,和吉烈一起去射箭,騎馬。

  那時候真好啊!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父王生死不明,格日奪和吉烈竟然成了他的仇敵。

  他走到吉烈身邊,吉烈掙扎著爬起來,眼神悲傷,看著角落裡的格日奪,淚水滾滾。

  「阿爹……阿爹……」

  他低聲哭泣半晌,抬頭看著墨鐸,「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我現在沒有兄弟,也沒有阿爹,我什麼都沒有了……」

  墨鐸緊抿了嘴唇,心裡萬分糾結掙扎。

  蘇南衣垂眼看著他,「吉烈,你真的想死嗎?」

  吉烈苦笑,聲音淒涼,「不然呢?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墨鐸還沒有找到,金虎城現在無主,正是你掌控的好時機,你捨得就這麼死了?」蘇南衣反問,語帶譏誚。

  墨鐸一怔,眸光中閃過一絲別樣的光彩,再看向吉烈時,有了一點別的意味。

  吉烈呆了呆,「你什麼意思?」

  蘇南衣手指輕撫著腰間的鞭子,笑得意味深長,「我什麼時候,你應該明白呀。」

  「我不明白,」吉烈雙眼迸火,眼白被血絲布滿,他一指格日奪的屍首,「你的父王屍骨未寒,我的兄弟……現在還沒有下落,你跟我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你們……大不了現在就殺了我!」

  「殺了你?」蘇南衣圍著他轉了兩圈,「你真捨得死?」

  吉烈一拍胸口,「我的心可對真神起誓,我見了墨鐸也是這麼說,他若不信我,讓我去死,我絕無二話!」

  「哦?是嗎?」蘇南衣手指間寒光一閃,幾道寒光直射窗外。

  「嗡!」一聲響,隨即就是幾聲慘呼,還有血珠濺在窗紙上的微響。

  「你瞧,這些藏得還是不太好,吉烈,」蘇南衣似笑非笑,眉眼映著窗外的一點星光,「你可真是……心狠手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