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究竟誰是人誰是鬼

  另一碗東西,紅艷艷的,腥氣濃烈。

  分明就是一碗血。

  吳沉安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輕輕扶起裴敏,低聲道:「敏敏,醒一醒,要吃藥了。」

  裴敏眉頭緊皺,似十分痛苦,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她的眼白髮紅,布滿血絲,看著十分可怖。

  蘇南衣眸子微縮,裴敏這副樣子,好像……

  裴敏低低的喘著氣,喉嚨里發出「咯咯」的氣聲,像被弄破的風箱,聽得人十分難受。

  「沉……安。」

  「我在這裡,」吳沉安低聲道,「來,喝藥,喝了藥就不難受了。」

  裴敏看著那碗藥汁,明顯有些排斥,掙扎了好久才喝下,好像那藥滾燙,會灼傷她的喉嚨一般。

  而看到那那碗血的時候,她卻像是看到了什麼美食,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蒼白的唇染上了紅艷的血,她的眼白也是紅的,看得十分駭人。

  過了一會兒,她的漸漸恢復如常,像是被抽走了力氣,軟軟的倒下去。

  吳沉安為她拉了一下被子,「好好休息。」

  裴敏似是十分疲倦,合上眼睛問道:「阿玲呢?」

  吳沉安輕聲道:「阿玲在馬車那邊收拾東西,一會兒就來。」

  裴敏不再多問,似是睡著了。

  吳沉安等了片刻,見她沉睡,這才慢步走到外面。

  那兩個丫環和婆子也跟了出來。

  「等敏敏醒來,若是她問起阿玲,你知道該怎麼說嗎?」

  兩個丫環和婆子的頭垂得更低,「奴婢知道。」

  「嗯,」吳沉安點點頭,「好好伺候小姐,多餘的話一個字也不許說,本將軍可保你們家小平安。」

  「是。」

  吳沉安說罷,轉身離去。

  院子裡一片寂靜,誰也不發生一點聲音,風掠過樹梢,殘留的葉子沙沙作響。

  蘇南衣湊到陸思源耳邊,用小氣聲兒說道:「我們走吧!」

  陸思源覺得耳邊痒痒的,她的氣息里夾著淡淡的冷香,是他最熟悉最喜歡的味道。

  他垂著眼睛,長睫微微顫了一下。

  「好。」

  蘇南衣和陸思源離開裴敏的院子,跟著吳沉安看他去哪兒。

  他很警覺,回頭看了好幾次。

  剛走到前院,迎面走來一位穿著薄甲的將軍,皮膚是古銅色,眉毛英挺,眼睛黑亮,和裴敏有些相似。

  裴滄。

  吳泯舟的左膀右臂。

  裴滄抬眼看到吳沉安,也沒有感覺意外,只是臉色微變,「敏敏的病又犯了?」

  「嗯,」吳沉安臉上有些疲倦之色,按了按眉心道,「她發作的間隔時間似乎越來越短了,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裴滄滿臉悲傷,拍拍他的肩膀,「去廳里說吧。」

  兩人進了前廳,摒退左右。

  裴滄這才說道:「我就敏敏這麼一個女兒,沒有想到……也是難為你了,你看,要不然就……」

  「叔父,」吳沉安打斷他的話,「您說什麼呢?敏敏從小跟我一起長大,我和她的婚約也斷不能更改,她的事還有誰比我更有責任?」

  裴滄心中感動,但焦慮卻不減,「我知道你對敏敏是一腔真心,可是,你畢竟……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有敏敏這樣的妻子,只怕是對你不利。」

  吳沉安擺擺手,「這事兒就不必再說了,沒有什麼可商量的。您這是從山上回來?」

  「正是,我收到你的信,已經開始安排人撤離了。」

  吳沉安點點頭,「好,那就好,霍遠銘像是得到了什麼風聲,這兩日一直在和我對著幹。城中疫症的事他也插手了。」

  「對了,那疫症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人投毒,讓人誤以為是疫症,我派出府兵去封鎖,霍遠銘不知道從哪找了三個外地人,說是大夫,暗中抓了幾個病患,把此事解決了。」

  裴滄一拍桌子,「這麼好的機會,被他給搶了!」

  吳沉安擺擺手,「無所謂,我現在最關心的,就是敏敏這怪病的事,我父親那邊的情況也還在瞞著,霍遠銘他搬去舊宅,更讓人覺得他是在躲避什麼,他倒是主動把怪物這件事給坐實,攬到他自己身上了。」

  裴滄哼了一聲,「這小子又要玩什麼招?」

  吳沉安搖頭,嘆了口氣,「不清楚,他一貫的真真假假,我現在都懷疑,他的病是不是真的。」

  裴滄沉默片刻,「你現在主要精力放在督統那邊吧,敏敏的事交給我,我暫時在府里留一段時間。」

  「金道長有消息了嗎?」吳沉安問。

  「消息是幾天前收到,說是在來的路上,但願他這次回來,能有法子把督統和敏敏的病治好。」

  吳沉安點點頭。

  正說著,外面跑進來一個士兵,「少將軍,剛剛城門口有人來報,霍將軍帶著一隊人馬,強行出城了!」

  吳沉安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和裴滄對視一眼,「看樣子是去山上那邊了。」

  「嗯,」裴滄點頭,「讓他去,去了也查不出什麼。」

  吳沉安站起來,「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敏敏。」

  「好,你自己也要保重些,別太累。」裴滄叮囑道。

  「好。」

  吳沉安快步離去,裴滄重重的嘆了口氣。

  蘇南衣和陸思源從後門悄悄離了裴府,到後面無人的小巷,停下來商量。

  「思源,你什麼想法?」

  陸思源道:「我覺得那個礦,似乎是另有隱情,好像不只老修打聽到的什麼金礦那麼簡單。」

  「嗯,」蘇南衣點頭,「沒錯,老修是從那個鄒里正那裡得來的消息,我總覺得,這麼大的事不會讓一個里下摸得那麼准,現在看來,的確是另有別的隱情。」

  「霍遠銘答應我們找到你老馬頭的兒子,他剛剛帶人出城,只怕是會撲空。」陸思源眼神冷了幾分,「他和吳沉安,到底誰是人誰是鬼,現在還弄不清楚。」

  「聽吳沉安的意思,他也不知道疫症的內情,真以為是疫症,所以才封鎖,可那個讓徐嬤嬤喝水的士兵卻明顯有別的企圖。」

  蘇南衣沉吟道:「有誰看到那個士兵非讓徐嬤嬤喝水了?這是她自己說的,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徐嬤嬤從一開始就是騙我們的?」

  蘇南衣搖搖頭,「就像你說的,事情究竟是怎麼樣的,現在還不清楚,這浙州城的事情,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她長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思源,我並不想管這些事破,我只想拿到烏石蘭花,找到那個馭木者,拿到木夜珠。現在……好複雜。」

  蘇南衣實在不太想面對這些人心爭鬥,覺得這裡的比京城的奪嫡之爭還要讓人煩躁。

  陸思源看著她的模樣,猶豫著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沒事,我陪著你呢。」

  蘇南衣淺淺笑了笑,「謝謝你,思源。」

  她往前走了幾步,「對了,我看裴敏的症狀,有點像火血病,那年去神醫谷來求醫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

  「記得,他姓關,是個遊俠,不知為何染上了罕見的火血症,發作時體內猶如火燒,眼白也會變紅,嚴重時失去理智,需要喝血來緩解。」

  「對,正是如此,這症狀……和裴敏的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