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初露崢嶸

  同伴們遭殃,路西菲爾立刻去找梅塔特隆。

  哈尼雅連忙跟在他旁邊,「父親,梅塔特隆殿下應該不在智天使長的宮殿裡。」

  「帶我去找他。」路西菲爾臉色不太好看。

  一醒來世界就變了個樣子,上帝居然什麼話都沒有提醒過!

  哈尼雅毫不猶豫的帶他往天堂大門趕去,邊走邊說道:「梅塔特隆殿下大概在這邊。」身為梅塔特隆的副官,哈尼雅對梅塔特隆的行蹤稱得上瞭若指掌。到了第一重月星天,路西菲爾不需要哈尼雅帶路,就聽到了前方吵吵鬧鬧的聲音。

  天堂的大門被不少天使圍住,這裡面聲音最響亮的莫過於米迦勒。

  米迦勒赤紅的眸子裡滿是哀求,說道:「梅塔特隆殿下,您就讓我們留在這裡吧,只有這裡的靈氣可以避免我們的靈體不受污染。」

  幾個熾天使都身披著兜帽,臉上或多或少出現了腐蝕。

  沒有了光明的庇佑,天使的靈體太容易受到污染,一不小心就會徹底變成墮天使。

  梅塔特隆面對著他們的懇求,心如刀割。一邊是信仰,一邊是昔日的同伴,他顫抖的說道:「吾神下令驅逐你們,你們快點換個地方吧。」

  待路西菲爾來到梅塔特隆的身邊,擁堵在天堂出入口的天使全部喜極而泣,紛紛跪倒在地上,為甦醒的熾天使長行大禮,「路西菲爾殿下!」這一聲聲驚呼堪比看見了救星!

  「在天堂的大門口鬧什麼!」

  路西菲爾冷聲喝道,把米迦勒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跟我過來。」路西菲爾命令所有熾天使,轉身往第一重天的天使長宮殿走去,米迦勒拉著別西卜連忙跟上去,薩麥爾和加百列也不敢在天堂外面過多停留。梅塔特隆在路西菲爾的後面欲言又止,卻被路西菲爾的一個鋒銳的眼刀子給掐滅了憂慮。

  梅塔特隆認命的跟上去。

  罷了,熾天使長的決定,他作為智天使長只能服從,希望這樣可以保住米迦勒他們。

  哈尼雅看見往日高貴的熾天使們變得如此畏縮,在兜帽下都不敢露出臉,心裡一陣酸澀。這些天使或多或少都是他曾經喊過「叔叔」的存在,自己卻難以幫到他們。

  這一切都是上帝的錯!

  是上帝的偏執讓世界陷入光暗失衡的危險!

  性格溫順的哈尼雅低下頭,罕見的鑽起牛角尖,他只恨自己無法前往地獄,去看一看父親的情況。

  路西菲爾拉住了差點走過頭的哈尼雅,「不要亂想。」勸誡了自己的孩子,他就推開了加百列以前辦公的行政宮殿,「先進來,你們把創世慶典後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幾日後,有了熾天使長坐鎮全局,天堂的動亂暫時被他壓制下去。

  至於路西菲爾和上帝之間是否有內訌,這一點外界不得而知。三界的生靈只知道各種流言蜚語漫天都是,不是親眼目睹創/世慶典的天使,根本無從分辨是真是假。天堂經過這次事件後,即使有路西菲爾從中周旋了一段時間,也毋庸置疑元氣大傷了。

  天堂一次性缺少了六位熾天使,上帝又在大聖堂不管事,天使的信仰崩潰,凡間教廷的翻臉,不需要多少時間,天堂就流失了很多往地獄的天使。

  天堂往日的光輝神聖的形象,蒙上了一層難言的陰翳。

  被上帝剝奪了身份的熾天使認清了現實,不是上帝遷怒於他們,而是他們倒霉的撞上了不好的時機,乾脆被上帝踢出去平衡光暗了。

  不久後,他們告別了天堂,按照路西菲爾的命令去地獄找路西法。

  就算是為了保住臉,也要去找路西法啊!

  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們對於即將見面的另一位「路西菲爾殿下」,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膽大如米迦勒都心底發慫,何況是其他心思百轉千回的同伴。曾經,有一個會笑臉以對的路西菲爾放讓他們刷好感,可是他們沒有珍惜!

  若是翻起「舊帳」,在場死的最慘的會是米迦勒,其次是加百列。

  所以——

  加百列柔弱的縮在了薩麥爾身後,令薩麥爾嘴角抽搐。

  五個面臨墮落的熾天使里,阿斯蒙蒂斯無奈成為了打頭陣的天使,原因很簡單,好像只有他沒有太得罪路西法。

  進入地獄之門,惡魔的圍觀避無可避。

  阿斯蒙蒂斯把皮膚被魔氣腐蝕的疼痛忍下去,平靜的問道:「第九層地獄怎麼走?」

  這句話後,他成功得到了惡魔的嘲笑聲,「哈哈哈哈——熾天使!」

  轟的一聲,敢譏諷熾天使的惡魔就化為飛灰,四周的惡魔呆若木雞,眼看著光明之力還沒散去,阿斯蒙蒂斯繼續溫和的問道:「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第九層地獄怎麼走?」

  反應過來後,惡魔咻的一下跑光了。

  留下的六個天使默默的回過頭,盯住了上面刻著歡迎天使字眼的地獄之門。

  ——說好的歡迎呢?

  地獄之門裝死也沒有用,天堂和地獄打了這麼多年,早就清楚地獄之門產生了自我意識,米迦勒和薩麥爾兩個擅長拷問的天使圍了上去,沒花多少時間,他們就從地獄之門口中問出了第九層地獄的方向,一行六個熾天使消失在地獄的出入口。

  王級惡魔姍姍來遲,瞅見沒死多少惡魔,便沒良心才踹了一腳地獄之門,「熾天使呢?」

  地獄之門憤怒的說道:「都走了!」

  六個熾天使圍毆它一扇門,好意思嗎!好意思嗎!

  第九層地獄,魔氣的濃烈程度比之第一層幽冥地獄翻了不知多少倍,米迦勒苦不堪言,臉上已經聞到了焦味。他從儲物空間裡掏出一件東西,二話不說的扣到了別西卜的臉上,順便自己再掏出一個來,把嶄新的黃金面具扣住了自己的臉上。

  他的聲音發悶的從面具下透出,「薩麥爾,加百列,阿斯蒙蒂斯,你們也趕緊用面具吧,我手上只有兩個,沒有多餘的。」

  趁著毀容之前,先抹消黑歷史。

  薩麥爾喘了口氣,很想瞪他說「沒有面具」,而扶著他走路的加百列恍然大悟,從手中變出了一個精緻華美的面具,看造型就會發現非常像彌賽亞在凡間戴過的款式。

  加百列把面具就戴到了薩麥爾臉上,笑道:「這款面具銷售量很不錯,我就收藏了一個。」

  金髮明眸的女子在兜帽下容顏毀去,也依舊是笑得陽光燦爛。

  薩麥爾心中一軟,說道:「加百列,我不需要,還是你戴著面具吧。」

  加百列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不要,在你恢復臉之前,我絕對不要留下任何心理陰影。」

  薩麥爾:「……」青筋凸起。

  阿斯蒙蒂斯宛若幽靈的站在他們面前,打斷了他們的打情罵俏,「薩麥爾,你不需要的話,可以給我。」阿斯蒙蒂斯表示很在乎毀容這件事情。

  薩麥爾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在惡魔的大本營里行走本來就困難重重,尋找墮天的路西法更是難上加難了。他們聯手收拾了好幾個不長眼的王級惡魔後,才暢通無阻的開始地毯式搜索。大量荒無人煙的地獄讓他們心裡撥涼撥涼,嘀咕著這裡該不會是他們以後生活的地盤吧?

  不不,這些可怕的事情以後再考慮,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路西法!

  遠方的岩石後面,一道黑色的身影倚靠在那裡,笑吟吟的注視著探險中的「六人組」。

  路西法沒有他們那麼磨磨唧唧,在熾天使來到地獄之前,他就已經走出了無底深淵。阿貝爾不愧是他的心腹,托拜厄斯的忠心也得到了現實的考驗,他的兩個副官都追隨他來到了地獄。即使路西法有些話沒有交代清楚,他們也替他做得乾淨利落,把一大幫子中三級天使拉來助陣。

  「六個,比上一世多一個呢……」路西法在地獄的凜冽寒風中喃道。

  加上他,正好七宗罪。

  有些變了,有些沒有變,命運就是這麼反覆無常。

  路西法朝他們的反方向走去,比起去見昔日的同伴,阿貝爾那邊才需要注意一下,剛墮天的天使可不太適應地獄的環境。

  一個月後。

  心靈再堅定的熾天使也無法維持住天使之身。

  黑暗,無聲無息的侵入了靈魂。

  他們終於認識到,上帝不可能施以援手,路西菲爾殿下也對地獄鞭長莫及。成為墮天使,平衡光明和黑暗,這是他們無力抗拒的未來。路西法在創/世慶典上的悲哀和嘲諷,在這個時候切實的讓他們體會到了,讓造物從雲端跌落塵埃,只是上帝的一念之間。

  信仰在地獄,只是一個笑話。

  米迦勒半跪在地上,聖焰之劍支撐著他沒有跌倒,變得暗沉的紅髮下,滾燙如血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別西卜被他背在身後,此時掙扎著想要下來,「讓我自己走,你留著最後的力量。」

  「不。」米迦勒搖頭。

  在阿斯蒙蒂斯已經快跟不上他們的腳步,薩麥爾和加百列互相攙扶的時候——米迦勒苦笑的說道:「是我錯了,路西法殿下,請原諒我對您的不信任。」

  倘若路西法是路西菲爾的「未來」,米迦勒相信他一定在周圍。

  他們的殿下不可能視若無睹。

  在米迦勒的屏息等待之中,熟悉的聲音猶如琴弦鳴動般低沉,「米迦勒,沒想到是你第一個察覺到了我,那麼……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阿斯蒙蒂斯猛地睜大了眼睛,重新獲得了大喊的力氣,「殿下!」

  路西法沒有理會絕望之人看見水的激動,也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而是說出自己的問題。

  「這裡美嗎?」

  米迦勒老實的說道:「不美。」

  路西法平靜以對,「這裡的惡魔大多數很醜陋吧。」

  米迦勒答道:「是的。」

  路西法的視線在極遠之地掃過了他們,宛若無處不存在的意志,「想要在這裡過的好,就得把地獄打造得比天堂更美,比凡間更自由。」

  米迦勒啞然無聲。

  路西法的笑聲輕渺的傳來,「放棄你們的信仰,進入這座無回城吧。」

  他的聲音像是撕裂了天空,擊潰了大地,荒蕪的平原上被硬生生剖去了一塊地方,露出了真實存在的宮殿。

  它還在建造,還未完善,卻已經初露崢嶸。

  這就是潘地曼尼南。

  原來米迦勒他們都被自己心中的幻象欺騙了,地獄雖然荒蕪,但是也沒有貧瘠到寸草不生,滴水未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天使的自傲,無底深淵用魔氣引導他們陷入了追尋路西法的魔障。

  階梯擺在眼前,近在咫尺。

  米迦勒他們卻沉默下來,遇到了一生中最難以抉擇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