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裡,路西菲爾沒有再用熾天使長的身份理由來避嫌,偶爾會主動去見哈尼雅。他雖然不擅長和天使拉近關係,但是哈尼雅是他的親生孩子,梅塔特隆尚且能做到為奈寶尼爾偶爾違背下界的次數,他又怎麼會不如梅塔特隆。
一個父親能做的事情,他都能做到,並且會比彌賽亞做得更好!
哈尼雅心情複雜的同時,也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以前的路西菲爾對他再好,都隔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膜,哈尼雅可以把他當作長輩來看待,唯獨無法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在哈尼雅看來,路西菲爾的身份太尊貴了,就算自己得到他的青睞,也絕對不可以持寵而驕,那樣會遭到熾天使長的厭惡。
他對路西菲爾的感情里一直維持著一份斟酌。
現在不一樣了,哈尼雅知道自己不用再顧慮太多,他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即使在這個束縛著**的天堂里,他無法開口相認,心底空著的一塊位置,終究是被路西菲爾高貴的身影填補上。他不是孤兒,不是養子,也不是什麼母不明的私生子。
在路西菲爾明確的善意和親昵態度下,哈尼雅的心防被打破,流出的不是傷疤里的膿,而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一次私底下的相處里,他總算忍不住抱住了路西菲爾,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路西菲爾殿下,讓我抱一次好嗎?」
路西菲爾的手搭在他的後背,輕輕應道:「什麼時候都可以,不算失禮。」
哈尼雅的心頭一顫。
殿下,你知道嗎,這一句話他等了多少年。
「我不恨了,真的。」哈尼雅呢喃著說出心聲,嗅著對方身上溫暖的氣息,「比起失去的東西,重新得到才可貴,如果執迷於過去就會看不清眼前,這是父親告訴我的話。」
路西菲爾聲音低啞的說道:「你當年不是恨我嗎……」
在戰爭結束後的慶功宴上,小小的哈尼雅被彌賽亞牽著走進來,面對所有天使的質疑和問題,他的聲音里永遠有著對母親的牴觸。
那些問題讓哈尼雅難過,也讓路西菲爾的心底跟針扎一般的疼。哪怕是從彌賽亞的口中聽說過哈尼雅原諒了他,時至今日他都不敢相信,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他錯過了哈尼雅人生中太多歷程,陪伴哈尼雅的只有彌賽亞,他不過是一個無情的旁觀者。
「不,我只是太想你了,父……」哈尼雅站直身體,想要喊他真正的稱呼。
一根食指抵在了他的唇上。
「噓。」
「不能說出來。」
路西菲爾阻止了哈尼雅的聲音,已經感覺到了上帝的目光從遙遠的大聖堂落下。
不用問,路西菲爾都知道,上帝非常不樂意看見自己和哈尼雅拉近關係。心底嘆了一口氣,路西菲爾說道:「哈尼雅,你先回去。」路西菲爾聽見了上帝要他去大聖堂的命令。
恢復哈尼雅眼光極為敏銳,臉上褪去了幾分血色,「是我影響了你嗎?」
路西菲爾學彌賽亞那般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不是。」
「不要捏我鼻子啊!」
哈尼雅的臉色唰的一下紅潤了,羞的,他的兩個親人總是喜歡用對待小孩的方式對待他。
路西菲爾展顏笑了,光耀晨星的風華讓花園都黯然失色。
維持著這樣的好心情,路西菲爾聆聽神的召喚,去了水晶天大聖堂。大聖堂還是那個奢華得一塌糊塗的宮殿,可是坐在御座上的上帝卻未曾將目標放到過宮殿上,路西菲爾仔細觀察了四周,那些細小的改動沒有逃過他的目光,「吾神,是彌賽亞修造的大聖堂令您不滿意嗎?」
上帝難以啟齒,「……滿意。」
路西菲爾困惑的看著御座上的銀髮神祇。
倘若滿意,又為何要改動宮殿的細節?很多地方都破壞了整體的結構布局了。
比如原本是藍綠色拼接的圖案,硬是變成了金綠色,還有特殊設計的裝飾品,本來是專門設計得不對稱的別致形狀,如今變成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擺在一起醜死了。
上帝不再言語這方面的事情,說道:「路西,你承諾過吾,不會泄露哈尼雅的身世。」
路西菲爾淡定答道:「不是我說的,況且我沒有和他相認。」
上帝一肚子話堵在了喉嚨里,金瞳發冷的看著路西菲爾。不是路西菲爾就是彌賽亞!以彌賽亞的聰慧,的確很可能發現這個養子的真實身世,畢竟他和哈尼雅不是親父子。但是路西啊,你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剛才的舉動和相認有什麼區別!
知道上帝思考迴路,路西菲爾幽幽說道:「我身為七美德之首,怎可用謊言蒙蔽一位熾天使,難道吾神要我回過頭對哈尼雅說『這些都是假的,彌賽亞騙了你,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上帝:「……」
路西菲爾無辜的回望他,唇角的笑容弧度讓他比平時快樂多了。
上帝閉上眼,給他最寵愛的晨星一句話:「出去,這種事情不許再發生第二次。」
路西菲爾優雅的行禮告退,「是。」
度過一個難關√
其實和哈尼雅相認,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麼障礙重重,就像彌賽亞說的一樣,事在人為。
在熾天使長離開了大聖堂後,創/世之書發出呻/吟,掙扎著在封面寫道:上帝,不要抓我抓的那麼用力,我的殼子經不起你的力氣!
說到底,上帝還是生氣了。
創/世之書逃過上帝的手指,忙不停的繼續寫道:冷靜,深呼吸!哎呦……別打我,你的路西只是太溫柔了,你屢次用強迫的方式讓他放棄,他反而會對哈尼雅產生更多的愧疚,天使是什麼樣的種族,你比我更清楚,七美德已經是他心底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本就不是心冷手辣的性格,又何苦指望路西菲爾變得薄情,連親生骨肉都能捨棄。
上帝清冷的說道:「哈尼雅到底有哪裡好了。」
天堂的一切,他的寵愛,怎麼還不能讓路西菲爾忘記一個後代?
創世之書想到上帝對待亞當的態度,忍住了不去吐槽他。創/世神對自己的血脈不在意,不代表路西菲爾能做到這種地步啊,上帝站的位置太高,想法卻過於理所當然了。
創/世之書:上帝,你看到了嗎?
上帝說道:「吾看到了東西很多,你問的又是什麼。」
創/世之書翻開一張白紙,幾筆簡單的描繪,白紙上就出現了路西菲爾的畫像。它把路西菲爾方才對哈尼雅的笑容畫了出來,那是它也很少見到的模樣,路西菲爾從來沒有笑得那麼開心和滿足過。創/世之書沒有彌賽亞那種畫技,可是捕抓神韻方面,它做到了精髓。
它身為上帝的伴生神器,也是看著路西菲爾一步步成長到今日啊。
這個驕傲到只臣服於神靈的天使。
上帝的眸光斂去冷意,淡漠無波,「你想表達什麼。」
創/世之書誠懇的提出了它這輩子最冒險的建議:把哈尼雅當作你孫子來看待吧,反正你對路西菲爾的態度也差不多是對神子的態度了。
它得到的回應,是上帝的一個巴掌。
嘶——
創/世之書封面上的幾個大字流下了兩滴淚水。
第六重木星天裡,從路西菲爾去了水晶天開始,就有智天使前來對路西法稟報熾天使長的行程。在傳送陣的守衛里安插自己的耳目,這大概是所有熾天使都幹過的事情,不為別的,至少在頂頭上司來找他們算帳前能夠快速得知情報。
路西法也不例外,他不是監視路西菲爾,而是為了堤防上帝又從中搗亂。
哈尼雅和路西菲爾的關係改善,他笑還來不及,怎麼能允許有誰破壞。放下羽毛筆,路西法對稟報了事情的智天使柔和說道:「辛苦你了,以後有這樣的情況,都通知我一聲。」
「是,我儘量。」
智天使的冷汗落下,泄露熾天使長的情報絕對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去吧,不要讓你的同伴擔心。」路西法的目光冷靜而透徹,淺藍色的眸子裡似有漫天星辰墜落的光輝。這一刻,他宛若身處於熾天使長的寶座,言語和態度都無限接近天堂的光耀晨星。
智天使恍恍惚惚的走出去,差點被殿門後的台階絆了一腳。
實在太可怕了!
彌賽亞殿下失憶後怎麼會如此像路西菲爾殿下,簡直是執念深重,情根都沒有拔除啊!
主殿裡,阿貝爾出聲說道:「殿下,您又嚇走了一個智天使。」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說道:「都這麼多年了,誰讓他們還不習慣。」他看向這個美艷的天使副官,一派深情款款,「路西菲爾那邊可能出了事情,我稍後去見路西菲爾,公務就麻煩你了。」
阿貝爾心塞。
彌賽亞殿下,去約會就直說!
恆星天,傳送陣的光芒出現,路西菲爾才走出傳送陣幾步,身後就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回過頭一看,「彌賽亞,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啊。」路西法微笑,握住路西菲爾的手,在智天使守衛的目送下,他們相伴從這片地方走出去,「這幾天有空陪我去見一次亞當嗎?」
路西菲爾有些猶豫,僅僅一個亞當還不至於讓他放棄工作。
路西法說道:「加上哈尼雅。」
路西菲爾訝然的看著銀髮聖子,無奈的說道:「你不知道我剛被吾神喚去嗎?」
「去見亞當沒有關係。」路西法撓了撓對方的手掌心,金髮天使回給他惱怒的視線。路西法用自己的人品保證道:「夏娃剛成為天使,靈體容易受到污染,無法下界,我們帶著哈尼雅去見亞當,上帝看在亞當剛失去妻子的份上,不會說什麼。」
路西菲爾面色古怪的說道:「我以為那些事情只是傳聞,不能當真,難不成亞當在吾神的心中有這麼重要?」
路西法詭異一笑,「大概……有那麼一點重要吧。」
備用的棋子,上帝怎麼可能說捨棄就捨棄。
那些神血不是白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