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談資

  童建國小的時候略好點,因為葉淑珍她們那幾波老年婦女普遍重男輕女。

  她們更願意把精力放到女兒身上。

  趙君她們這些受過教育的中青年婦女不同,她們自認懂一點教育兒女的手段,雖然都是心靈雞湯。

  比如「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之類的。

  如果說60後的孩子是放養,70後的孩子是散養,80後的孩子們就是圈養。

  老大安南學習成績一直都很一般,從幼兒園大班到小學,都在中間晃蕩。

  不過,他也盡力了,又沒有掉隊,更何況他還有其他方面的特長。

  很小的時候,童建國就感覺他有繪畫方面特長。

  沒事就鼓勵他,給他買各種漫畫書、彩筆、蠟筆、繪畫本之類的。

  這年月,小孩子愛畫畫可是種奢侈的愛好。

  彩筆、蠟筆、繪畫本那都是錢吶。

  再說,眼下也沒有特長生、藝術生的說法。

  學渣為了升學不能開這方面的外掛。

  所以,家長一般都不培養孩子這方面興趣。

  但童建國不差錢兒啊,孩子喜歡就讓他玩好了。

  寒假的時候,少年宮有個老師想帶一帶安南,教他素描。

  童建國知道趙君不會同意,就宣稱補習功課,讓安南每天屁顛兒屁顛兒地去學習。

  安南學的很開心,每天都美的合不攏嘴。

  趙君漸漸就發現異常了,眼瞅著開學了,就把安南叫到屋裡盤問一番。

  安南不是童箏,嬉皮笑臉一糊弄就過去了。

  趙君剛一板起臉,他就老老實實交待了。

  這下趙君氣壞了,好啊,你們爺倆合夥騙我!吃著飯就炸了。

  她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跟童建國爭吵,只能拿安南撒氣。

  「一邊兒站著!不許吃飯!」

  安南可憐巴巴地站到一旁。

  三個小傢伙也噤若寒蟬。

  童建國假模假式地問一問:「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有臉問?」

  「呵呵!來,團團吃魚!」

  回到屋裡,童建國又嬉皮笑臉湊到趙君身旁:「怎麼了?老婆?」

  趙君不說話。

  童建國和趙君發生矛盾是,一般情況下,童建國只要耍一耍二皮臉子,讓趙君罵兩句就沒事了,不說話就是比較嚴重的情形。

  「我也是為了南南著想……」

  童建國只好自說自話,但趙君還是板著臉。

  「老人不都說了嗎?人各習一精。別說現在,就是舊社會,一個文盲,要是嘴皮子好,也能養八口大家。咱南南學習成績一般,咱就揚長避短……」

  「這就是你教孩子撒謊的理由?」

  「這,這怎麼能算撒謊呢?」

  「你說讓南南補習功課,結果卻讓他去畫畫玩?」

  「畫畫不是玩……」

  「不要偷換概念好吧,我就問你這是不是撒謊?」

  「這怎麼能算撒謊呢?畫畫難道不算功課嗎?」

  「畫畫算什麼功課?你小學升中學,初中升高中,高中考大學,哪一個需要考畫畫?」

  「要是將來讀美院,當然需要考美術了。」

  「考美院?你得先通過高考才行。」

  「考美院文化課不用那麼高吧。」

  「不用那麼高?你最起碼得達到大專水平吧?」

  「現在著啥急,南南又不是臘八丟,能跟的上課程就行了嘛。」

  「現在不是臘八丟,等上中學以後淘汰一批,他不就成臘八丟了?到時候連高中都考不上去,還怎麼上美院?」

  「美院不敢說,高中那還不是咱想上就上啊,哈哈!」

  「給你嘚瑟的。反正這個老大你這麼慣著,我是沒法管了。」

  「沒聽專家說嗎?兩口子教育孩子,一個扮演紅臉一個扮演白臉。」

  「好!你是小白臉,我是大紅臉!」

  「嘿嘿,老婆是白裡透紅,粉嫩粉嫩。我是白里透黑,黑不溜秋……」

  「油嘴滑舌,老二就跟你學的。」

  「將來出社會不吃虧嘛。」

  「可咱這老大你也這麼隨心所欲,由著他性子,其他幾個不都跟著學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把老大管好了,其他人就乖乖的了。」

  「知道了你還這麼由著他。」

  「咱這老大跟別人家的老大不一樣,老大才比他們大多點,根本就是同歲,你給他那麼大的壓力,他能受得了嗎?」

  童建國說得有道理。

  南南是79年6月生的,童箏是80年9月生的,團團是80年12月生日,花花是81年3月。

  最大的比最小的大了還不到兩歲,確實不應該一味地用老大的標準來嚴格要求他,四個孩子明明都是同齡人嘛。

  但趙君有時上來那個勁頭了,勸說也不管用,只能潛移默化漸漸轉變她的思想。

  女人嘛,再聰明思維都比較感性。

  傍晚,在西門口的一條羊腸小道上,遲麗麗和車曇蹬著自行車緩緩走著。

  遲麗麗回頭看了看:「好像過了。」

  「是啊,那傢伙還沒出現。」

  「要不咱們再轉一趟?」

  「都三趟了。他要真躲在暗處,這會兒也嚇跑了。」

  這條路緊挨著紅棉,每天傍晚到深夜之間都有來來往往的紡織女工。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條路上出現一個裸露狂。

  每當有年輕女工路過時,他都寬衣解帶,把那玩意拎出來甩一甩。

  大姑娘能被他嚇得魂飛魄散,有的膽大的小媳婦則會壯起膽子訓斥他一聲:「幹什麼?」

  他也只是笑笑,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

  這種事情在全國各地城市鄉村真是多如牛毛,說遍地都是都不算誇張。

  畢竟這個年代可以宣洩的方式實在太少。

  所以,也沒人把這當回事。

  甚至有大姑娘小媳婦把這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咦,這幾天沒看見黑驢子了啊?」

  「啥?你想他了?」

  「哈哈哈哈!想他的黑驢了吧!」

  雖然這會兒有「流氓罪」這個專治各種不服的大口袋,但民不舉官不究,有關方面根本不把這當回事。

  偏偏有人把它當回事了。

  話說有一個在紅棉上班的年輕女性,結婚不到一年,還沒有孩子。

  這天早上起床就看到她的男人黑著臉。

  「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啊?」

  「我問你,黑驢子是誰?」

  「黑驢子?就是……我也不認識啊。」

  「不認識你怎麼知道他的外號?」

  「那個,我們廠那幫人給起的。」

  「你們廠子裡給起的?看來就是你們廠子裡的啊。還說不認識?」

  「你踏馬神經病啊?本來就不認識嘛,就是路邊一個人。」

  「路邊一個人你們能給他起外號?」

  「是啊,他沒事兒老把那玩意拎出來嚇唬來來往往的小姑娘。我們大老娘們兒哪管他啊,大的沒見過還是小的沒見過?」

  「什麼?你看他了?還見過別的?」

  「我草,就是這麼說說而已,上班去了,別扯淡了。」

  「上班?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別想走!」

  「說個屁啊?有什麼好說的!老娘就看了,大的小的都看過了,怎麼地?」

  「好啊!我早就看出你有外心了……」

  小兩口推搡起來。

  「咣嘰」一下,女的腦袋撞到桌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