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吾名絕對躲不過的敵人。
前提是有機會能碰上的話。
「第二,」千里繼續講道,「就是補槍的問題,這個看來也要成為我們的重點訓練內容了。」
「咋了?」天狼不解。
「國內的選手普遍都是補槍狂魔,」千里說,「但這樣做弊端很大,還記得上一輪tqs那場決賽圈二打二吧?就是因為最後習慣性補槍,他們沒吃到雞。」
tqs是國內公認的強隊之一,和彩虹戰隊、killer、ego等同屬第一梯隊,但在千里看來,tqs發揮比較不穩定,而且總在關鍵時刻犯渾,導致他們很多次進入到了終極決賽圈卻往往與第一名失之交臂,看得人扼腕嘆息。千里說的那一場比賽,tqs原本有贏的機會,當雙方都倒下一個人,進入1v1環節時,tqs的選手卻因為開槍殺死了對面倒地的成員,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讓對方有所戒備,最終對槍沒對過,輸了。犯下這個失誤的,還是tqs的王牌選手河神,那一局滿屏的彈幕可謂把他噴得體無完膚。
其實,連一個高分局的普通玩家都明白那時不該補人,直接撲上去說不定就吃雞了,這個道理,千里相信河神不會不懂,也許,當河神打出那一梭子子彈後,他心裡也很後悔,可那是下意識的反應和動作,他控制不住,不等自己的腦子回過神來,就已經出手了。所以千里說,國內的選手很多補槍狂魔,這是出於大多數戰隊對人頭分的執著,選手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隊伍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團滅,有機會拿擊殺分就千萬不要錯過,能搶一個人頭是一個人頭,在這方面可說計算到了極致。
然而,還是那句話,生存不是為了殺人,殺人,是為了生存。
「我們不能學他們,」千里說,「我們的原則是,只能戰略性補槍,不能搶分性補槍。」
千里接下來又詳細分析了一下何為戰略性補槍和搶分性補槍,這兩個詞很好理解,搶分性補槍就是我補這個人頭只是為了擊殺分,沒別的。戰略性補槍,就是殺死這個倒地的人,才能使我方的戰術更好地執行,最常見的戰略性補槍的情況,是讓對方失去一個成員的視野,少了一雙眼睛,降低敵人對我方情報的掌握度,這種人頭是冒死也得補的。
大部分職業選手補槍已是習慣成自然,見到有活人在自己面前蹦噠就渾身不舒服,必須懟他幾槍,多少人正因貪人頭分誤了戰機,本末倒置,因小失大,尤其是在多方混戰時,各種各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輪番上演,你貪個一兩槍,就等於過度暴露自己的身位,馬上會有人在另一個方向偷襲你。可不知大家是清楚這個毛病但改不過來,還是壓根就不在意,總體來看,見縫插針地補槍已成主流打法。
「一定要忍得住,被別人搶了人頭分也不要心疼,只要能進決賽圈,我們不得不殺的敵人只多不少。」千里說。
這是實話,過半比賽里,吃雞的隊伍擊殺分都是最高的,偶有後面的隊伍擊殺分超過吃雞隊伍的,那種局面也不多見,即便超過,數量也不會太誇張。純靠苟去吃雞這種事,在職業賽場上,近乎天方夜譚。
「以後在比賽里誰補槍補錯一次誰就去買一次菜啊。」千里樂顛顛地總結道。
「啊?」天狼傻眼了。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千里打個響指。
「餵——」天狼抗議道,「你是在針對我吧?」
他是突擊手,他殺人最多,他要補的槍也最多,千里這丫……他就是找個藉口想宅著不出門吧!
最近這**辣的天氣,一離開有冷氣的戰隊基地出到外面,熱浪便呼嘯著迎面撲來,那酸爽勁兒,簡直像是穿越到了熔岩地獄,放個屁都是燒烤的味道。
「胡說,」千里一臉嚴肅,「咱這是職業戰隊,是拿實力講話的地方,難道你心虛了?」
「……」天狼看了他幾秒,咬著牙道,「行,來吧。」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看好的男人!」
9月4日,吾名迎來了他們第四輪比賽,對手是c組,就是ego所在的小組。4場比賽,ego吃了兩雞,很是強勢,風頭之盛一下子把g組的好幾個大佬——彩虹、先鋒者、覺醒等都壓了下去。這輪的解說不是桃之夭夭和靈歡,依舊一雞未吃的吾名受到的關注就更少了,嚴格來說,吾名目前在絕地求生的職業圈還沒有受到太多的認可——無論是來自其他戰隊的,還是來自絕地求生粉絲群的,大多時候都是吾名粉和狼粉們在自娛自樂,人數眾多、聲勢浩大是一回事,有沒有公信力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大廳看直播的時候,沒有吾名的鏡頭時,修羅就全程關注右上角,時刻留意有沒有吾名的擊殺或被擊殺信息,一旦畫面中有吾名出現,修羅就興奮得恨不能當場跳起,當聽到解說提出吾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他便萬分緊張,自己判斷不出太多,只好揪著蟲蟲刨根問底,「他們打得怎麼樣啊?現在優勢還是劣勢?有沒有進步?」
蟲蟲由始至終神色都很淡定,她思考一番,說道,「進步了,明顯感覺得出來,各種戰術手法和團隊配合都熟練了很多。」
修羅這才鬆了口氣,稍稍放下心來。
這是正常的,吾名雖然不打訓練賽,同行們都不曉得他們天天窩著在幹些什麼,可是他們的訓練強度比起很多隊伍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壓槍、掃車、打移動靶、走位和身法,乃至跳傘這種基本功自不必說,攻樓、守樓、野戰、巷戰等等也全都有進行專門的強化練習,還會細化到高坡攻低坡、低坡攻高坡這類特殊情況,加上日復一日、鍥而不捨的復盤、戰略剖析,現在的吾名戰隊,跟前陣子灰熊和天狼剛來時靠著一腔熱血衝出海選賽的那個吾名,已是雲泥之別了。
這一周,儘管吾名沒吃雞,吾名粉和狼粉們也很欣慰——吾名在g組的排名又往前進了一步,從第五升到了第四,把二太爺戰隊擠到了屁股後面!
除了這個,還有一件事讓吾名粉們笑慘了——最後一場比賽時,開局沒多久就有一個空投砸到了吾名不遠處,千里一馬當先騎摩托車去舔,路上很順暢,卻在到達空投的那一瞬間,千里一個急停下車後,車頭輕微地磕到了空投旁邊一棵小樹的樹皮,千里大概是沒留神,剛一蹲下,還沒來得及翻空投箱,身後就一陣轟然巨響倏然炸開……
「mn-atm引爆載具擊倒了mn-atm。」
好在導播的鏡頭沒有跟過來,讓千里留存了僅剩的一絲顏面,但右上角的系統消息還是欺騙不了吾名粉們雪亮的眼睛,當即又是一波「666」刷屏,還有人戲稱這不愧是奪命車王和移動的靈車之間命運的邂逅。
剛好那時候安全區刷新了,千里所在的位置成了熱門區域,隊友又離得有點距離,為了保留革命的火種,三人只得含淚拋棄了他。喜感的是,許多隊伍陸陸續續途經了這個完滿無損的空投,裡面三級頭、三級甲、三級包,外加八倍鏡、awm、醫療箱,全套豪華橙裝,但每個隊伍一看到那輛冒火的摩托車和摩托車旁一個閃亮閃亮的盒子後,無不遠遠地繞開了,愣是沒人去撿。人們都默認這個空投箱之前必定引發了一場慘烈的戰爭,東西已被勝者囊入懷中。
不知道復盤的時候看到這個細節時他們會是什麼心情……
心情最沉痛的是當事人千里,當晚,一萬年沒更新過的千里的個人微博發了一條新的內容——再因翻車死一次,他就女裝直播!!!
他背地裡練車練得都快吐了……他就不信了!
吾名粉們沸騰了,紛紛鑑定千里已立下死亡flag,皮皮千女裝直播指日可待,昔日的老朋友們更不忘落井下石一番,ldm界的大v——女王、逆鱗、寂寞成灰、西陸、來時路、桃之夭夭等人全都給他點了個贊。
9月9日,是g組的第五輪比賽,對手是d組,d組值得在意的強敵只有一個bs戰隊,bs戰隊近日的狀態比killer好不了多少,他們和killer一樣,正承受著名氣過大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成績一有所下滑,節奏就被帶得滿天飛。
吾名粉們不關心這些,這一夜,他們只盼一件事——千里開車。
千里確實成功地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可不是因為開車,而是因為……他的槍法。
千里拿的還是狙ji槍,重點是,今天的槍法,慘不忍睹。平時一槍一個小朋友,定點靶大概率命中,今天……98k在他手上跟燒火棍似的。
「皮皮千這狙……」
「10發子彈一槍不中,這麼真實的嗎?」
「噓,我們當沒看到。」
「我都想上場替他打了。」
「皮皮千今天來大姨夫了?」
「實名舉報吾名代打!」
「別方,我們要往好的方面想,皮皮千可能被綁架了。」
吾名看來對此很有自知之明,第二局,吾名的成員列表里千里不見了,換上來的,是蟲蟲。
槍法有失水準大家多少都能理解,畢竟誰都有手感不好的時候,最多就調侃一下,可看到千里被替換上場後,吾名粉們才意識到,這絕非簡單的手感不好了。不是他們不樂意看到蟲蟲,而是每一次無咎或千里進入輪換名單,都沒什麼好事發生,上一次無咎退出首發陣容,是他休賽那一年……
眼看著吾名這麼打下去出線有望,可別在這節骨眼上又搞出什麼么蛾子啊!吾名粉們心臟再大,也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這樣沉重的打擊。
第二局比賽一結束,無咎就退出遊戲,摘下設備,看向灰熊,「你們先復盤吧,不用等我。」言畢,大踏步地前往自己的房間。
無咎咔嚓一聲擰開門把,輕手輕腳地走進去,一眼就看到千里坐在床上,開著檯燈,手上拿著筆記本,剛要往下翻頁,聽到聲音,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一剎那間與無咎四目相對。
千里啪地合上本子,反手就塞到身後,也不管自己這樣有多掩耳盜鈴,朝著無咎傻笑。無咎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把手一遞,「交出來。」
「交什麼?」千里裝傻。
「……」無咎決定不跟他廢話了,眼疾手快地伸長手臂一插,刷一下抽出了那個筆記本。
「哎——」千里想要搶回來,無咎已然退開幾步,將本子放到了桌子上。
千里呆呆地看著桌子。
「別鬧了,」無咎說,「你至少要休息三天。」
「……我現在很清醒,不用休息。」千里說。
無咎坐到床邊,抬手按上他額頭,「有點燙,再量一次體溫,超過38度的話就要去醫院了。」說著,他彎下身去,拉開抽屜,找出溫度計,遞給千里,「來,夾著。」
千里呆呆地看著溫度計。
見他不動,無咎把溫度計從盒子裡拿出來,拎起千里的手臂,把溫度計從他領口塞進去,抬手看了看表,現在30分整,5分鐘後就是35分。
千里好一會兒才隱約想起無咎似乎提到了「醫院」二字,他搖了搖頭,「不用,吃點藥就好了。」
「高燒可能會燒壞腦子的,你不怕你變腦殘?」無咎說。
千里呆呆地看著他。
「再讓我抓到你不好好休息,我可真的要生氣了。」無咎特意加重了語氣,他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生氣。正因他切身受過折磨,他無比深切地明白健康的可貴,上天給予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絕不容許自己最珍視之人重蹈自己的覆轍。
「……嗯。」千里低低地應了一聲。
「……抱歉。」
「啊?」
「我不是責怪你的意思。」無咎也放輕了聲音。人在生病之時最為敏感與脆弱,最需要陪伴與呵護,千里這全然沒了平日生氣的樣子,令他有點難受。
千里抬頭,靜靜地望了他片刻,笑了笑,「傻。」
他知道自己任性,可是,他抑制不住地感到害怕。
他怕,如果今天他鬆了一口氣,他日,倘若失敗了,站在那裡,回頭望去,他會為這一時的懈怠而悔恨一輩子。
所以,他一定要毫無保留地全力以赴,只有那樣,不論成敗,他至少都能在將來無愧於心。
到35分時,無咎幫千里把溫度計拿出來,看了看,「還好,沒高燒。好好吃藥,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兩人正聊著,咚咚咚的敲門聲不期然響起。
無咎走過去開門,站在外面的是修羅,他壓低聲音道,「比賽要開始了。」
「嗯,馬上來。」無咎點了點頭,走回房裡,來到千里身前,半蹲下身,「我先走了,你睡一覺我就回來了。」
千里抬起手掌,這是他們一貫的擊掌姿勢,「加油。」
「好。」
啪——!
千里再一次睜開眼時,感覺砰砰砰砰直跳的心臟快要從胸腔里衝出去了,房間裡還是那熟悉的暖黃色燈光,周圍一片靜悄悄,千里恍惚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嘗試翻身。
「醒了?」無咎的聲音在身旁傳來。
「……幾點了?」千里的聲音沙啞得自己都近乎聽不清。
「11點40。」無咎說著,暫停手提電腦里的比賽視頻,蓋上屏幕,摘下耳機。
「比賽怎麼樣了……?」千里連忙問道。
「小組第五名,還在安全線里。」無咎說。
千里放下心來,還好……沒有因為他影響了團隊的節奏。
想想他最初的那番發言,真是可笑,是他要求大家不能讓自己病倒,要一直撐到底,結果第一個病倒的就是他,幸好只是感冒,幸好是在初賽,幸好……有隊友們在撐著。
實則,傷病一直是電競選手們的困擾之一,剛從醫院出來就去打比賽、打完比賽就送去醫院的例子比比皆是。
無咎沒有告訴千里的是,他們不僅從第四名跌到第五名,距離第六名也只有40分之差,初賽的最後兩輪,一不小心就會被反超。
要說也不是現在,該面對的,他們總會面對,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千里什麼也不要想,好好地休息。
能夠什麼都不想,其實,真的是種奢侈的幸福。
「喝水嗎?」無咎問他。
「嗯……」千里應著,爬起身來,無咎從床頭櫃拿過保溫杯,自己先試了一口,確認不燙後,遞到千裡面前,千里雙手握著杯子,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起來。
待他喝完了,無咎把杯子放回去,又摸了摸千里額頭,還是那樣頑固卻收斂地燙著,不上不下,仿佛一股無形的妖氣纏著千里不放。
「你還是離我遠點吧,」千里說,「傳染給你我們都得完。」要是投入了那麼多、努力了那麼久之後,在初賽的最後關頭因為一場感冒上不了場而導致吾名無法出線,千里真的會吐血身亡。
「你要傳染給我早傳染了,」無咎笑了,「還是你想我去跟別人睡?」
「我就知道你不愛我了,說,你是不是等這一天很久了?」
無咎沒有說話,湊過去,把他摟進懷裡,隔著薄薄的睡衣感受他炙熱的體溫,良久,良久,無咎才輕聲道,「我愛你。」
千里怔住了。
他們兩,都沒有對彼此說過這三個字,沒有純粹地、認真地、鄭重地說過這三個字,陪伴便是最長情的告白,這三個字,仿佛有點太刻意,太煽情,太突兀,也太不必要。
曾經的千里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某一個人會對他說出這句話。
房間裡的寂靜無限延長。
千里意外,無咎也意外,在說出那三個字之前,他也預想不到事情的發展,他就是那樣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了,沒有浪漫的氛圍,沒有莊嚴的儀式,一切都是那麼隨性,又那麼順理成章。
四年前,那個夜晚,他抓著千里的手,對他說,我喜歡你。
那時,他不敢說「愛」這個字,他怕自己還不夠成熟,還承擔不起這個字的重量。
四年後,這個夜晚,他抱著千里,對他說,我愛你。
這一次,這個字,他說得很堅定,因為他明白,這個字早已在歲月的浸潤中刻在了自己心底,他也相信,自己已有足夠的力量去守護它。
無咎內心不否認,有時候,他會覺得有些落寞,千里心中有太多事情,甚至比他重要、比所有人都重要的事情。他做過很多次夢,夢裡,他看著千里,千里看著前方,他呼喚千里,千里卻什麼都聽不到,這樣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可他又總會想起,那一年,千里執意要和他一起休賽,陪他養病,不惜犧牲自己視之為生命的職業生涯,不惜暫且放下自己一直為之奮鬥的目標,無咎深知,那樣的抉擇,對千里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還要再去奢求些什麼呢?
這個夢,我一定和你一起,追逐到底。
千里生病的前三天,無咎明令禁止他參與訓練,從復盤到安排練習,全局暫由無咎統領,千里怎麼跟他討價還價、軟磨硬泡無咎都拒不接受,還發動吾名全員來監督他,可憐千里委屈成包子也沒用,被迫著過上了和修羅家長里短地嘮嗑的悠閒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無敵】為千里他們寫的一首歌詞~灰常有才,在前兩章的評論里,大家可以去看看~
(《網遊之千里之行》第一章評論也有)
雲導代表吾名全員祝無敵小朋友18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