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還未及說出下一句話,他的生命值就被耗到了盡頭,軟軟一倒,入土為安了。
「雖然我人不在了,但我的心還在,」千里仿佛置之死地而後生,忽然又來了精神,「不要怕,朋友們,我的在天之靈會一直陪伴你們的。」
「不需要。」天狼斬釘截鐵道。
「嗯?好吧,」千里說,「我決定這一局就觀戰你了,被命運選中的少年啊,你將能得到我的全程指點,開心不?」
「……」天狼有點想罵人。
「哈哈哈哈哈哈——」寂寞成灰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
「成盒的人不要說話。」天狼說。
「我不,」千里說,「我這種神級指揮官別的戰隊花錢都請不來,你還敢嫌棄?」
「是泉水指揮官吧?」寂寞成灰說。
「……那也是神級的泉水指揮官。」千里肅然道。
「一陣子不見,你更不要臉了。」寂寞成灰說。
「他就沒有過臉。」天狼說。
「嫉妒使你們醜陋。」千里不以為然。
「難怪別人老說指揮一般最菜,看來是真的。」寂寞成灰堅持不懈地擠兌他。
「確實。」天狼和寂寞成灰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多麼兄弟情深呢。實則他們平時互懟起來也一個比一個凶,但敵人的朋友就是朋友,面對聯賽第一嘲諷臉千里,他們的立場是隨時能變的。
「你們完了,」千里說,「這段我已經錄屏了,回頭就發給逆鱗和露娜哪。」
天狼:「……」
寂寞成灰:「……」
「說不過就打小報告,幼稚。」天狼說。
「哈哈哈哈哈哈能治你們就行——」千里洋洋得意。
千里像個背後靈一樣,以觀戰視角跟隨著天狼,「貼心」地時刻給他指點迷津,整得天狼煩躁之極,卻無處發泄。
千里:「你右邊有人,山坡上石頭後面,縮回去了,哎,往右看往右看!你左右不分啊——」
天狼:「……」
千里:「石頭左邊100米還有兩個!正在跑過去!懟他們!」
突突突突——
千里:「哎你這ump9帶四倍鏡可以啊,換槍換槍,四倍換m16上——」
天狼:「……」
千里:「石頭後面那個有倍鏡,無咎架著他,你們懟跑的那兩個——」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篤篤篤篤篤——
噠噠噠噠噠噠——
千里:「喲,這壓槍壓得不錯啊,真是名師出高徒啊哈哈哈哈——」
天狼恨不能白他一眼。名師你大爺,這丫當初就給他示範了10秒不到好麼?
千里:「你跑啥,跑過去黃花菜都涼了,開車過去舔包啊。」
天狼:「……」
千里:「哎——剛那盒子裡有把維克托啊,狼崽我跟你講,維克托比ump9好用,你知道維克托的外號是什麼嗎?」
天狼:「……」
不,他不想知道。
千里:「維克托就是大名鼎鼎的『短劍』,多適合你啊,真的特好用,不騙你,不撿你要後悔的。」
天狼:「……」
千里:「煙wu彈閃guang彈燃shao彈全都撿上,雷有多少撿多少,這玩意兒到了決賽圈就是神器。」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天狼認真問道。
「不能。」千里認真答道,「我寂寞。」
「……」天狼要崩潰了,「天,來個誰把他殺了吧。」
「我已經死了啊。」千里說。
「……」天狼無語凝咽。
「這遊戲有沒有屏蔽功能?」寂寞成灰突然想到。
「沒有。」千里堅定道。
「……」無咎想了想,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我不信!」千里這反應讓寂寞成灰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這回輪到千里無語凝咽了。
寂寞成灰也就嚇嚇他,真屏蔽倒不至於,「你下把能不能別第一個死?」天狼說。再這樣下去,他真受不了了。
「那是意外,」千里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不要在意。」
「日常意外。」
「不多不多,每天意外十次八次。」粉絲們都表示理解。
這局過後,千里似乎確實認真了起來,這次他們選的是北境邊界s城,一個能不受打擾安靜發育的地方,適合帶新人,就算有一兩個不知好歹的隊伍來和他們搶地盤,也不會是他們對手。
「很好,沒人。我搜a區,無咎b區,天狼c區,寂寞找車。」千里簡單地做了一下規劃。
s城的a、b、c區分別指哪裡,跳傘前他就給天狼和寂寞成灰講解了一番,兩人不費多少功夫就記住了,這是職業選手,或說高手對地圖的理解方法,一座城市那麼大,不可能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找出有代表性的參照物、進行明確的區域劃分、對坐標了如指掌,如此,才能在這個地方遊刃有餘地穿梭戰鬥——他們在ldm時也是這樣做的。職業選手最受不了的就是在隊伍交流中使用模糊不清的指代詞,這是團隊戰中的大忌,如這裡、那裡、這邊、那邊、我這、你那、前面、後面等,說了等於沒說。給隊友匯報信息有兩個關鍵,第一,精準,要讓隊友第一時間就能無障礙接收你所要傳達的情報,像左邊、右邊這些方位,你說的一定要是隊友的左邊右邊,以免讓他陷入混亂。第二,簡潔,戰場瞬息萬變,有時候一秒鐘就是一條命,沒時間給任何人慢慢講故事,能濃縮成兩個字的,就不要說十個字。
四人按照計劃各自履行職責,千里、無咎和天狼正在一絲不苟地搜房,寂寞成灰冷不防道,「沒車啊。」
「啊?」千里愣了愣,「刷車點都轉了?」
吃雞地圖上的刷車點是固定的,載具只會在刷車點刷出,但刷車點不一定會有載具,記住每一座城市的刷車點,是件很重要的事。
s城的刷車點一共4個,刷車概率很飄忽,但一輛都沒有的情況相對較少。
「都轉了。」寂寞成灰說。
「你確定沒找錯地方?」千里追問。
「就4個點我還能記不住嗎?別侮辱我的水平行不?」寂寞成灰沒好氣。
「啊,」千里頓了一秒,「完了。」
安全區離他們一千五百米。
「……你選的這什麼破地方?」天狼說。
「你懂個屁,」千里理直氣壯地反駁,「有我在,方什麼,趕緊地搜完,路上找車不就好了。」
「……」天狼和寂寞成灰都將信將疑。
理論上是沒什麼好方的,路人局裡要找輛車一般而言不難。
可有句話叫倒霉起來喝涼水都能嗆著。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s城西南邊不遠處的靶場,那裡也有刷車點,沒想到s城沒人,靶場有人啊,四人才跑到一半,遠遠地就看到一輛四輪在山坡上悠哉悠哉地前行。
「車!車車車!」千里第一個叫了起來,他向來是隊伍的眼睛,負責偵察遠處的,「兄弟們!把他們打下來!」他邊嚷著,邊衝上前去。
通常他不干衝鋒這種事,可對方實在離得太遠,他的四倍鏡瞄著都夠嗆,更別說連四倍鏡都沒有的天狼和寂寞成灰了……一時之間,四人音色各異的槍聲此起彼伏,瘋狂地追著那輛車掃去,可人家壓根沒打算鳥他們,頭也不回地駛下一個小山坡,完全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
「……」四人對著空氣齊齊發怔。
「太慫了吧我去!」寂寞成灰忿忿道,「這些人能再沒出息點嗎?被追著打都不下來剛?」
「這才是正常人的打法。」
「優先跑毒,沒毛病啊。」
「你以為誰都是你們這樣的怪物麼?」
「要換我,我肯定也跑……」
「下來剛槍的十個有九個是主播。」彈幕紛紛道。
「別急,」千里安撫道,「第一個圈不疼,咱們……接著跑。」
第一個圈是不疼,可s城窮啊……千里連個急救包都沒有,身上就幾十個繃帶和兩瓶喝的。
s城這地方,要養活一隊人,著實是有點勉強。
於是乎,這廣闊的山林里一片茫茫大草原上,四道放蕩不羈的身影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他們槍沒好槍,子彈不夠,藥物不足,甚至寂寞成灰腦殼上還頂著個綠帽子——負責找車的夥計往往也是最窮的,隊友吃飽喝足了才會把殘羹剩菜留給他……總之,別提多心酸了。
「天啊——」大概跑了一萬年後,千里哀嚎道,「來個人吧,跪求快遞啊——」
也許他們的慘況連上帝都看不過去了,千里話音剛落,一陣隆隆的馬達聲隱約傳來。
「臥槽!車!」寂寞成灰差點蹦起來。
「哪?」天狼也一下來了精神。
「210山後面,準備上來了!」無咎說。
四人屏氣靜息,宛如四頭餓了一個冬天的野獸般死死地盯著那道車聲的方向,手裡的長qiang無不饑渴難耐地蠢蠢欲動。
出現了!
「干他們!」千里一聲令下,不,不等他一聲令下,四股槍聲便傾巢而出,鋪天蓋地的火力洶湧地噴向那輛毫無防備的吉普車,天知道坐在裡面的人此刻會是什麼心情。
「倒了一個!」千里率先報喜。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人也在血霧中從座位里捂著肚子掉到地上,剩下的最後一人卻仍頑強地踩著油門全速狂奔,一副死活要從四人的槍口下逃出生天的架勢。天狼和寂寞成灰都打紅眼了,齊齊換上新的彈夾,兩道槍聲和諧又奔放地匯為一曲二重奏,終於,一道火光沖天亮起,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洪亮的爆炸聲。
「qianlijjboom引爆載具殺死了hikari。」
「讓你跑,你跑啊你!」寂寞成灰惡狠狠道。
「這哪是一個隊,這是一個師的火力。」觀眾們看得都於心不忍了。
「奈斯!」千里習慣性地誇了一句,想要邁步去舔包時,倏地想起些什麼——不對,他們剛才是要幹啥來著?
「等等。」千里叫道。
「啊?」寂寞成灰和天狼回過頭來看他。
「你們把車打炸了,我們開什麼?」千里問。
「……」
「……」
「他打炸的。」天狼指了指寂寞成灰。
「喂,明明是你先出手的!」寂寞成灰一臉「兄弟你怎麼能這樣」。
「你們兩能再傻點嗎?我是讓你們打人啊,瞄著駕駛座打啊,你們打個屁的車啊。」千里痛心疾首道。
無咎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三人不說話。這肯定沒他什麼事,他一直都是謹慎地盯著人打的。
「他打炸的。」天狼還是指了指寂寞成灰。
「我去,天狼你太無恥了吧!」
寂寞成灰這無心之言霎時在直播間掀起了一股熱浪——「說漏嘴了!實錘實錘!」
儘管99%的觀眾都認定2號大兄弟就是天狼沒錯了,可千里和無咎也好,2號本人也罷,都沒有明明白白地承認過,說到底就是在裝聾作啞,鑽規則的空子。沒想到……寂寞成灰情急之下,把天狼給賣了。
可場上的四人都沒空理會直播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正命懸一線呢!「啊,」千里憂傷地遙望了一下天際,「反正我們是要涼了。」
下一個安全區離他們又是一千多米。
天狼和寂寞成灰尚未經歷過長途跑毒的恐懼,也不曉得徒步翻山越嶺的情況下一千多米是什麼概念,自然不懂千里此刻心中的悲涼。
「走吧,上路吧,」千里收拾了一下心情,重新振作起來,「兄弟們!電子競技永不言敗!來!跟著我跑起來!」
四道放蕩不羈的身影繼續踏上征程,「我覺得這個時候得配點背景音樂。」千里心血來潮道。
「別。」無咎趕緊道。
他強烈地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啥?」寂寞成灰問道。
「此情此景不應該來一首《奔跑》嗎?來來來——」千里扯開嗓子就放聲歌唱,「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敢愛敢恨閃電的力量~」
「……」無咎這一刻真的想屏蔽千里了。
「你這,跑調了吧?歌詞也不對吧?」寂寞成灰一本正經道。
「哪不對?這首歌我可熟了。」千里說。
「聽我的,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寂寞成灰還真唱了起來。
「啊?」千里想了想,「是這樣嗎?」
……是個屁啊!無咎心中的痛只有直播間的粉絲們才能體會,要知道,小學生四人組的另一個名號是五音不全四人組,這四人一開腔就是孜孜不倦地毀經典,唱一首毀一首,寂寞成灰是聽出千里跑調沒錯,可他自己唱的和千里就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強好麼!
偏偏兩人都沒有那個自知之明,有模有樣地你一句我一句,管直播間裡如何一片鬼哭狼嚎地抗議,千里都視而不見,還要撩撥另外兩人,「無咎——」
「拒絕。」無咎脫口就道。
「……」千里很知趣地放棄了,一秒轉換目標,「狼崽,來來來一起唱——」
「不要。」
「為啥?」
「太傻了。」天狼說。
「這叫熱血,你還有沒有點情懷了?」千里說,「誰不敢來誰是孫子!」
天狼:「……」
千里說什麼都行,唯獨提到孫子這茬,他就不能認慫。
這一天,人們見識到了五音不全三重唱有多麼壯觀。
「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裝進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遠航,隨風飛翔有夢作翅膀,敢愛敢做勇敢闖一闖,哪怕遇見再大的風險,再大的浪,也會有默契的目光——」
韻律不堪入耳,詞句卻是那麼振奮人心,仿佛真的在用盡全力地向前方奔跑,向世界吶喊。
估計接下來那不幸路過的一隊玩家,永遠都不會忘記,曾經在某一局遊戲裡,他們看到了四個在草原上一邊狂奔一邊唱《奔跑》的傻逼。
為何說不幸呢?嗯……沒錯,他們沒打過這幾個傻逼。
事實上,從他們主動開槍的那一刻起,他們的悲劇就註定了。本以為可以出其不意地打個背身偷襲,沒想到那四人聽到槍聲一個轉身就如餓狼撲食,二話不說地突突突突一頓掃射,瞬間打得他們生活不能自理,臨時想逃都來不及了,那四人簡直是追著他們打,一點活路都不給的。
「車!他們有車!」千里打開四倍鏡迅速一掃而過後興奮地嚷道,「上吧皮卡丘!」
他們的確是餓狼,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要車子沒車子眼看快要死在跑毒路上的時候……居然響起了槍聲!親切的槍聲!這是快遞到達的信號啊!說明上天沒有拋棄他們啊!
「一群禽獸啊!」彈幕唏噓道。
「這看得我以後開車在路上都不敢打人了……」
「這四個人認真打的話路人局沒對手吧?」
有人說吃雞是個運氣遊戲,也有人說,吃雞是個讓高手逆天改命的遊戲,說句俗套點的話,命是弱者的藉口,運是強者的謙辭,千里更認同後面一種說法,不然,身為一個憑實力打天下的職業選手,他也不會鍾情於這款遊戲了。
這一次天狼和寂寞成灰控制住了自己的輸出**,總算順利地把車搶到了手,四人扛著毒以最快速度舔了一波包,爾後風風火火往安全區闖。好不容易踏入藍圈邊界的時候,他們的血量沒一個在50%以上的,全是老弱病殘,偏偏還碰到有人卡毒邊,想把他們就地堵死。在這種近乎絕望的形勢下,四人發揮出了職業選手應有的心理素質,一點也沒有慌亂,有人偵察報點,有人打藥,有人架槍,途中甚至還被兩邊包夾,好在路人級別的對shou槍法特別隨緣,別人打他們半天打不死,他們打別人,那是一旦知道對方在哪就不會留活口的。
從進入安全區開始,觀眾們便看得熱血沸騰,黃金搭檔加上兩個最高級別的dps,這個陣容真不是蓋的,儘管天狼和寂寞成灰都還在新手階段,可他們的意識和身法都繼承了過來啊,加上這兩人本身的作風也特別剛,從來不知道怕死兩個字怎麼寫,見人就開槍,見人就開槍,幾乎一殺一個準。
在高端場裡,大家槍法不相上下,拼的更多地是戰術,低端場裡……不好意思,拼的就是槍法。
當大吉大利,今晚吃雞ba個字在面前跳出時,四人一下子就把這局前半段的慘況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是天狼和寂寞成灰真正意義上吃的第一盤雞,不僅全員活到最後,每個人的人頭數也都不少,很有紀念價值。
他們畢竟是四年相伴著一路走來的對手,對彼此的了解都入木三分,當起隊友來,便也自然而然一拍即合。
雖然大家過半時間都在拌嘴,但ldm職業四排吃雞的首次嘗試,十分愉快。
果然無網癮不電競,天狼和寂寞成灰原本只抱著隨便玩玩的心態,沒想到不知不覺地就跟他們混了一天,下播的時候粉絲們各種不舍,誰都不知道明天能否再見到這個組合,即便能見到,又能持續多久。
千里也沒有給出任何承諾,明天的事,誰說得准呢?
次日,無咎和千里一開播,直播間裡空前地熱鬧。
多出來的這撥人,大半是奔著天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