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她恨我,她就是討厭我。」
江少左手整個手掌都血淋淋一片,他又痛又難受, 最後哆嗦著捂住臉,喉管里發出破碎哽咽和哭泣聲。
其實他根本不在意別人和花翠的關係如何,江少要的並不多,他所求很少,真正讓他難過的是那天在南江路, 花翠臉上充滿尖銳惡意的笑容。
江少不傻,搞清楚趙齊明是誰後瞬間反應過來一切,花翠騙他是因為想看他被蒙在鼓裡被捉弄, 而告訴他真相則是想看他傷心難過的樣子。
因為對他沒有感情, 連半點憐憫之意都無,所以他的痛苦成了她快樂的養分。
江少:「我什麼都明白,她討厭我,不想看見我,我連拿破崙都不如。」
趙齊明吞下嘴裡泛著腥味的血水, 咬緊牙關:「閉、嘴」
嚶嚶嚶,嚶嚶嚶,嚶嚶嚶。
他耳中轟鳴一片, 聽什麼都聽不真切, 只有江少細碎的嚶嚶哭聲成了最清晰的魔音, 這讓他腦袋發脹,身上疼痛攪在一起。
江少才不管什麼閉嘴不閉嘴,他兩眼空洞無神, 壓根沒聽到趙齊明說什麼。
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帶著哭腔不知道問誰:「你到底知不知道建國以後, 不許虐待動物啊.」
所以哪怕他自己再不開心,也捨不得凶拿破崙一下。
在花翠心裡,他就是連拿破崙都不如的存在。
江少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滾,他委屈地小聲嘟噥:「可我不是真的狗,我也會難過,你知道嗎?」
花翠不在,趙齊明聽不見他嘰里咕嚕說了什麼,江少就將頭埋在膝蓋上,他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給他自己聽,有了傾訴對象後,說完就不會再難過了。
江少想到一個浪漫的比喻。
他現在就是小河裡的蚌殼,正在獨自消化進入體內的粗礪石頭,雖然疼痛,但柔軟的蚌肉遲早會包裹住石頭,將它打磨成一顆漂亮的珍珠。
一定要把身體裡的珍珠獻給翠翠,江少暈暈乎乎地想,他掀開眼皮,望向旁邊倒在地上的趙齊明,他身上的傷可比他嚴重多了,幾乎沒有好肉,地上血跡斑駁。
趙齊明意識昏沉地閉上眼睛,他胸口微微起伏著,呼吸肉眼可見地微弱下去。
江少只看了一眼便冷漠地轉過頭,有事最好,他一瘸一拐地慢慢向工廠大門走去。
雖然他沒有那麼強的嫉妒心,可這畢竟曾經是花翠名正言順的伴侶,江少對他的敵意遠超周亥文。
不過如果他能活著,他倒是可以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一條生路,不趕盡殺絕。
*
趙齊明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意識清醒,身上的疼痛感便愈發強烈起來,他悶哼一聲,手剛要抬起來就被一旁護士呵斥住。
「別動,你身上有多處骨折,要想早點好就別亂動。」
趙齊明的手僵在空中,卻不是因為聽進去了護士的話,而是有一瞬間愣怔,他怎麼、好像聽太不清護士的聲音了。
怎麼回事?
趙齊明強忍住喉嚨里的癢意,嗓音嘶啞:「你說什麼?」
護士看他一眼,微微湊近加大音量說:「我說,你身上有多處骨折,讓你別亂動!」
她又抬手指了指耳朵,問:「你現在左耳聽不見了是嗎?」
趙齊明左半邊腦袋被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這次他勉強聽清了護士所說的話,猶豫片刻後點頭。
能看見對方嘴唇在動,聲音卻聽不清,只能半聽半猜琢磨她在說什麼。
護士並不意外,「嗯,外傷導致的,目前來看左耳完全失聰,右耳聽力受損,你先好好修養吧。」
趙齊明垂眸,外傷,他想起在廢棄工廠那一幕,是江少手裡那根粗鐵絲吧。
他一時疏忽,竟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手裡藏了根鐵絲。
護士見他沉默不語,微微嘆氣嘟噥道:「我看你還那麼年輕,以後長點記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些惡霸啊,你該服軟還是得服軟,別惹不該惹的.嘖,我也是昏了頭了,你又聽不見,跟你說這些幹什麼。」
趙齊明被送進醫院時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要是再晚些,說不定真撿不回來一條命,護士哪見過這種場景,只當他是惹到什麼惡霸被尋仇了。
否則,普通人下那麼重死手幹什麼?
說來也算趙齊明幸運,江少雇來的人中有個良心未泯的,當時走後回家怎麼都睡不安穩,他一向膽小怕事,生怕最後出什麼問題被追責,何況,就算不追責他也良心不安吶。
越想越睡不著覺,那人乾脆穿上外套急匆匆去了趟廢棄工廠,想著他只求心安,去看一眼。結果就看見趙齊明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他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呼吸,見還有口氣在連忙把人送進醫院。
好事就做到這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剩下的就看他造化了。
那人不敢多做什麼,明顯江少和人有仇怨,他更怕江少報復。
趙齊明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星期,隨後不顧醫生護士阻撓勸說,他硬是交完錢出院,幸好車隊沒有剋扣他工資,甚至因為愧疚又多補償了些錢,否則他連治療出院的錢都沒有。
他在偏遠郊區臨時租了間房子暫且住下,身上還有傷,需要先修養一段時間,戶主家兩個小孩子在院子裡你追我逃瘋玩,惹得鄰居好幾次面色不虞地走過來讓他們安靜些。
然而這些趙齊明通通聽不見,那兩個小孩子的嬉戲打鬧甚至尖叫聲都變得格外遙遠,左耳完全失聰,有時候甚至讓他連辨別方向都變得格外困難。
趙齊明呆呆地望著天邊晚霞,紅黃一片,讓整個院子染上幾分暖意,他想起和花翠在青山村待過的幾百日夜,每天晚霞這般燦爛。
回去嗎?
可他不甘心,更放不下。
青山村的日子美好平靜,趙齊明物慾很低,他不喜歡在大城市,更喜歡回到青山村生活。
但他更知道,如果他此時選擇回去,或許就真的再也見不到花翠了。
*
花翠這幾日過了段平靜生活。
趙齊明真的沒再出現在她眼前,癩皮狗江少也是,他不僅沒來找過她,更是連學校都沒來,人間蒸發般。
「關心他幹什麼?」周亥文這幾天倒是心情格外舒暢,礙眼的人都不在了,他趁機上眼藥水,「我了解這種幼稚小年輕,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你看,一旦興致褪去跑得比誰都快。」
花翠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是嗎?」
周亥文親昵地拉著她手,紳士地落下一吻:「當然,我絕對不是那種人,我對感情從一而終,只會有你一人。」
「嗯哼,我又沒懷疑你,畢竟你已經不再年輕了。」
「.」周亥文咬牙:「我只比他大了一點!」
而且他自從過了二十大關後就一直很注重保養,現在雖然效果不明顯,但等到中年,區別自然而然會出來。
周亥文冷哼,他才不像某些人,仗著年輕就肆意折騰這張臉,等將來老了自有他們苦果吃!
「大一點也是大,男人的花期很短,在我看來17歲到19歲這個時期啊,就是最鮮嫩多汁的時期。」
周亥文頗為怨毒地想,江少可不正好今天十八歲了,他悄悄對著花翠咬耳朵:「但我別的地方比他大。」
花翠:「.」
噫,靠,她耳朵髒了!
「是不是,你怎麼不說話了。」
花翠心裡一咯噔,別以為這是單純地開黃腔,這傢伙精著呢,這話就是一個大陷阱!
「說什麼屁話,我只見過你的,別人的我怎麼知道?要不改天你帶我去見識見識?」
周亥文連忙一口回絕。
本來她性子就.要是再沾上去那種亂七八糟地方的壞習慣,他軟綿綿地威脅道:「不准偷吃,不准找野花,不准三心二意,不然我死給你看,死了也做你背後靈。」
花翠翻白眼:「.你是真賤啊。」
周亥文又纏著人磨了會兒,得到花翠絕對不會去任何煙柳之地的保證後他才安心。
C大雖然教學質量略遜給隔壁A大,但C大食堂卻是整個首都最好吃的食堂。
花翠吃過一次後驚為天人,周亥文自然歡喜不過,恨不得天天讓花翠認領家屬身份去C大食堂蹭飯吃。
沒有小三四五的人打擾,不瞎吃飛醋的周亥文就是最完美體貼的情人。
兩人恩恩愛愛地吃完飯,再蜜裡調油地拉手一起散步回A大,秀瞎了一群單身狗。
然而,等慢悠悠走到A大門口,見到門口杵著的人後,周亥文臉上笑容瞬間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