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逼人?
花翠扭頭, 只見對床一個中年男人正滿臉不贊同,她皮笑肉不笑:「請問你是住在海邊嗎?」
男人一愣,下意識搖頭:「不是, 我家不.」
「哦,那我還以為你家住在海邊呢,不然怎麼管這麼寬。」趁著人沒反應過來,花翠又問,「你誰啊?我們認識嗎?什麼妖魔鬼怪, 這裡輪得到你來主持公道嗎?」
花翠一串妙語連珠,硬是懟得男人神色尷尬下不來台,周圍人都看熱鬧似的看著這一幕, 男人惱羞成怒:「你和這個小兄弟是夫妻關係吧, 作為妻子,這麼不給丈夫面子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你這樣的行為是絕對錯誤的!」
「.靠。」
花翠小聲嘟噥:「活久見,清朝老殭屍都會說話了。」
「你說什麼?」男人眼尖地看見她嘴唇動了動,他雖然沒聽見說的是什麼, 但能猜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我說.」袖子被人輕輕拉住,花翠回頭,趙齊明沖她輕輕搖頭, 下一秒, 他擋在她前面, 「你是什麼人?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而且她也沒有逼我, 都我自願的。」
男人不可置信地拔高聲音:「你自願的?」
「對, 而且就算不是我自願的, 這也和你沒有關係,請你向我媳婦道歉!」
花翠幽幽補充一句:「算了,是我倒霉,人善被人欺罷了。」
周圍人紛紛指指點點:「是啊,人家夫妻倆自己的事,外人來指手畫腳幹什麼?」
「這不是多管閒事嗎?」
「我看他是見人家小姑娘年紀小臉皮薄,故意欺負人!」
「趕緊抱歉!」
「對,道歉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一個車廂的不要鬧得不愉快。」
男人臉色鐵青明顯不服氣,但周圍人都鬼迷心竅向著花翠逼他道歉,為了不引起眾怒,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服軟:「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花翠笑眯眯說:「下次長點心吧,別人可沒有我這麼善良,隨隨便便就原諒你,還不趕緊謝謝我。」
男人咬碎一口後槽牙:「謝謝!」
「不客氣~」
見矛盾和平解決,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四散開,車廂頓時又安靜下去。
花翠抬腳踢趙齊明一腳:「都怪你。」
趙齊明自知理虧,如果不是他磨磨蹭蹭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白白給她找麻煩。
他耳根子紅得要滴血,小聲說:「那我、我現在唱給你聽,就是有點不好聽」
「你唱。」花翠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從來沒聽過趙齊明唱歌。
趙齊明羞澀地看她眼,小聲開口唱歌,是小學課本里一首很幼稚的兒歌,他不太會別的。
然而剛唱沒兩句,花翠就連忙揮手讓他暫停,他沒說謊,豈止是不好聽,他根本沒有一個字是在調上的。
花翠深吸氣:「停停停,你還是別唱了吧。」
趙齊明悄悄鬆口氣,他已經鼓足很大勇氣開口了,無奈這種事他真的不擅長。
花翠故作憂愁:「你看看你,壓根沒有我能拿出手的地方,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讓我娘怎麼喜歡你啊?」
趙齊明悶悶不語,似乎也跟著憂愁自卑起來。
「等下了火車,我爹娘會親自來接我們,你記得好好表現知道嗎?」
花翠沒見過假父母模樣,假地址倒是知道,可惜人生地不熟她也找不到地方,她只知道到時候假父母會穿一身黑灰色呢子大衣,裡面是白色毛衣,她「娘」會在胸口別一朵梔子花胸針。
「嗯!」趙齊明得知岳父岳母要來車站接人,好不容易放鬆片刻的心又提上去。
他攥著拳頭自己安慰自己,岳父岳母親自來火車站接他和花翠,雖然大概率自己是沾了花翠的光,但也能略微反應出兩位老人的態度。
應該還有機會討兩位歡心,應該。
趙齊明焦慮得不停喝水。
花翠餘光瞥見對床那個男人,他正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趙齊明,表情有些同情又有些不恥,見花翠看過來,他乾脆閉上眼睛,眼不見心為淨。
這對夫妻,呵,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男的無論什麼下場都屬於活該。
花翠翻個白眼沒再看他,只是變本加厲使喚趙齊明。
到中午吃飯時間,趙齊明包里裝著李桂芳特意烙給兩人作路上乾糧的餅,花翠才不想啃乾巴巴的餅,趙齊明準備去給她買火車上的盒飯,新鮮又熱乎。
花翠看眼對床正在啃乾糧的男人,笑眯眯說:「對了,我胃口小買一份就夠了,你把餅吃掉吧,不然浪費你娘的心意。」
趙齊明一愣,隨後點點頭,他原本就計劃只買一份,他不挑食吃什麼都行,買盒飯的錢不如省下來給岳父岳母買禮品。
對床男人臉色難看,活似被「逼」著啃餅的是他自己,不過他這次倒是學乖了沒有開口多事,而是滿臉鬱悶繼續啃餅。
花翠心情大好,她承認她是記仇小氣鬼,誰讓她不開心,她也要讓誰一整天都不開心。
不一會兒趙齊明回來,綠皮火車上的盒飯很實惠,味道好份量也足,火車餐廳上的廚師水準都很高,大多是名家廚師或掌勺經驗幾十年的大廚。
一道水煮魚片,一道黃瓜炒肉,一份西紅柿炒雞蛋再加四兩米飯,味道好得讓花翠幾乎吃了大半,剩下吃不完的才由趙齊明解決。
火車一路向東,隧道口越來越少,地勢越來越平坦開闊,終於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火車停下到達目的地。
花翠背著軍綠色小挎包,車站一眼望過去全是人,突然,她眼睛一亮。
「娘!我在這!」
胸口別著梔子花胸針的女人望過來,她同樣沒見過花翠,暗暗使個眼色得到花翠點頭確認才猛地綻開笑容:「翠翠,等了半天,終於回來了。」
她一把拉過花翠,上上下下打量幾眼,眼眶一下子泛紅:「瘦了,也黑了,你辛苦了。」
花翠:「……不辛苦。」
嚯,她這個假娘演得還挺像回事。
假爹沒說話,只滿臉關懷地看著寶貝閨女,隨後維持人設嚴肅地打量趙齊明。
趙齊明精神一瞬間緊繃起來,忐忑不安。
花知婧,也就是原身親娘的名字,她緩了會兒後鬆開花翠,冷淡地看向趙齊明:「這就是你在鄉下的丈夫?」
話卻是對花翠說的。
花翠:「……嗯。」
壓迫感很強,她自己都心虛了。
趙齊明吞吞口水:「娘,我是……」
「不必,先不必急著這麼叫我,叫我花姨吧。」
這明擺著不認同趙齊明女婿身份。
花翠就知道周亥文那個綠茶精沒安好心。
假爹徐固出來唱白臉:「好了,先回家吧,閨女坐這麼久火車也累了。」
「也是,翠翠咱早點回家啊。」花知婧轉笑,「很久沒嘗過娘的手藝吧,娘今晚就多做點你愛吃的。」
趙齊明時刻謹記他娘教導的在老丈人家要多展現自己勤勞刻苦,別犯懶:「花、花姨,您休息會兒,晚飯我來做吧。」
「怎麼。」花知婧斜睨他眼,「我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趙家霸了她那麼久,現在我連給我女兒做頓家常菜的資格都沒有了?」
趙齊明連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你最好不是這個意思,少來獻殷勤,我就見不得你這種油腔滑調的人。」
「嗯。」趙齊明低頭認訓,他沉默地跟在幾人身後,明顯感知到花翠的家人不喜歡他,少說少錯。
周亥文給花翠選的「家」在一處小巷子裡,雖然不是什麼大豪宅,但勝在環境清幽,整潔乾淨。
花翠儘量表現出輕車熟路的樣子。
一回到家,徐固便正經嚴肅地坐在沙發上:「媳婦,你去做飯吧,閨女你也去幫著打打下手,你們娘倆很久沒一起聊過天了,我和小趙單獨說說話。」
「行。」
花翠知道現在輪到她「爹」給趙齊明加壓了,她同情地看眼鵪鶉似的、孤立無援可憐兮兮的趙齊明,然後默默被花知婧拉去廚房。
一進到廚房,兩人母慈子孝的氛圍瞬間消失,花翠問:「你是周亥文找來的?」
花知婧點點頭。
花翠笑:「演得不錯。」
「你也不賴。」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直到客廳傳來談話聲,兩人都默契地靠在門口偷聽八卦。
徐固先開口:「你就是趙齊明吧?」
「.嗯。」
徐固陰陽怪氣:「你挺有本事的,都能迷住我女兒了。」
這話趙齊明不敢接,低著頭沒回應,他想他大概知道翠翠喜歡陰陽怪氣是遺傳自誰了。
「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趙齊明一愣:「什麼?」
「我說,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徐固冷笑,「像你這種鄉下來的窮小子我見多了,無非就是想貼上我女兒獲得什麼好處,我也就直說了,你!根本配不上我女兒。你想要什麼?錢?還是一份城裡的工作?」
「離開我女兒,我都能滿足你。」
花翠輕輕吸氣,她扭頭問花知婧:「雖然但是,你們這樣的劇本會不會太誇張了?」
簡直幻視「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那你得問僱主,反正我們只是按要求辦事,而且這是徐固的戲份,和我無關。」
花翠:「好叭。」
她繼續扒在門口偷看,趙齊明腰杆挺得很直,他低著頭花翠看不清他神情,卻能聽見他說:「無論給我什麼,我都不會離開花翠。」
很輕,很堅定。
徐固沒有半點動容:「年輕人,不要太貪心了。」
趙齊明想他確實貪心,他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要花翠。
「好,那我們換個話題。」鑑於妻女都在,徐固也不想讓場面鬧得太僵,他笑著問,「那麼,你能給我女兒什麼呢?你覺得,你能給她幸福嗎?」
徐固始終是笑著的,卻句句扎心。
趙齊明沒有回答,他攥拳,內心無比糾結掙扎,指尖陷進掌心溢出絲絲血跡也沒察覺。
花翠歪頭問正看好戲看得津津有味的花知婧:「你們劇本上沒有要逼他和我分開吧?」
「你不想?」
「當然不想!」時機不到分什麼分,花翠立刻翻臉不認人,「你轉告周亥文,他想趁機公報私仇搞點小動作我都能忍,但如果過分了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
花知婧聳肩,她是真搞不懂幾個人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算了,反正她只是拿錢辦事的人。
「放心吧,沒有要逼他離開,老闆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多為難為難他。」
客廳里,徐固還在盡職盡責地嘮叨:「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不要妄想你不該擁有的東西,你是個聰明人,我想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
眼見趙齊明就要卑微得在塵埃里開出花了,花翠輕咳一聲從廚房走出來,她故作天真好奇:「爹,你們聊什麼呢?」
「哦,沒聊什麼,就是問了問小趙生活上的一些事,小趙,你說是吧?」
趙齊明:「嗯,是。」
花翠一屁股坐在趙齊明身邊,腦袋靠在他肩頭:「噢,那你怎麼不問我嘛,你一點都不關心你女兒!」
徐固明白這是不讓他繼續為難趙齊明的意思,他笑著打圓場:「胡說,你是我閨女,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隨後就是些日常的家常話,這屋子裡除了趙齊明外都是些演技派,花翠能看出來他竭力想融入進來,可惜,除了被潑冷水就只剩尷尬狼狽。
不過他總算從「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苦海中脫離出來,花翠尬尬地想,如果周亥文拿起筆寫小說,說不定還能找到霸總文學的風口小火一把。
周亥文細心,他把花翠喜好拿捏得死死的,花知婧做出來的一桌菜都是花翠愛吃的,種種細節真實可信,饒是趙齊明再敏銳也壓根想不到從頭到尾、一切都是假的。
「吃飯吧。」等菜全部上齊上桌,徐固淡淡開口問,「能喝酒嗎?」
趙齊明平常在家不怎么喝酒也不愛喝酒,雖說不至於一杯倒,但酒量著實一般。
他硬著頭皮說:「能的。」
老丈人要喝,哪怕是毒藥他也不能拒絕。
「那行,翠翠你來倒酒,今天我就要和我這女婿不醉不歸一回。」
花翠:「.哦。」
她一人斟了滿滿一杯。
徐固廢話不多說,只是拉著趙齊明不停喝酒,兩人一杯接著一杯喝,大有一副把對方喝趴下的氣勢。
花翠給花知婧使眼色,無聲地用口型問:「想把人灌醉?這是要幹什麼?」
花知婧攤手,小聲回:「沒事,你不用管,看著就好。」
周亥文不知道從哪找來這麼能喝的人,高度數的高粱酒當水一樣喝,小菜雞趙齊明哪裡比得過,沒多久就暈暈乎乎分不清天南地北,他臉部充血漲紅,酒壯慫人膽,這下敢傻笑著光明正大一直盯著花翠看。
「小明哥?你喝醉了?」
「我、我沒醉,我可以」
花翠:「.」
很好,醉鬼都說自己沒醉,那就是醉了。
趙齊明喝醉後倒是也不鬧騰,反而比以前更老實,他雙手規矩地放在膝前,腰杆挺得筆直,嘴裡正小聲嘟囔著什麼。
花翠湊近一聽才發現是什麼「要聽話,要大度,要勤奮,要多、多幹活,要、要誠實」,都是她以前「教導」給他的,沒想到這些他記得倒是清楚。
花翠重新坐回凳子上,任由趙齊明繼續背「家訓」,她單手托下巴:「現在好了,一個渾身酒氣的醉鬼,你們自己照顧吧,我可懶得管。」
花知婧笑:「管他做什麼,扔回房間算了,睡一覺酒也醒了。」
趙齊明耳尖地聽見關鍵詞:「睡覺!」
他目光直勾勾地望著花翠,雖然醉了,但他潛意識裡還知道他們睡在一個房間,而且以前都是他先伺候她上床,他自己再上床睡覺。
「今晚你睡那邊。」花知婧手指了一個方向,「和翠翠分開睡,我不管你們以前怎麼樣,但在這裡,你們房間得分開。」
趙齊明心裡有些說不清的失落,但花翠之前和他說要對花知婧言聽計從,這些深深刻在他骨子裡,他點點頭。
醉鬼有點不情願:「好吧。」
花知婧詢問花翠意見,她無所謂道:「都行,隨你們,正好我不想跟一個醉鬼待一起。」
她把趙齊明扶回房間,好在他雖然暈暈乎乎,但還遠沒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不然這麼大個塊頭,花翠真拿他沒辦法。
「好了好了,到了,你趕緊睡覺吧。」
花翠把人扔到床上,剛想轉身離開又被趙齊明拉住衣角,她兇巴巴問:「幹什麼!煩不煩?」
他半睜著眼皮,無辜又單純地問:「晚、晚安吻呢?」
花翠:「……」這是她之前調戲人的時候找的藉口。
「好的不學學壞的!」說歸說,花翠還是嫌棄地在他額頭迅速親了口,「現在可以了吧,趕緊睡,別來打擾我!」
說完,她迅速關上門離開,把趙齊明一聲「好」杜絕在門內。
趙齊明不在,客廳里花知婧恢復本性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徐固則在廚房收拾洗碗,她見花翠出來:「諾,你的房間是這個,可別走錯房間了,有什麼問題來找我。」
「行。」
彼時花翠還不知道花知婧那句「別走錯房間」是什麼意思,直到她洗漱完畢換上睡衣正準備上床,門口突然響起敲門聲。
不會是趙齊明那個煩人精吧?
花翠怨氣十足地拉開門,看清來人後髒話瞬間卡在喉嚨。
門外不是別人,正是周亥文,他打扮得人模狗樣出現在她門口,更重要的是,他懷裡還抱著個枕頭。
笑得無比……呃,□□?
花翠:「自……薦枕席?」
不是,他什麼時候開始穿品如的衣服了?!
(本章完)
作者說:翠翠:啊。
翠翠:啊?
翠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