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誘!

  第129章 誘!

  長公主是個體面人。

  怎會做出親身色誘這等作賤自己的事?

  何況現在的陶鐵雖有一定的價值與能力,值得拉攏,但並不足以讓長公主付出如此大犧牲去招攬。

  所以,眼前一切皆是虛妄幻象。

  陶鐵緩緩閉上眼睛,【淨心】【淨身】,逆用【千里眼】視之不見,默念《清靜經》,然後右手抬起,並指如劍,利落斬下。

  這一劍,不是太乙劍,不是一息劍,而是【淨化】。

  【千里眼】都無法看穿的氤氳水汽在一劍過後,與平原縣紊亂氣象一般,得到了淨化和梳理,迅速散開。

  幻象褪去,顯現真實。

  長公主確實在這裡,但渾身上下包裹完好,坐在湯池邊上,沒有下水。

  陶鐵先前見到的,只是一道幾可亂真的幻影,並非真人。

  這道幻影不是長公主施的法所致,也不是由湯池中的法陣構建,乃是一種乍然之下的心靈映射。

  換言之,若陶鐵對長公主沒有非分之想,便不會出現白又圓。

  「哼!」

  長公主輕聲哼道,「小鳳常常與宛如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平日裡表現得再怎么正經,都會用下半身思考,果然如此。一個月前,在花萼樓目不斜視的陶鐵哪去了?」

  解了視之不見的狀態,停下《清靜經》的默誦與諸般手段,陶鐵絲毫也不因幻象一事感到羞赧,十分自然回道:「回殿下的話,食色,性也。目不斜視是我,心中有欲也是我。現在的陶鐵,與一個月前的陶鐵,是一個陶鐵,沒什麼兩樣,無需問去哪,就在眼前。」

  「是嗎?」

  淡淡從鼻腔中擠出兩個字,長公主明顯表達她的不相信。

  陶鐵也不就此繼續辯解,只是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而已。」

  「不與你說這些。」

  長公主輕輕擺了一下手掌,轉移話題,「坐吧,說說請你來的正事。」

  「殿下請講,我洗耳恭聽。」

  陶鐵一邊說著,一邊逕自走上前,端坐在長公主旁邊不遠處的一張躺椅上。

  長公主開門見山:「我欲爭儲,想請你助我,伱覺得如何?」

  「當然可以。」

  陶鐵毫不猶豫答應下來,然後話鋒一轉,「待遇如何?」

  志同道合是一碼事,合理報酬是另一碼事。

  他不會因為贊同、欣賞長公主掀了花萼樓的行為與行為所折射出來的部分理念,就把自己給賤賣了。

  或者無償幫助長公主爭儲。

  該談的待遇和條件,必須先談妥來,而且要斤斤計較。

  長公主瞥了陶鐵一眼,見陶鐵面容平靜,眼神堅定,於是道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個報價:「每月極品靈玉十枚,上品靈玉三百,地階上品天材地寶若干,公主府藏書隨意翻閱,外加走正規渠道助你官職三年內升至正六品。」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優厚,誠意十足。

  但是陶鐵直接拒絕,微微搖頭:「不夠。」

  「每月二十枚極品靈玉,五百枚上品靈玉,天階下品天材地寶若干,其餘不變。」

  長公主不以為忤,絲滑拋出另一個準備好的報價。

  這個條件愈發優厚,都足以打動一名普通的四品修行者了。

  陶鐵卻依舊不滿足,口中吐出一詞:「不夠!」

  頓了頓,陶鐵強調:「遠遠不夠!」

  或許是不想長公主誤會,陶鐵又主動給出解釋:「我雖然在財務上有所短缺,但是君子固窮,我雖缺錢,但不至於掉進錢眼裡。財務待遇方面,每月極品靈玉十枚,上品靈玉三百枚,加上一些天材地寶,目前階段已經足夠了。我說的不夠,指的是其它方面。」

  長公主側了側身,似乎來了興致:「哪些方面?」

  陶鐵卻只是微微一笑,並不作答。

  有些事情,憑著默契會更好,主動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沉默一瞬,長公主鄭重說道:

  「我可以加錢!每月極品靈玉五十枚,上品靈玉一千枚,天階中品及以下天材地寶若干,長公主府典藏書籍任你翻閱,情報體系對你公開,四年內升至正五品,再加一門來自太乙宗的《太乙神數》。此法秘不外傳,與《太乙五行導引鍊形術》和《太乙五雷觀想煉神術》其實是一套,三者合在一起,有天階中品的品階。」

  抿了一下嘴唇,陶鐵若說心中沒有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長公主還是想著靠加錢來拿下他,而不是在一些虛的但是陶鐵看重的方面給出承諾。

  既如此,那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只能先拖著。

  心中這般想著,陶鐵開口說道:「多謝長公主美意,我考慮考慮。」

  撂下這句話,陶鐵解下浴袍,一個猛子撲入湯池中。

  話不投機半句多,索性不聊了,不如泡溫泉。

  長公主見狀,起身離開,從後面的小門去了其它地方。

  在用夜明珠柔和的光照映的甬道中行了一段路,推開右手邊一扇小門,來到另一間湯池。

  刀小鳳和裘宛如正赤條條在溫泉里泡著,好不愜意。

  長公主蛻下包裹在身上的長袍,也脫得赤條條,緩緩走進池中。

  「談得怎麼樣?」

  裘宛如靠坐著,眼睛閉上,頭也不回問道。

  「談崩了。」

  長公主尋了個好位置,舒服的姿勢,把腦袋枕好,也閉上了眼睛。

  「呵……」

  刀小鳳嗤笑一聲,「宛如,你看,我說過的吧。按李雲深先前和你說的談法,肯定談不攏。」

  「嗯。」

  裘宛如淡淡應了一聲,雖然贊同,並不過多搭理。

  因為她也是進了玉泉山,來到這處宮殿以後,泡溫泉之前,才從長公主這裡得知,她要採取的拉攏法子。

  先用錢砸,很多很多的錢。

  砸不下來再用別的法子。

  理智上講,裘宛如能夠理解李雲深優先用錢砸的動機和目的。

  畢竟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叫問題。

  錢能解決的人,也就不是人,而是手中握著的一把刀,一柄劍。

  刀劍花了大價錢買下,自然會珍惜。

  使用的時候也會怕磕磕碰碰到。

  但是到了必要的時候,該捨棄還是會捨棄,而且毫不猶豫。

  情感上卻無法接受。

  這樣的李雲深,讓裘宛如感到陌生。

  或許,玉泉山中的只有長公主,不是李雲深?

  長公主泡在溫泉里,臉被氤氳水汽遮擋,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知她對裘宛如隱隱約約的失落,有何感想。

  刀小鳳忽地起身,向池上走去。

  裘宛如忙問:「小鳳,你去哪?」

  「這裡泡得不爽利,我去找我師弟。」

  刀小鳳一揮手,大剌剌往外走,幾步路間,身上的水汽幹了,浴袍披上。

  拉開門,步入甬道,朝陶鐵所在湯池走去。

  她對這裡的布局了如指掌。

  裘宛如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沒有跟上。

  「怎麼,對我失望了?」

  長公主這時開口,對不遠處的裘宛如說道,「覺得我很陌生,不講情誼,只講利益?」

  「有點。」

  裘宛如毫不避諱什麼,如實說出心中想法,「我原以為你會和陶師弟談你的志向,就像你與我曾經說過的那樣。」

  「志向?」

  長公主嗤了一聲,然後正色說道,「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聽我談志向的,我只需要自己始終知道自己的志向,再有三五人同道,便也夠了。」

  「所以你在考驗陶師弟?」

  裘宛如眉頭微蹙,「還是說,你信不過他,也信不過我?」

  撲騰一聲。

  長公主來到裘宛如身前,右手捏著裘宛如的下巴,稍稍抬起臉頰,與之對視,嚴肅說道:「我絕對信得過你,其實也算信得過他。兩者性質不同,很難與你講清楚。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與你講透。」

  「哪一點?」

  裘宛如也不掙開,甚至配合著長公主的動作,隨即問道。

  「李雲深是李雲深,長公主是長公主。」

  長公主聲音微沉,語調微沉,神態也微沉,「今後,李雲深會出現得越來越少,長公主會出現得越來越多。李雲深能做的感情用事,長公主不能。於長公主而言,世間一切皆可以用利弊二字權衡。有利無弊之事多做,利大於弊之事可做,弊大於利之事少做,有弊無利之事不做。」

  「那花萼樓一案呢?有弊無利,弊大於利,你不也照樣做了?」

  裘宛如嚷了起來一般,急切開口,想要駁斥長公主的話。

  然而話說一半,裘宛如自己咽了回去。

  誰說長公主掀了花萼樓及它代表的一系列罪孽,就是弊大於利、有弊無利?

  別看當今皇帝給了懲罰,將長公主軟禁在玉泉山中,不許和外界有所接觸。

  但是隨著花萼樓及它代表的一系列罪孽暴露於陽光之下,為普羅大眾所知,一干案犯,無論人、神、鬼皆受到懲治,長公主的聲望逐日大增。

  在朝堂也好,世家、宗門也罷,亦或是士子百姓之間,認可長公主的人越來越多。

  隱有「狂生」之名號的董壽不止一次宣揚過,三皇子陰厲,四皇子懦弱,五皇子過剛,七皇子尚幼,二、六兩位公主不爭,唯長公主剛柔相濟、有能力、有手腕、更有氣魄,儲君之位舍長公主而誰?

  董壽每如此宣揚一次,就會招一些人的惱怒。

  卻也會讓長公主的擁躉大為增多。

  長公主付出的,只是被軟禁三年罷了。

  而且這個軟禁真的有在死板發揮應有的作用嗎?

  沒有!

  撲哧一聲。

  長公主清脆笑了起來,甚是開心,邊笑邊道:「好啦,不逗你了,你看把你著急成什麼樣子了。」

  笑著鬆開手,長公主與裘宛如並排躺下,眼睛閉上,整個人忽地透出濃濃的疲憊,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宛如,我現在很累,想好好休息一會兒。你一刻鐘以後把我叫醒,好嗎?」

  「嗯。」

  裘宛如輕輕應了聲,不再說話。

  長公主呼吸漸漸平緩,沒一會兒,甚至傳出極淡極輕的鼾聲。

  竟是睡了過去。

  裘宛如痴痴地看著長公主隱在氤氳水汽中的臉,看著長公主眉間散不開的結,一時間不禁很是心酸與憐惜。

  曾經的李雲深,也是天真活潑快樂童趣的。

  直到她遇上一樁事,再也不見天真活潑快樂童趣,雖然依舊陽光開朗,但是心底藏了很多事進去。

  就像刀小鳳說的那樣,刀小鳳喜歡穿男裝,是因為她喜歡穿男裝,喜歡女人。

  而李雲深穿男裝但不喜歡穿男裝,只是很多時候,很多場合,做很多事情,必須穿上男裝,才能讓人懾服於她的威嚴之下,而不是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

  兩者區別很大。

  專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裘宛如感覺自己只是看了一小會兒雲深的臉龐,一刻鐘已經到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喊醒雲深,還是讓她多睡一會兒,雲深自己就醒了。

  眉間的結隱去,疲憊隱去,脆弱隱去,李雲深隱去。

  長公主睜開雙眼,起身走上池子,邊走邊說:「走吧,我們去和陶鐵談一談真正的條件。」

  「嗯。」

  裘宛如跟上,細心地替長公主擦乾身體,裹上浴袍。

  哪怕只是一個法術就能做好的事,也要親手來做。

  隨後,兩人通過甬道,來到陶鐵所在的湯池。

  房間裡,刀小鳳泡著溫泉,陶鐵坐在池上,給師姐騰出地來。

  即便湯池很大,容納三五十人不在話下。

  然而刀小鳳嚷著「我才不和臭男人泡一個池」,硬是把陶鐵趕上去了。

  要不是看在刀小鳳是他師姐的份上,又打不過,陶鐵才不會如此忍氣吞聲呢。

  哼!

  我未壯,壯則有變!

  長公主走到陶鐵邊上的躺椅坐下,徑直開口:「每個月十枚極品靈玉,三百枚上品靈玉,天階下品以下天材地寶若干,《太乙神數》一門。官職擢升看你個人本事與成績,不做保證。唯一能保證的是,不讓你做違背你的本心、公序良俗、律法和黔首黎庶利益之事。」

  陶鐵起身,向長公主拱手作揖,一拜到底。

  雖然沒有言語,行動已經表態。

  他要的就是這個保證,如此,才能算是夥伴,而非下屬。

  倘若有一天,有成為下屬的趨勢,或者長公主奪得了儲位、登上了帝位,有所轉變,要時時刻刻處處事事顧及權威,陶鐵自會離去。

  志同道合,攜手同行。

  而不是任由驅策。

  自由很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