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樁樁事,澄澈心

  第113章 樁樁事,澄澈心

  京城。

  蒼雲州會館。

  裘宛如、刀小鳳和馬薇薇三人帶著陶鐵出了傳送陣,沒有把陶鐵帶去裘府暫住,也沒有安置在刀小鳳位於京郊的別墅。

  而是直接把陶鐵送來了蒼雲州會館。

  作為此次代表蒼雲州的天驕,遴選出來的英才,會館當中早早就備好了一個院落,供陶鐵落腳。

  名為「清心雅築」的院子裡,四人在一處香樟樹下的圍坐。

  會館給陶鐵備好的女使奉上了香茶與點心,就自覺退開挺遠。

  刀小鳳心念一動,喚出一個無形氣罩,籠住香樟樹前後左右上下六合。

  這是在預防接下來的話被人偷聽。

  與陶鐵自己琢磨出來的手段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更顯飄逸。

  「知道為什麼讓你住這裡嗎?」

  不得不說,刀小鳳收起吊兒郎當的勁兒以後,說起正事來,別有一番魅力。

  既可斬女,更能斬男。

  特別是刀小鳳此刻身著男裝,妝發也是男士風格。

  對某些群體的吸引力直線飆升!

  好在陶鐵取向正常,也無不良與特殊的癖好,面對刀小鳳無意間散發出來的奇異魅惑,非常自然地定住了心神,沒有因之亂了心思。

  心中坦蕩,面上自然更加光風霽月。

  只聽陶鐵平靜回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我是蒼雲州遴選出來的英才,自然要住在蒼雲州會館,直到天朝此次的特殊培養正式開始。」

  刀小鳳微微點頭:「是這麼個道理,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開了個話茬,她忽地閉嘴不言,開始吊人胃口了。

  陶鐵本想端坐不動,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鄭重向刀小鳳行禮:「請師姐賜教,給師弟解惑。」

  刀小鳳仍不言語,只是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個手指頭搓了搓。

  這個動作的意思非常明顯。

  陶鐵會意,當即取出一枚空白的功法傳承玉簡,神識探入其中,把自己獲得的那一版五鬼搬運術刻錄於其中。

  五鬼宗是外人。

  師姐雖然促狹了些,畢竟是師姐。

  在正常的功法內容之外,陶鐵又刻錄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配合饕餮觀想法的速成法子,一個是由五鬼至五瘟或五雷的兩條升華路線。

  前者是【萬物通曉】觸發的,後者是陶鐵自己的領悟、猜想與修行證驗。

  玉簡刻錄好以後,立即雙手遞了過去。

  刀小鳳招手一攝,把玉簡拿在手中把玩了幾下,便收了起來,口中說道:「小師弟你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嘛。」

  心情愉悅許多,刀小鳳便不再吊胃口,給出詳細解釋:「你雖是初入京城,但是由於一些原因,伱的名頭在京城有些流傳,不算岌岌無名之輩。若是單獨住在外面,難免會有人打擾。若是住在宛如或者我那,你的麻煩會更大。」

  裘宛如這時插話進來:「就算住在會館裡,麻煩也不可能盡數避免。」

  馬薇薇的視線挪了過來,慢條斯理說道:「有麻煩不要緊,人活世上,誰能沒有麻煩呢。關鍵在於陶師弟要秉持住自己的本心,不要輕易為人誘惑,被人脅迫。」

  說著,馬薇薇肉眼可見地感傷起來,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事,喟然嘆道:「京城啊,就是個是非之地。城外的人擠破頭都想進來,城裡的人拼了命地想出去。」

  刀小鳳不由得憐惜,語氣心疼說道:「薇薇,有我在,你絕不會再做回那隻渴望自由但是被死死束縛的籠中鳥。」

  馬薇薇低下頭,明亮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重重呼吸了幾息以後,快速調整過來,仰頭咧嘴笑了笑,不再說話。

  香樟樹下的氛圍頓時變了。

  有些事,特意不想起它,不代表它不存在。

  自欺欺人,終歸紙包不住火。

  馬薇薇從來都知道,自己不會是特殊的那一個。

  曲終人散的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現在又多美好,到時就有多糟糕。

  想到這,馬薇薇輕輕吸了一口氣,把心裡的感傷壓了下去,臉上重新浮現燦爛明媚的笑容,輕聲呢喃:「霓凰,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你能抱我回去嗎?」

  「嗯。」

  刀小鳳應了聲,一手托背,一手托腿,抱起馬薇薇,一步步走出蒼雲州會館。

  裘宛如目送兩人離開,當即呸了一聲:「渣女!遲早會有報應!」

  陶鐵幽幽附和:「可能會挨柴刀。」

  「什麼刀?」

  裘宛如聞言不解。

  「沒什麼,師弟我胡言亂語罷了。」

  陶鐵沒有解釋。

  「行吧。」

  裘宛如也不打破砂鍋問到底,起身向外走,「該叮囑你的都已經叮囑過了,其他的你自己注意。天下很大,大庸很強,京城……處處是高人,莫小瞧自己,更莫小覷天下人。」

  撂下這句話,裘宛如迤迤然離開。

  陶鐵又在香樟樹下坐了一會兒,方才起身回臥室。

  與女使擦肩而過的時候,陶鐵想了想,說道:「茶水和糕點都沒動過,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帶回去。」

  說完,也不管女使是何反應,徑直走了。

  女使手裡端著空的托盤,聽到這句話,不禁在原地怔怔站了一會兒。

  會館奉上的香茶與糕點,豈是凡俗之物?

  茶是靈茶,水是靈泉,糕點的材料是靈材,皆有助於修行。

  這種茶水和糕點,對裘宛如、刀小鳳、馬薇薇這等吃喝慣了頂好之物的仙子來講,不值一提。

  對辟穀養生,極少進食的陶鐵來講,花里胡哨。

  但是對於女使,以及女使的家人,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得的稀罕物。

  她以往不是沒有服侍過其他人,從來沒有過這般平等待遇。

  以往那些貴人,就算會把自己沒有動過的茶水糕點給她,往往是賜予!

  哪有什麼「若是你不嫌棄的話」這樣尊重人的言語?

  女使回過身,向陶鐵漸要看不見的背影誠懇行了一禮,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塊絲帕,把石桌上的糕點細細打包好。

  小弟習武天資不俗,有望闖出個名堂來,這些糕點拿回去給他補補身體。

  四杯香茶,女使自己小口小口地飲了一杯,將餘下三杯端到了廂房放好,再把兩個要好的姐妹邀來,一起嘗嘗鮮。

  後續三天裡,陶鐵足不出戶,專心恢復自己的傷勢,消化自己的收穫。

  頗有一種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的意趣。

  不過這種意趣很快就被打破了。

  像是約定好了,又像是有人特意安排,董壽、朱璁、蘭陵、元路遙、柳雨鈴、申瓊、圓覺和尚、單翼、玄華九人在陶鐵來到京城的第四天,齊齊而至。

  元路遙、柳雨鈴、申瓊三人的入住,頓時讓蒼雲州會館這幾個專門劃撥出來給天驕英才們居住的院落熱鬧起來。

  安置好以後,三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訪陶鐵。

  香樟樹下,四人圍坐。

  「三位請喝茶。」

  陶鐵作為東道,不算熱情,但是不失禮地招待了三人。

  事實上,陶鐵並不是孤僻的性子,並不排斥與人打交道,只是拒絕無效社交罷了。

  所以客套了一下以後,陶鐵開門見山:「三位來找我,肯定有事,還請直言。」

  申瓊皺了皺鼻子,嘟囔起來:「難怪元家哥哥和柳家姐姐說你不好打交道,性子還真夠古怪的。哪有口頭請了喝茶,又不給喝茶的時間的?」

  柳雨鈴輕輕拽了一下申瓊的手,示意她不該說的話就不要說。

  元路遙恍若未聞申瓊的抱怨,平靜開口:「陶道友,我們來找你,確實有事,而且是要事。」

  「請講。」

  陶鐵輕抬右手,示意元路遙大可直言。

  元路遙問道:「不知陶道友對天朝此次特殊培養的具體流程,可有了解?」

  不待陶鐵開口,元路遙自問自答:

  「此次特殊培養,分為三個環節,講學、修悟、實踐。

  特殊培養正式開始以後,會有為期一個月的講學,儒、武、道、釋、巫,應有盡有,而且講課之人,皆是大神通者。

  再之後,是為期一個月的修悟。

  最後則是為期三個月的實踐。」

  陶鐵靜靜聽著,耐心聽著。

  這些信息,入住蒼雲州會館以後,他就有所了解。

  但是元路遙如此鄭重其事地提出來,必然自有其的用意。

  所以陶鐵沒有出聲打擾。

  只聽元路遙繼續說道:「我聽聞了一則小道消息,說是幾位有志於儲君之位的皇子,打算聯名上奏,想在講學之前或之後,舉行一次比斗。參與者,自是此次接受特殊培養的一百單八名英才。」

  「這般做,用意何在?」

  陶鐵迅速抓住關鍵點,「比斗決出勝負高低,於此次特殊培養有何益處?」

  元路遙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

  「天朝二十七州,每州三人,便是八十一人;如陶道友這般早早內定名額的,共六人;餘下二十一個名額,可全落在京城!

  中樞也好,地方也罷,朝堂也好,民間也罷,對這個名額分配存疑的大有人在。

  京城就算是首善之地,如何能獨占二十一個名額?

  所以,幾位皇子聯名提議,比一比,斗一斗,誰是真有實力,誰是徒有虛名,自然知曉。」

  陶鐵聞言,看向元路遙:「所以?」

  元路遙理所當然說道:「所以若真有這麼一場比斗,且比斗中有團體賽,還請陶道友不要像上次那般,棄眾獨行。我三人自知力淺,想要保住蒼雲州的顏面,還是得主要靠陶道友出力。」

  柳雨鈴這時附和:「陶道友,還請你多多考慮一番。」

  申瓊咕噥道:「大家都是蒼雲州人,蒼雲州的顏面一起維護嘛。」

  「好。」

  陶鐵微微一笑,爽快應承下來。

  這般利落,反倒讓元路遙、柳雨鈴、申瓊三人頗為意外。

  對此,陶鐵懶得去解釋。

  無論怎麼講,此世出身蒼雲州,是板上釘釘的事。

  既如此,出門在外,當然要維護蒼雲州的顏面。

  畢竟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蒼雲州損了顏面,陶鐵也會丟臉,會被人瞧不起。

  所以,真的需要他出力,他絕不會推諉。

  元路遙很快反應過來,平復好心境,繼續說道:「比斗之事尚未敲定,陶道友既有此心,我們便不贅言了。倒是我還聽聞兩則小道消息,陶道友要引起注意才是。」

  「請講。」

  陶鐵洗耳恭聽。

  元路遙說道:「第一則消息,是說為期三個月的實踐,可能會放在海外,或許是剿滅餘下的魔門,又或許是推進幾十年前納為飛地的諸多島嶼羈縻,總之陶道友趁現在還有時間,多多備一些水行相關的法術與法器,自不會有錯。」

  「多謝提醒。」

  陶鐵拱手作揖拜謝。

  元路遙坦然受了這一禮,接著說道:「第二則消息,則是說近期幾位皇子都會設宴,招待各州天驕英才。陶道友身為早早內定名額的六人之一,必然會收到邀請。皇子邀請赴宴,陶道友去還是不去,去的話去哪家,還是要多多思量。」

  說著,元路遙站起身:「交淺言深乃是大忌。有些話我本不應該講,但還是講了,望陶道友莫要怪我這人囉嗦便好。事已說完,就不打攪陶道友的清靜了,雨鈴、瓊兒,我們走吧。」

  柳雨鈴和申瓊聞言起身,跟在元路遙身後,向外走去。

  一邊走,申瓊一邊小聲嘟囔:「元家哥哥,你這人就是太沒城府了,什麼話都往外講。萬一人家不領你的情,還怪你多嘴呢?你豈不是付出了心意,還落不著好?」

  柳雨鈴勸解道:「瓊兒別亂想,陶道友不是那樣的人。」

  香樟樹下,陶鐵靜坐,聽著傳入耳中的「竊竊私語」,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無論是元路遙的囉嗦,柳雨鈴的粗通世事,還是申瓊的懵懂,皆是兩個字:

  青春。

  唯有青春,方才如此清純。

  忽然間,陶鐵有些理解長亭餞行宴後,繆宗仁那一番寄語的用心所在了。

  閉上眼睛,聽了聽風,也聽了聽自己的心。

  陶鐵呢喃自語:「願我出走半生,歸去仍是少年。」

  心忽然重歸年輕。

  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