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是不應當的。Google搜索
但是侯夫人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一對上玉青時那張萬物皆淡的臉,心裡毫無徵兆地開始發虛。
她正遲疑著要不要站起來,結果就看到玉青時站在正中的位置,恭謹而不失禮數地對著自己福身一禮。
「給夫人請安。」
侯夫人立馬就坐不住了,親自扶住她的胳膊,說:「姑娘不必多禮。」
「快坐下歇會兒喝盞茶。」
玉青時單純就是來走一趟,以便堵住有心人染了墨的嘴,省得有人拎著不放說自己不敬嫡母。
她本人沒什麼想多話的意思,聽到這兒便從善如流地坐下,捧起冒著熱氣的茶盞就沒了聲音。
侯夫人心裡本就惴惴,再一看她不主動開口,直接就把侷促和不安寫在了臉上。
玉青霜跟在玉青時的後頭裝模作樣地請了安,此時正坐在玉青時的旁邊揪碟子裡的點心。
察覺到侯夫人不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心情複雜地抿了抿唇,說:「娘,你之前不是還說給梅青院中配了些人嗎?」
「正巧今日有空,不如把那些管事的都叫來給梅青院的主子過過眼?」
絞盡腦汁找不到話的侯夫人經一提醒如蒙大赦,對著桂媽媽一揮手,說:「快去把人都叫來。」
「還有各院裡送來的人,昨晚送去梅青院的東西,都把單子拿過來給大姑娘過目。」
昨晚家宴匆匆,誰也沒顧得上多說幾句話。
可玉青時既然是回來了,該做到的禮數就必不可少,起碼錶面上的功夫是一定要做到位的。
昨晚玉青時早早地回了梅青院得了個消停,可二房三房送來的人和東西卻讓侯夫人整整忙活到了夜半。
彩枝去喚人了。
桂媽媽親自拿了一份厚厚的禮單遞到玉青時的手裡,輕聲解釋:「大姑娘,這是二房三房的長輩和兩房的姑娘少爺們給您備的禮。」
「因著怕擾您一大早的清淨,就稍遲了些才把東西送過去,但是收到的禮都列在了這張單子上,您回去以後可讓人對照著這單子讓人把東西都放入庫里,要是有喜歡的,不管是拿出來賞玩還是賞人都是好的。」
大房人口不豐。
二房三房的人卻是不少。
那單子展開一看密密麻麻的,從衣裳首飾到擺件玩兒物,甚至連薰香都各有不少。
玉青時看著上頭堪堪干透的墨跡,心知侯夫人昨晚為了整理這些東西只怕是費了不少功夫。
她面色不動地把禮單收下,莞爾道:「多謝夫人辛苦。」
侯夫人連連擺手,赫然道:「這算什麼辛苦?」
說完她另拿出一個小匣子,示意彩月遞給玉青時後才說:「剛才給你看的,是你二伯三伯他們送來的,這是我單獨給你備的。」
「你剛回到家,需打點花用的地方多,萬一要是有什麼想吃想用的,手裡有些散碎銀子也方便些。」
「往後有什麼喜歡吃的喜歡玩兒的,你只管讓人拿了銀子去買,手頭不夠花用了再來找我拿。」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匣子裡真的只是裝了點兒不起眼的散碎銀子。
可玉青時打開隨意瞥了一眼,心裡當即就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匣子裡裝著的,全都是百兩一張的銀票。
厚厚的一疊,也不知是多少數目。
這麼多銀子,別說是正常吃用,哪怕玉青時想過吃一碗燕窩砸一碗參湯的奢靡日子,也絕對不會有缺錢的困擾。
同樣的匣子玉青時上輩子就收到過。
跟別人準備的香料衣裳首飾相比,侯夫人的這份禮可謂是出人意料到了極致,貴重得直白又燙手。
畢竟哪怕是放眼整個汴京城,估計也找不出幾個直接拿一盒子銀票來送人的壯舉。
定北侯府中嫡姑娘的月例是一月二十兩。
盒子裡裝著的這些,要是換算成每月可領的月例,起碼足夠讓玉青時領到進棺材……
前世玉青時不知侯夫人的性子,只以為她是想拿銀錢來羞辱自己,手裡捧了一盒子銀票氣得渾身發抖,險些咬碎了滿口的牙。
可如今對上侯夫人暗含緊張和關切的眸子,玉青時只能是掩下心頭翻湧而起的複雜,笑著起身認認真真地說:「有勞夫人破費了。」
侯夫人出自商賈大家,自小見慣了最不缺的就是金銀俗物。
她自己不缺錢,又實在是想不到玉青時可能會喜歡什麼,怕自己選的禮送得會讓人不滿意,索性就用最實在的心思送一盒子銀票。
方式或許令人感到出其不意,但屬實沒什麼壞心。
見她真的收下了,侯夫人大喜而笑,眉眼間瀰漫的侷促也消散了不少。
她說:「姑娘跟我客氣什麼?」
「實話說,我這裡別的好東西不見得有,就唯有些銀子,不夠花了我再給姑娘送就是了。」
仿佛是怕玉青時誤會這銀子的來路,她又解釋說:「姑娘放心,這都是我自己的銀子,不是出自公中的,你放心花,絕對沒人敢說什麼。」
玉青時見她說得一本正經不由得有些好笑,眉眼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也散了幾分。
侯夫人自顧自地樂著笑出了聲兒。
在一旁目睹這一幕的桂媽媽和玉青霜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直接送人一盒子銀票這種事兒過於驚世駭俗,稍有不慎就會給人一種侮辱的錯覺。
但凡侯夫人提早讓她們知道她有這樣的打算,桂媽媽和玉青霜就算是拼死也定要把她攔住。
見玉青時沒為此生氣,桂媽媽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嘴角,正巧彩枝把候在外頭的人都叫了進來,當機立斷地說:「夫人,外頭的人都到了。」
侯夫人忙收斂了笑,清了清嗓子說:「叫進來吧。」
桂媽媽抬起手拍了拍,彩枝帶著一群人魚貫而入,依次站在了屋內。
站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看起來很是精幹的老婦人。
從前往後分為兩列,分別站了五個相貌清麗的丫鬟。
桂媽媽扶著侯夫人站起來走到最前頭。
玉青時見狀跟在了侯夫人身後。
侯夫人想拉她又不太敢,手指動了動指著最前頭的老婦人說:「這是雲媽媽,是給你尋來管院子的婆子。」
雲媽媽微微抬起頭上下打量了玉青時一通,眼裡不知為何染上了一絲動容,啞聲說:「老奴雲氏給姑娘請安。」
見她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玉青時卻沒什麼反應,侯夫人不太自在地咳了一聲,低聲說:「姑娘,這是從前伺候先夫人的舊人。」
雲媽媽是隨著先夫人陪嫁到定北侯府的。
隨後因先夫人離世被傷透了心,索性就離了侯府回鄉養老。
此番得知舊主的血脈尚在人世,再加上定北侯府的人找上了門,這才重入侯府大門。
雲媽媽似是非常激動,聽完侯夫人的話死死地低著頭,泣不成聲地說:「小小姐跟姑娘在閨中時簡直是一模一樣,姑娘泉下有知看到您如今長成,只怕也是心中有慰的。」
她哭得情真意切,好像真是為早亡的舊主傷懷不已。
可玉青時冷眼瞧著,眼中卻有一縷譏誚閃爍而過。
雲媽媽到底是為自己還活著而感慨萬分,還是為即將背靠自己吃裡扒外能得的好處而感激涕零,那就真的是不好說了。
畢竟……
作為上輩子被二房安插在玉青時身邊最隱晦的一把刀,雲媽媽最後被她親手送上路時的死狀可算不得多體面。
故人經遭生死再度重逢。
雲媽媽的確是該好好地哭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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