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玉青時習慣性地將自己的真實情緒隱藏在無人看得見的深處,鮮少有把心緒直接寫在臉上的時候。Google搜索

  可在聽到舅舅兩個字的時候,她一時間當真是沒能調整出合適的表情來應對,眼裡就寫了幾個大字:你看我像傻子嗎?

  歐陽華一顆心泡在又酸又苦的情緒中不斷上下起伏,腦子本來就有些糊了。

  再一被玉青時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立馬本能似的開始炸毛。

  他板著臉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是你舅舅。」

  玉青時面無表情地勾唇一笑,沒什麼誠意地說:「哦。」

  歐陽華……

  他自知今日這些事兒堆在一起過於混亂,再加上自己的外貌與常人差異太大,玉青時有此反應也是正常,接連深吸好幾口氣,才勉強把翻騰在心口的怒和自責壓了下去,滿臉頹然地說:「你知道你的身世嗎?」

  玉青時眸光微閃,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桌上的茶盞,輕飄飄地說:「這個跟你要說的事兒有關係麼?」

  歐陽華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徹底放棄了跟玉青時兜圈子的想法,攤開手腳窩在圈椅上,帶著澀意開了口。

  他鬚髮皆白,又故作老態,見到他的人都以為他造過花甲之年,說不定還近了古稀。

  然而實際上,他今年還不到四十。

  面對玉青時打量的目光,他倒是一點兒看不出介懷,隨手扯了一根自己的白中還泛著點兒細碎銀光的白髮,慢條斯理地說:「之所以會變成這種樣子,是因為早年間用了一種藥帶來的後遺症。」

  他說著視線從玉青時的身上掠過,譏笑道:「說起來,那藥也是出自北疆之境,你既然對北疆養毒秘法都了如指掌,說不定也知道?」

  他自得知玉青時身上的蹊蹺就像是吞了個大火球,張嘴閉嘴字裡行間都充斥滿了揮之不去的暴躁,開口閉口也不太友好。

  可玉青時並不在意他的態度怎樣,聽了也是一副無波無瀾的淡然。

  歐陽華一拳頭砸到了棉花上,除了更加憋悶外什麼都沒感受到。

  他張大嘴深深吸氣,語調繃得極緊,聲音也壓得很低。

  「我跟你娘是機緣巧合下認識的,她救過我一命,再加上我與她頗為談得來,後來就以兄妹相稱,再後來她成親了,肚子裡有了你,原本應該是浩蕩坦途,誰知你爹家中出了變故,你娘受驚早產,命懸一線之時,是我去親自接的生。」

  他接生的孩子,他自然知道孩子身上有什麼特點。

  這是在解釋他為什麼知道玉青時的腰間有一處胎記。

  玉青時搭在桌面上的指尖無聲微縮,唇線緩緩拉緊卻什麼也沒說。

  她沉默著不答言,歐陽華也不在意。

  他好像不在乎玉青時會有什麼反應,他只是太久沒找到合適的人說起深藏在心裡的太多事兒,怕自己被那些太多太雜的往事壓得斷了弦記不清,想找個可訴說的人罷了。

  他沒明著提起玉青時的身世,言語間卻頻繁提起與她爹娘相關的往事。

  「你爹出事兒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可你一出生,她就不得不帶著你奔波千里去尋你爹的蹤跡,可是失蹤的人哪兒是那麼容易能尋到的?我勸了她不聽,等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帶著你不知走到了哪裡,再打聽到她的下落時,我只趕上了最後一口氣。」

  曾經名動汴京上下的美人兒血肉模糊,幾乎看不出人形,最後剩下的一口氣,是哀求他一定要設法尋到她的孩子。

  她強撐著把最後一句話說完,在歐陽華的掌心中用血劃下一個遲字,就睜著眼沒了氣息。

  歐陽華找了個開滿了桃花的山坡把她的屍身下葬,就開始四處尋玉青時的下落。

  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幼兒,一個不知生死的丫鬟,這樣的兩個人仿佛就此人間蒸發,他花了數年都尋不到蹤跡。

  歐陽華一度甚至懷疑玉青時是不是早就死了。

  在多年不得下落後,他設法折回汴京,仗著自己變成了白髮老頭兒無人認識,用了點兒計策成功入了宮門,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太醫院的院首。

  他在太醫院當值的時候,暗中施恩於汴京城中的權貴之家,藉助這些人的勢力去幫忙尋人。

  可不管是用什麼法子,他都找不到當年被囑託給自己的孩子。

  他實在是待不住,索性就辭了太醫院的官兒,自己親入民間去尋。

  三個月前,他從昔日好友的口中得知徐偉死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縣城裡。

  他在暗地裡查了很多年,知道很多事情都與徐家有關,下意識地覺得徐偉的死說不定是可用的線索,就順藤摸瓜找了過來。

  可他找到的時候還是太遲了。

  但是又不甘心就此放棄,乾脆就在這附近的縣城鄉鎮中四處亂晃,想著說不定能有些許線索。

  他是醫者,見了病重之人總是忍不住出手相救,一路給人看診,一路尋著可能的線索,在三日前抵達了鳳陽縣。

  然後在鳳陽縣被林清的人發現了蹤跡,隨後就被林清不管不顧地抓到了這裡。

  他在這裡,找到了他找了十幾年的人。

  歐陽華神色複雜地看著沉默不言的玉青時,苦笑著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你跟你娘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像到見第一眼的時候,哪怕什麼也沒來得及問,什麼也沒顧得上說,可他就是知道,這是他要找的人。

  只是玉青時跟他記憶里的人也很不一樣。

  她們只是眉眼五官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

  那個人是溫柔的,笑著的時候更是讓人如沐春風般喜不自勝,哪怕是在瀕死之際,也柔得讓人不忍多看。

  玉青時的臉上哪怕是含著笑,那笑意卻沒有半分抵達眼底,冰冷又漠然,只看一眼,他就知道這是兩個人。

  玉青時見過被定北侯藏在書房中的那幅畫像,她自然知道歐陽華這話不是作假。

  只是……

  她單手撐著下巴轉頭看向歐陽華,無聲勾唇。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現在找到我了,你想做什麼?」

  歐陽華眸光驟凜,不假思索說:「帶你回去。」

  「你本就不該在這裡,我答應過你娘,會把你送回你原本的地方去。」

  「還有,你不可以跟宣於淵再有過多來往。」

  「絕對不可以。」

  歐陽華說得斬釘截鐵,玉青時的表情卻極為滑稽。

  她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樂不可支地笑出了聲。

  她說:「你說的好像有道理,可是……」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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