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玉青時一邊恍惚懷疑是不是怎麼都無法避開前世的結局,一邊憂心老太太的病情,精神一直都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猛地再一聽聞老太太的古怪病症或許與自己有關,耳中嗡鳴一聲劇響,立馬就不太撐得住了。Google搜索
宣於淵眼睜睜地看著她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急得眼珠子都紅了,失聲喊了一嗓子:「遲遲!」
他衝過去單手把人扶住,二指併攏在玉青時的幾處大穴上飛快點了幾下,顧不得地上髒,小心翼翼地扶著人慢慢地坐了下去。
看著玉青時蒼白如紙的臉,宣於淵心裡著急,頭上不住地往外冒汗。
正想張嘴叫人,就被玉青時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她說:「我沒事兒。」
「可是……」
「我真的沒事兒。」
玉青時抬手用袖口把嘴上的嫣紅血漬擦去,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翻湧的陰沉和複雜,沙啞道:「我把配方給你,你能不能幫我找到合適的人調配合適的藥?」
「不管是什麼,只要有用就行。」
「只要……」
只要能讓老太太活著就行。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在所不惜。
玉青時流露在外的慌亂不過一瞬,眨眼間她就強行將所有可能的脆弱全都深深藏入眼底深處,若非袖口上還帶著一抹刺目的嫣紅,誰也看不出剛剛發生了什麼。
宣於淵看著這樣的她格外無力,難掩挫敗地咬了咬牙,說:「這只是林清的猜測,並不意味著就是事實,你別太往心裡去。」
「我已經讓人去尋神醫谷的舒明了,舒明醫術號絕天下,別說只是一場風寒,就算是只剩下半口氣他都能設法把人拉回來,老太太不會有事兒的。」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請神醫谷後人只是舉手之勞。
可玉青時並非無知之輩,怎會不知其中艱難?
她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低著頭啞聲說:「謝謝。」
宣於淵聞言微微一怔,無奈苦笑。
「得了,我是為了聽你說這個?」
他說完不由分說地將玉青時從地上拉了起來,推著她的後背往臥房的方向走,嘴裡只說:「能請來的大夫我都會設法去請,能找來用的藥我也會去找,總而言之,你不用擔心什麼。」
「現在已經很忙亂了,你好生照顧好自己,別在這時候給我添亂就是幫我忙了,我跟你說謝謝都行。」
說話間走到門前,宣於淵長腿一伸把門踹開,拽著玉青時就往裡走,強行把人摁到了床邊坐下。
「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去幫你看著老太太,有事兒我叫你。」
玉青時掀起眼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翻湧著意味不明的暗光。
對視的那一剎那,空氣都仿佛在兩人的眼中無聲凝滯。
宣於淵看到玉青時的嘴唇動了動,可最後她什麼也沒說。
她靠在床柱上緩緩閉上了眼,眼下的一片黑青無聲泄露出所有不曾宣之於口的疲憊。
她是自責的,甚至在惱怒自己。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
宣於淵的雙肩近乎無奈地往下耷了下去,轉身出了臥房,順手還把門帶了回去。
當日夜半,林清不知從哪兒揪來了一個白鬍子白頭髮的老頭兒。
老頭兒顯然不是心甘情願跟著來的,只可惜跟林清這樣的慣於用拳頭說話的人實在是找不到講道理的地方,怒得滿臉青紫,嘴裡嗷嗷嗷地吼問候著林清的祖宗八代,小雞仔似的被林清拎著衝進了院子。
林清杵蘿蔔似的把人往地上一放,看著聞聲走出來的宣於淵,對著勉強站穩的老頭兒抬了抬下巴,說:「這是歐陽華。」
宣於淵聞言眸中微亮。
歐陽華這三個字說出去或許旁人不知道來歷,宣於淵卻是知道的。
曾經的太醫院院首,大名鼎鼎的聖醫。
這人原本在汴京皇城很受重用,因其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哪怕是鼎盛的世家大族見了也不得不以禮相待。
可後來不知為何,突然辭官消失在了人海之中,多年不曾聽說過他的消息了。
林清單手杵在石桌上喘著粗氣,苦著臉齜牙說:「前幾日我的人聽說有他的蹤跡,我就試著讓人請了,可他不願意來。」
換作平時林清或許還會想跟老頭兒好好講講道理,以理服人。
可眼下這情況人命關天的大事兒,林清也顧不得什麼老少尊卑了,直接命人將人毫無防備的老頭兒綁了過來。
歐陽華心高氣傲了一輩子,還從未被人這般粗魯待過。
這會兒聽林清說起了原委,被氣得抖著鬍子冷笑。
「我說了不治!」
「你就算是把我綁來了,我也不治!」
「你要是敢再對老夫無禮,你信不信我一把藥給病患灌下去,沒死的人馬上就得死!」
老頭兒很倔得很有個性,且還有一股子寧死不屈的傲氣。
話一出口不光是林清的臉色看起來像生吞了三個苦瓜,就連宣於淵的眼底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宣於淵掩下怒火對著怒火中燒的歐陽華拱手致歉,輕聲說:「事態緊急沒顧得上其他,底下人失禮是在下的不是,還望歐陽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暫時將此事壓下不提,等給病患看過,不管您提出什麼條件,我都可滿足您。」
以宣於淵的性子,能低頭彎腰說出這樣一番話,的確是給足了歐陽華的面子。
可歐陽華就不是個知道見了台階就下的識趣人。
他面帶不屑地呵了一聲,斜眼瞥著宣於淵,譏誚道:「什麼條件你都可滿足?」
「此言當真?」
宣於淵勾唇輕笑,頷首道:「那是自然。」
歐陽華想也不想地指向了林清,冷笑道:「那我要他的命。」
林清……
「你現在把他的腦袋摘下來雙手奉給我,我就去給你說的病人瞧瞧,如何?」
歐陽華要金要銀,要物件要東西,不管是要什麼,宣於淵都有把握能給他弄來。
唯獨他開了口的這個,不行。
宣於淵意識到這個老頭兒壓根就沒救人的意思,面上好不容易緩上來的一絲溫和徹底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歐陽華見了倒是一臉的渾然不在意,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慢悠悠地說:「老夫性子古怪得很,出手救人之前必有要求,不管是什麼人來求醫,總得把我的要求做到了才可說後續,若是不能,那我就是見死不救又如何?」
「爾等能把我怎樣?」
「有本事,你就要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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