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穀縣，一道聖旨快馬加鞭傳到了武家院子。
偏僻落後的小地方，還沒人見過從京城來的快馬，父老鄉親們紛紛圍在武家院子附近駐足張望，好奇不已。
「這是怎麼了？看衣裳好像不是一般人，是宮裡的人嗎？」
「俺也不知道哇，武家好端端的，應該不會攤上啥事兒吧？」
「噓，小聲點吧，別惹上事。」
「沒錯，先看看情況再說。」
眾人嘟嘟囔囔的，看著那太監被人扶著從馬車上下來，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心裡都跟著打起了鼓。
「咳咳！」
那太監頭髮花白，已經有些年紀了。
他似乎早已習慣無論走到哪兒都受到萬眾矚目，一點沒把身邊的鄉親們當回事，仿佛只是幾團可有可無的空氣。
他清了清嗓子，高聲對著周凡院子喊道：「陽穀縣武值聽旨——」
聽旨？
這兩個字一出，原本還在圍觀吃瓜的人們紛紛嚇了一跳，其中幾個膽小的已經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難怪這麼大陣仗，原來是皇上下的聖旨？」
「我的天哪，武家終於要發達了？連皇上都注意到他了！」
「武值這小子是個人才，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情，咱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吶！苦了大半輩子，如今終於熬到頭了。」
震撼之餘，大多數人都真心實意為周凡感到高興。
畢竟武家一路走來有多不容易，他們都看在眼裡。
屋子裡，周凡正和武松、潘金蓮一起對著帳本核算上個月的營業額，聽到外面的動靜，又從窗戶看到捧著黃色聖旨的太監，心裡一驚。
不會吧？
難道是他香皂生意做得太大，引起皇上不滿了？
亦或是西門慶那個崽種從中作梗，給他找了麻煩？
若是尋常普普通通做生意，周凡倒也不會多想什麼，可問題是，他又是搞民團又是斂財，心中確實懷了那麼幾分造反的念頭……
說完全不心虛是不可能的。
周凡腦海里頓時閃過一萬個猜測，一邊忐忑不安，一邊撒丫子往樓下跑，生怕讓皇帝身邊的人等得太久、怪罪於他。
武松和潘金蓮也緊跟而去。
匆忙來到樓下門口，周凡恭恭敬敬匍匐在地：「草民武值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陽穀縣武值發明香皂，匠心獨運，值得嘉獎，今定香皂為皇家特供，同時賞賜武家黃金百兩，以示表彰。」
太監的聲音又尖又細，拉得長長的，整條街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周凡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
他差點以為上頭察覺到什麼了。
皇上聽說他發明香皂、並且很喜歡，這是好事。
賞賜黃金百兩，已經足夠說明宋徽宗對他的態度。
可問題是，凡事都有兩面性。
「武值，接旨吧。」
太監居高臨下地看著跪拜在地上的周凡，冷哼一聲，有意無意地補充了句。
「看你從小在鄉里長大，好心提醒你一句——特供就是只有皇家之人能用，其他人要是用了，那可是要殺頭的，你可聽得明白？」
大概是看周凡皮膚黝黑、身材矮小，不像是有文化的樣子，太監陰陽怪氣地點了他兩句，省得以後出事。
周凡趕緊起身，老老實實回答：「草民知道，請公公放心！」
在古代封建社會，等級制度劃分十分森嚴。
父與子、君與臣之間，若是下級對上級有逾越冒犯，則是極大的不敬。
輕則家法伺候，重則直接掉腦袋。
忽然想到什麼，周凡趕緊掏出腰包摸了塊沉甸甸的銀子，趁著上前接旨的功夫往太監手裡塞去：「舟車勞頓，辛苦公公了！」
從京城大老遠趕過來，也是個體力活。
況且，太監原本沒有義務提醒他不可再在民間私自售賣香皂，卻還是多了句嘴，於情於理周凡都應該感謝。
掂量了下手中的銀子重量，太監高傲地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他深深看了一眼周凡，目光裡帶著些誇讚。
不錯，是個懂事的。
難怪能把生意做到那麼大。
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
「不辛苦，待會兒會有專人過來和你商量為宮中提供香皂的具體事宜，你和他好好談談，務必不要辜負陛下的期望。」
裝模作樣地說了兩句，太監便帶著銀子走了。
目送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周凡這才重新直起彎著腰鞠躬的身子。
「哎……」
滿臉憂愁地嘆了口氣，周凡低頭看了眼聖旨，只覺得放在手裡如同有千斤重。
「大郎，你嘆氣是為何？」潘金蓮正為周凡高興，看見周凡垂頭喪氣，不明所以上前詢問，「皇上看中了咱們的香皂，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不是所有物件都能擁有這麼大名氣、被當今聖上注意到的。
「真的是好事嗎？」
周凡揉了揉眉頭。
「皇宮再大，後宮佳麗再多，說白了也就那麼一點人而已，雖然每塊香皂單價一定會有所上漲，但是需求量有限。」
「民間市場人數巨大，即便消費力不如皇家，但加在一起也不是個小數目。所謂積少成多，便是如此。」
「這下咱們把民間市場給丟了，想要達到日銷量兩萬兩銀子怕是不太可能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自然是流水。
就算名氣打得再響，掙不到錢，又有什麼意義？
另一方面，所謂伴君如伴虎，要是送往宮中的香皂出了什麼問題，宋徽宗發火，一切都得跟著玩完。
這也就意味著周凡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精力去製作和研發香皂，將質量問題把關好，免得出了紕漏。
付出成本更多，得到的利潤卻更少了。
這不是虧本買賣是什麼？
當周凡說清楚緣由，武松和潘金蓮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大郎說的有理，果然還是大郎看問題鞭辟入裡，一眼就發現了事情的本質，可……現在聖旨已經頒布，香皂成為皇宮特供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該如何是好？」
潘金蓮纖細好看的眉頭皺在一起，憂心忡忡。
武松也沉思著，試圖尋找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