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童短暫思考了一下,接過了球桿。
不知道今天這位三公子玩什麼,不過就算不是真的,他也不敢不做。
但是這麼大的獎勵在耳邊,萬一是真的呢?
多少還是影響了心態,他深呼吸好幾次,調整了好幾下姿勢,汗都從鬢角流了下來。
顧老三在旁邊看的忍俊不禁,其他長輩們不好說什麼,也在看戲。
「叮~」
球飛出去了。
一道完美的弧線,但是用力過猛,差的很遠。
「噗~哈哈哈~」顧三公子直接笑了出來。
「小兄弟,你運氣不行啊,那只能算了。」
球童臉上閃出複雜的神色,有失望,懊惱,也有尷尬。
何子妗皺了一下眉頭,鄙夷之情蓋過了職業假笑。
幾個叔叔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深有意味的嘲笑。養出這種兒子!
顧昇的眉頭皺的最緊,也不好發作。
「老顧啊,你們家3個公子各有千秋,都是一表人才啊。」
黎富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家黎滔也一樣啊,都是後生可畏。」
互相恭維了幾句,擊球繼續。
顧君赫不是杜如瑾生的,那年顧昇被一個有心計的小明星灌醉懷上的,生下來才找到顧家。
顧老爺子很生氣,但也還是留下了,扔給杜如瑾。
杜如瑾當然不會好好教育他,一個身份不明的私生子,教育好了跟自己的兒子搶家產嗎?
而且這種女人生下來的,教育也沒用。顧昇自覺虧欠,這麼多年也都儘量把家交給杜如瑾,不干涉。
三贏。
所以沒有人在乎的顧三公子,就長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大家都集中在最後幾杆上,沒人注意到,顧承安悄悄走到後面,跟剛才的球童握了個手,小聲的說了一句,剛才打的不錯。
豪門最引以為傲的,挑剔的,雖然是有門當戶對的意思,但更為重要的是,基因。
對顧家這種家庭來說,強強聯合沒那麼重要,而基因,這是無法改變的。
下等的基因,孕育出來什麼東西,他們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在子女的婚姻問題上從不考慮平民。
像顧三這種人,跟這個家庭的氣質完全不符。
這個小小的舉動,何子妗還是注意到了。
怎麼說,他也是個不錯的人吧,雖然對自己涼薄了些。也值得一句體面的再見。
何子妗看著球童的臉,記憶飛回小時候。她也曾有過這種表情,尷尬,失望,不敢憤怒。
表哥那年大二暑假回家,小姨跟她忙活了一整天,買菜,備菜,殺魚,燉肉。
表哥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一家人守著一桌菜,沒人動一下。
何子妗揉著餓的抽抽的胃,就怕它叫出來。
回到家的表哥看見這一大桌菜,並沒有什麼表情。
冷淡的坐下,說了一句我的筷子呢。小姨示意,何子妗趕緊起身去拿表哥專屬的銀制扁筷子。
表哥夾了一口魚,這是何子妗費了好大力氣處理的,手都割破了一個很深的口子。
「魚咸了。」面無表情。
「噢,下次我做淡點。」何子妗趕緊說。
「吃點排骨。」
小姨把魚端走,把排骨推到表哥面前,順便剜了何子妗一眼。
何子妗的自尊心一直很強,而且對別人的態度也很敏感。
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每次鄰居遇見她,也只是說:「你命真好啊,有你小姨這麼好的親戚,收留你。」
「可不是嘛,小姨和小姨夫特別好。」
「嗯,以後好好報答吧。」
「是呢!」
職業假笑練完之後果然煩惱也少了很多,今天看到尷尬的球童,很多不願想起的小事又不合時宜的出現在腦子裡。
顧家其他人對她都是冷的,只有顧承安和李嫂,會在意她的喜好。那時候去任何社交場合,她都是侷促的。
只有顧承安,看到了她的不安,輕輕的牽著她的手,溫柔的給她介紹完全不認識的客人。
帶她認識各種酒,教她怎樣點高級的海鮮。
她那些關於車,珠寶,手錶,衣服的知識,都是顧承安一點點耐心的教給她的。
記得剛開始她只會傻傻的問他,你的西裝是阿瑪尼還是LV?
顧承安輕輕的笑著,說他塊頭大,都是去定製的。
後來她才知道,他們家的人很少買什麼fashion的品牌,都是專屬老裁縫量身做。
那段時間何子妗收到了好多好看的衣服,禮服,洋裝,大衣,還有好多貴死人的首飾。
人靠衣裝這話一點不假,素顏就已經很美的何子妗,穿著定製合體的禮服,活脫一個在逃公主。
古典氣質加上一頭烏黑不需要太打理的長髮,是個男人都逃不過,認命拜倒。
就算是顧承安也免不了俗,多少次剛穿好的裙子就被撕毀,熾熱的氣息加上布料撕開的聲音,極度的刺激著人的感官欲望。
顧承安總是像體內藏著什麼野獸,束縛在西裝革履的貴氣之下,只要回到兩個人的小天地就要忙不迭的出來搗亂。
事後她看著撕壞的衣服也嗔怪他好多次。
他只是笑著,赤裸著上身靠在床頭摟著她,悄悄在耳邊說,再讓他們送一條一樣的。
而每次頂著再送來衣服的裁縫店小工或者品牌銷售,都是她紅著臉去解釋。
快要虛脫的時候,他會在她飄紅的臉上親一口,跟她說我愛你。
她以為她得到了尊重,以為她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愛。
於是全心投入,毫無保留。直到粉紅泡泡被戳破,她終於意識到,這不過是又一次的失去。
就像她曾經擁有過一個完整的家庭,直到爸爸和媽媽的相繼離開,她被媽媽放棄過一次。
再度以為有家的時候,是顧承安跟她說,嫁給他。
而顧承安也離開了,她終於清醒。
原來,她不在任何的人的計劃里,那麼,她的計劃里,也不需要有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