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嫿的心頭一陣鈍痛。
有那麼一瞬間,腦海中恍然閃過跟顧晏時的初見。
濃蔭匝地,少年精緻的臉上灑落著半片夕陽的餘暉。
他仰著頭,眼神濕漉漉的:「謝謝你救了我。」
時嫿對著他粲然一笑:「不用謝。別怕,以後有我罩著你,沒人敢再欺負你!」
她那時看多了快意恩仇的武俠劇,妄圖行俠仗義執劍走江湖。
而顧晏時,就是她救的第一個人。
卻不知在她轉身過後,少年輕笑一聲,剛才的委屈蕩然無存,看向她背影的眼神愈發濃烈。
這一場救贖,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誘她深入的局。
只是那時候的時嫿太年輕,並未窺破這層帶著謊言和欺騙的假面。
顧晏時病態的占有欲,恨不得折斷她所有的翅膀和倚仗,讓她家破人亡,讓她一無所有。
他想將時嫿變成一株不得不依附他生活的菟絲花,卻不知她生來是玫瑰,雖然嬌艷,卻帶著灼人的刺。
在顧晏時一行人被警方帶走後,時嫿陪傅司琛一塊去醫院包紮傷口。
護士為傅司琛包紮傷口時,傅司琛開口問她:「今後有什麼打算?」
他衣衫半敞,不經意間瞥來一眼,矜貴與恣肆渾然天成,頗有些斯文敗類的意味。
時嫿看得微微有些眼熱,不自然地移轉開視線:「不知道,可能先回家躺著睡一覺吧。」
這段時間以來,時嫿一直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時刻感覺到有把刀懸在頭頂,遲遲不曾落下。
現如今,顧晏時的事終於告一段落,她就像剛考完了高考一般,卸下一身力,有些無所適從,有些興奮,又有些疲倦。
只想什麼都不想,先補一補失去的睡眠。
傅司琛捕捉到她目光逃離的動作,嘴角輕笑一聲:「跑什麼?我還能吃了你?」
「又不是沒吃過。」時嫿忍不住默默嘟囔一句,連忙轉移話題,「你之後是不是準備對顧氏動手?」
「嗯,確實有這個打算。」傅司琛沒有隱瞞。
顧晏時是整個顧氏集團最核心的心臟和智囊。
顧老爺子近些年早已被酒色財氣掏空了身子,許多集團內部的大事,一概由顧晏時做決定。
失去了顧晏時的顧氏集團,完全是一團散沙。
傅司琛面上不顯山露水,實則早已有想要吞併整個顧氏的野心。
如今,正是最好的機會。
幫傅司琛包紮傷口的小護士離開病房,此時,房間內只剩下時嫿和傅司琛兩人。
傅司琛倏地抬眸,開口邀請:「等你回家修整兩天後,來傅氏上班吧!之前你跟的那個項目組,我已經把組長開了。你要是回來,可以直接坐上那個位置。」
從一個小職員直接躍升為項目組組長,一下子連跳好幾級。
明顯是傅司琛這位大boss,打算公開給她走後門。
時嫿一臉詫異地看著傅司琛,眼神之中透著幾分難以置信:「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謝你?」
「以身相許吧。」
「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時嫿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事實上,傅司琛確實是這麼說的。
甚至於,他還蹙眉問她:「怎麼、你不願意?」
時嫿的眼神停留在傅司琛身上,有些不確定地問:「你真想睡我?」
「我以為,我表現得足夠明顯。」傅司琛坐在座椅上,長腿交疊,墨染的眸子直直看向她,「時嫿,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無償幫助一個女人。」
眼神中的直白和侵略性,一覽無餘。
時嫿悶悶回了一句:「我時嫿不做三的。」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時嫿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向來無所畏懼,此刻卻眼神慌亂地移向周遭,無意中看到遲悠悠從病房門口經過。
時嫿忙不迭說道:「我好像在外頭看到我一個朋友,你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出去跟她打聲招呼。」
借著這個理由,她匆匆跑了出去。
傅司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鴉羽般的長睫傾覆,眼底情緒濃烈而深沉。
……
而此時,站在病房門口的時嫿正硬著頭皮叫住遲悠悠,跟她打了聲招呼。
「悠悠,你男朋友還沒好嗎?」
遲悠悠笑著說道:「已經好了。我今天過來,就是來接我男朋友出院的。」
時嫿突然間想到上次通過遲悠悠的電話,無意中聽到她男朋友的聲音,一直覺得特別耳熟。
此時,她忍不住問了一句:「對了,你男朋友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
遲悠悠對於這話,明顯有些為難,欲言又止:
「他……他……嫿嫿,我男朋友的身份現在還不方便對外透露。要不然,還是等以後時機成熟,我再把他介紹給你,你看行嗎?」
「好。當然可以。」時嫿立刻點頭應了下來。
只是心裡,卻對遲悠悠這位神秘的男朋友更加好奇了一些。
幾乎是在跟遲悠悠告別之後,時嫿立刻接到了出版社主編的電話。
「Iris,這次出席峰會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我這段時間身體出了點小毛病,不得已拖到現在才聯繫你。不瞞你說,出版社想在峰會上幫你引薦個人。有位商界大佬最近打算出一本多語言的自傳,正在尋找合適的撰稿人。」
時嫿委婉拒絕道:「主編,感謝你對我的厚愛。只是我主要在翻譯方面比較擅長,對於幫人寫自傳可能不是那麼擅長。」
「哎,這你就別謙虛了。光是從你之前翻譯的書籍來看,就能看出你的語言文字功底不低,幫人寫自傳綽綽有餘。你不但在經濟學方面紮實的英語功底,加上他早年在義大利留學過一段時間,而你本科學的又是義大利語,因此,出版社的幾位編輯一致認為,目前你是最好的人選。」
時嫿一臉為難:「可是,我最近真的沒什麼空……」
「稿費,八百萬。」
時嫿拒絕的話到嘴邊,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莫欺少年窮。
但少年是真窮啊!
將身上所有的錢都花到給姚鳳蘭治病的時嫿,此時正窮得叮噹響。
聽到八百萬這個數字,時嫿立刻話鋒一轉:「主編,我覺得這不是錢的問題。不過,既然你這麼有誠心的話,我就接下這個委託了。」
「好!那我們說好了,到時候峰會上見!」
時嫿興致勃勃地應下邀約,但如今的她明顯還沒預料到,這份無意中接下的工作,幾乎改變了她的一生。
當然,這已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