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陳三寶讓廚房預備了一大桌子好飯菜專門用來招待族長等人。他自己有傷在身沒法喝酒,倒是命令狗蛋必須好好陪客。
狗蛋年歲尚幼,在這幫人面前就是小孩,大傢伙哪能讓小孩陪吃陪喝,紛紛笑著說三寶客氣云云。
當夜眾人便住進了驛站,美鳴其曰是陳大人的家人,特來照顧於他。驛站本是專門為朝廷官員服務的,按理說陳明啟等人哪有那個資格。
不過陳三寶在承天省這點面子還是有的,就是他把驛站當家,別人也不會說閒話。 ✶❋✶
甚至連王雲錦聽說了陳三寶老家來人,還特意過來拜訪,聽說穆先生是陳三寶的恩師,拜了又拜,好不恭敬。
第二天狗蛋便和陳明啟去了大乘寺,之春已經被簡單下葬,現在牌位被暫時安置在大乘寺,只等以後陳三寶從承天省啟程時再遷墳。
狗蛋走的時候,陳三寶給了他好大一筆銀子,讓他多買點香燭紙錢,再讓大乘寺的和尚好好給之春誦經,做場法事超度一番。
之冬聽聞陳三寶的吩咐,感動的強撐著起來要給陳三寶磕頭。陳三寶本就心中有愧,嘴裡說著「快起來快起來」的不敢受。
滿倉已經正式就位,很快進入角色,端茶送水,跑腿送信,傳話辦事,這些活本就是他之前做慣了的,現在重操舊業便駕輕就熟。
陳三寶想了一晚上,覺得隱瞞已經毫無意義,決定和穆夫子攤牌。
「事實就是這樣,當初想著兩個人年齡相當,大丫是我看著長大的,連政又是我的同窗好友,誰知道兩個人就走到了這一步。
也怪我,當初太過縱容大丫了,養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連政本是讀書人,這心裡便受不了了。」
連政的轉變當然不僅僅是大丫的原因,街坊鄰居、李氏家族乃至明義山莊的那些人,所有人都有責任。
但陳三寶也只能把責任都推到大丫身上,就當她是壓倒駱駝那根稻草吧。
穆夫子聽罷倒是沒發火,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他之前給我寫過信,說不參加今年的恩科考試了,要去西南走一圈,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三寶無須自責,你又怎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出去走走也好,連政這些年學業上沒有任何寸進,還不如先把一切放開,出去走走看看,換一個心態,回來後會有所突破也說不定。」
陳三寶看穆夫子雖然嘴上說著寬慰的話,眉頭仍是緊皺,心裡知道他還是擔心的,只是不說罷了。
「穆夫子無須擔心,連政出發前我已經拜託了謝家的商隊,並且還從家裡挑選了兩個小廝跟著他伺候。
前段時間謝乘風給我來信說連政到了西南後,在鬱林的學堂謀了一個缺,成了那裡的一個教諭。」
西南正是大量用人之際,尤其是隨著大規模公立學堂的建立,對夫子的缺口便很大。連政去了後,憑藉著自己秀才的身份,很快便成了當地的教諭。
甚至都沒有端出陳三寶和謝乘風的名頭,就受到了重用。
「我聽說連政去了西南,心情好了很多,現在每天除了上課,平時便重新溫習功課,抑或出門爬山,日子過的也很平和。」
穆夫子聽聞連政過的好,重又點點頭,沉吟半響,忽又慎重的抬起頭問道:「三寶,從承天省到西南,需要多久?」
啊?夫子不會也想去西南吧?
「對,三寶想的沒錯,夫子這幾年都在明水,現在既然出來了,便也想走一走看一看。正好連政在西南,我便也去西南走一圈。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趁著現在還能動,多出去看看,也算彌補一下遺憾。」
這,這怎麼說說話,夫子竟然下了這麼大的決定了?
「從承天省到西南沒有一個月是不可能到的,這還是快的,要是再慢點兩個月也是走的,夫子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在這陪你幾天,正好就出發!現在天氣正好不冷不熱,再拖下去就該熱了。」
陳三寶簡直被穆夫子這強大的行動能力驚呆了,穆夫子也有五十多了吧?這,知天命的年紀了竟然要遠行,還一去那麼遠,這毅力,佩服……
「夫子,如果你要出發,就從京城轉道吧。可以先去明義山莊走一圈,大河家的虎子也考上秀才了,上去我去看,還說想你了呢。」
還有大丫的兩個孩子,雖然不是親孫子,但畢竟是連政的兩個女兒,也是可以去看看的。
「而且從京城出發可以和謝家的商隊一起,那樣更安全一些。」
穆夫子覺得此計可行,竟是認真的規劃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
晚上狗蛋從大乘寺回來,聽聞夫子要去西南,頓生不舍。
狗蛋自四歲開始便跟著穆夫子識字讀書,雖說沒取得什麼成就,但穆夫子真的是比陳三寶都親近的人。
「爹,夫子年齡大了,又要一個人上路,你能放心麼?你看我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不如就跟著穆夫子一起去西南怎麼樣?我又可以一路照顧夫子,又能長長見識。」
這混小子,還不知你那點小心思,陳三寶嘴角提了提,一個眼神都懶怠給他。
狗蛋看他爹不搭茬,又黏黏糊糊的挨了上來:「爹,你說你是朝廷命官,身邊這麼多人還被刺殺呢。我可是你現在唯一的兒子,你捨得我跟著你冒險?」
呦呵,還知道陳述利弊了,想的挺長遠的麼。別忘了,我二兒子還在你娘肚子裡,可不止你一個兒子!別把自己看的太金貴了!
「還有啊,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兒子,萬一有那壞人,把我抓了威脅你,你說怎麼辦?爹,還是讓我消失一段時間吧,我跟著穆夫子去西南,把他送過去我就回來,絕對不惹禍。
西南那地方我都熟悉,來迴路線也走慣了,出行都是謝叔叔家的人陪著,再安全不過了。」
陳三寶面上不為所動,但心裡卻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他現在不得不在此地養傷,等傷養的差不多了,估計又要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畢竟陛下吩咐的任務還沒完成,他只是受傷,只要沒死就得把任務做完才能回去。
狗蛋這一路上除了累贅就是惹他生氣,雖然有鍛鍊,但收效一般。與其讓他在這跟著他虛耗,真不如讓他護送穆夫子去西南。這樣穆夫子也算有點照應。
陳三寶沒有答應狗蛋行或不行,卻在第二天把這主意給穆夫子說了。
穆夫子聽到陳三寶現在的困惑,也替陳三寶愁的慌。
狗蛋這孩子本質不壞,不淘氣不鬧騰也不作妖,性子懦弱老實,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成天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憊懶模樣,沒有一點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和活力。
陳三寶讓狗蛋護送他去西南,倒不如說是讓他帶著狗蛋歷練歷練。說實話,穆夫子內心深處是不太願意的。
帶著一個半大的孩子,還是陳三寶唯一的兒子,這要是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他能否承擔的起這樣的責任。
陳三寶一看穆夫子那糾結的表情便知道,自家兒子被自己的親夫子給嫌棄了。為了不給穆夫子添麻煩,陳三寶主動的收回了請求不提。
到了晚上狗蛋又期期艾艾的來問是否可行時,陳三寶明確的拒絕了他這一請求。
「爹現在身體不好,你不跟著好好伺候,就想著到處瞎跑。要是爹一個沒養好,真死這了,你又跑的沒影,你讓你娘和你妹妹怎麼活?!」
「好兒子,之春沒了,之冬現在心情不好,滿倉雖然回來了,到底很久沒見,對爹的很多事都不熟悉。爹現在這更需要你,你就先在這陪陪爹吧。」
「而且那西南有啥去的,你在那呆了那麼久還沒看夠風景?你知道北地三省麼?
那裡有特別遼闊的草原,有好多好多馬,你想想,騎著小馬御風在草原上馳騁,多威風,是不?」
陳三寶搜腸刮肚,威逼利誘外加打感情牌,極盡拉攏之能事,說了這麼一大段,結果那小子直接回了一句:
「不好,我不喜歡騎馬,磨的大腿疼!我也不想御風,吹的臉疼!草原上有什麼好看的,都是蟲子和蚊子!我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