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陳三寶終於找到了用武之地,他把行李一放便開始領著火器營上下收拾起來。
劉明全等人已經有段時間不幹活了,這幫人身上都快張虱子了,陳三寶這一來,所有人都被調動起來,不是去將糞坑填平,就是去整理火藥材料,要不就是去打掃他們的住處。
一時間,平靜已久的火器營又重新熱鬧起來,初春的上午大家乾的熱火朝天,不僅沒叫苦叫累,反而有說有笑,好像重新煥發了活力。
「將軍,現在你來了,我這心裡也算有底了,你不知道,西南這破地方潮的,我這衣服要是洗了,沒有三四天不能幹,晚上一趟床上感覺黏糊糊的,我來了兩年了都不適應。」
「對啊將軍,我和小劉子他們想了一圈辦法怎麼才能去去潮,要是能解決這個問題,咱們這火器營就能像以前那樣百戰百勝了。」
「是啊,將軍,現在你來了,我這心裡一下子就有底了。咱們陳將軍最厲害了,這點小事對他根本不是難題!」
劉明全一邊那土埋糞坑,一邊大聲和陳三寶說話,不過不論他們說什麼,陳三寶也只是點點頭,一句話都不說。
這糞坑就在眼前,他不嫌臭麼?陳三寶覺得自己連嘴都不想張。
一共用了五天的時間,陳三寶等人才把整個火器營給重新規劃好。為了保證有一個安全的生產環境,陳三寶還拿著令牌去了鎮國公那申請了磚頭沙子等,在營房中間砌了一堵牆,將生產和生活區分開。
經過他的一番改造,整個火器營可以說煥然一新,大變了模樣。不說劉明全他們了,就算是陳三寶看了都覺得舒心暢快。
「將軍,你一來咱們果然就不同了,這屋子乾淨了看起來都舒服,昨天我躺在床上,都不想起來了。」
陳三寶從來就不是那摳搜的,看到營房裡諸人破敗的被褥,托人在縣城買了新的被褥過來,這一舉動讓大家對陳三寶更是拜服。
「我讓龐將軍在縣城買了油紙,下午就能送過來,到時候咱們試試用油紙把木炭包一下,看看能不能阻止它吸收潮氣。」
這幾天陳三寶一邊領著大家改造營房,一邊研究如何能去潮去濕,讓火藥生產出來能夠保存的更長久。
他已經許久不碰黑火藥,但這幾年他經常研究武玄灃給他從皇宮裡拿的那本奇書,倒是補充了不少化學知識。
製作黑火藥的材料之一便是木炭,這東西吸附性很強,因為平時放置的時候特別容易變潮,做出來的火藥點燃的時候就容易啞火。
陳三寶想了想,決定看看用油紙包一下能否阻止他吸收潮氣,到下午的時候,等龐毅派人把油紙送來,陳三寶帶著大傢伙便開始了實驗。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當陳三寶領著火器營忙活著研究火器的時候,他一直惦記的武玄灃此時已經悄悄回到了大營。
鎮國公主營帳中,一個身穿著普通甲冑的士兵站在中間,拿出一張牛皮紙,給在座的幾個主將傳看,。
「這便是南周的布防圖,有了這個地圖,按照我之前的部署,拿下南周便指日可待。」
說話的正是武玄灃,他臉上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改造過,完全看不出之前的風華絕代,普通的隱入人群中都認不出來。
他周圍站著的人中除了鎮國公,其餘都是他最信任的親信。當看到武玄灃遞過來的牛皮紙時,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這可是南周的布防圖!看著圖中標註的,應當是真的無疑了。
這怎麼可能,這種東西應該是南周最機密的文件,如何能出現在王爺的手裡?
難道王爺好了後沒直接回來就是潛伏進南周,而是去竊取這份地圖了?
「王爺,這怎麼可能?這麼重要的東西……這,萬一是一份假的……」龐毅從軍多年,深知對方布防圖的重要性,他不知道王爺是如何拿到的,但萬一這是個陷阱該怎麼辦?
要知道,這西南之地山多平原少,地形非常複雜,南周的布防利用了當地的地形優勢,易守難攻,這才讓他們大周的軍隊久攻不下。
要真是陷阱的話,那就不是他們消滅南周,而是被南周瓮中捉鱉了。
武玄灃看了一圈,發現每個人雖然嘴上沒說,也都贊同龐毅的說法。他靠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這一點你們不用擔心,既然我能拿出來讓你們知道便確認是真的。」
他怎麼可能把一份假的東西沒經過證實就拿過來?!
說起來,他還要感謝雲弗閔這老奸賊,要不是他心狠手辣過河拆橋,利用完他的好四哥便將之丟棄在一旁,他如何能如此順利的拿到這份地圖?!
徹底清理掉身體的毒素後,郭小城便重新留在京城處理事務,他便帶著幾個親信偷偷從京城一路南下回到了西南。
但他並未直接回大營,而是易容喬裝一番去了南周。
大家都以為他或者死了,或者在京城觀望形勢,但所有人都想不到,他不僅回了西南,還孤身去了南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南周已經存在太久了,他已經打膩了打煩了,這種久攻不下的挫敗感讓他再也不願等待,決定孤注一擲也要闖一次。
事實證明,武玄灃成功了!
武玄凌那個廢物,當初在和他二哥爭奪王位時不敵失敗,竟來西南投奔雲弗閔這老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雲弗閔為師出有名最開始還優待他,拿他當擋箭牌和大周叫板,在自己的女兒接連生下兩個皇子後便將之拋到一邊,對其軟禁。
武玄灃一想到自己再見到武玄凌時他那可憐的樣子便覺得好笑,曾經有多麼風光多麼不可一世,現在就有多麼悲慘。
一個剛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為了一口飯吃還要向送飯的僕役磕頭求饒,那苟延殘喘的樣子真真是可憐的很,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結果。
「老八,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年我和大哥二哥爭的頭破血流,最後倒是你成了氣候。」
武玄凌已經從最開始認出武玄灃的驚訝中回過神來,躺在床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自嘲的笑。
「我是個廢物,當年為了和二哥置氣,敗走西南認賊作父,還以為雲氏是個好的,沒想到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如此境地,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武玄灃穿著一身宮裡的太監服,靜靜的站在他的床頭,冷漠的表情一如他的內心。不論武玄凌多麼可憐,都激不起他一絲一毫的同情。
「落到這般田地,我武玄凌認了!我愧對祖宗,愧對父皇,我就是咱們武家的敗類!史書怎麼寫我我認了,我死了後見到父皇,他怎麼罵我我也認了,可是我放不下啊,老八,我對不起當初跟著我一起來西南的那些人啊。」
說到這裡,武玄凌粗氣越喘越重,臉頰泛起了怪異的紅色,不知從哪裡竄出一股力氣,突然彈起來一把握住床邊的武玄灃的手,急促的說道:
「老八,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成全你,我都給你!我來了西南這麼些年,雖然過得不如一條狗,可是我的那些追隨者也有混進他們內部的,他們的名單我這裡就有,這呢,我給你!」
說著武玄凌哆哆嗦嗦的收回手,翻出之前睡的有異味的枕頭,在旁邊打開了一個小口,從中抽出來一張泛黃的紙,武玄凌顫抖著展開這張紙,看到上面一個個人名,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他哆嗦著遞給一臉冷漠的八弟:
「這就是當初和我一起來西南的人的名單,這裡面有好多人都死了,但也有幾個還在世,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能幫到你。尤其是這個聶瑞,你聯繫他,他會有大用。」
「你想要什麼?」武玄灃收緊這張紙,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裡面的一些名字他還記得,好多都是當年他四哥的追隨者,這份名單應該是真的。
「我要雲氏死!我要雲弗閔那個老狗賊五馬分屍,我要雲恆和雲炎這兩個畜生死無葬身之地!我要他們都去死,去死,去死……」
武玄凌紅著眼睛,拳頭緊握,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滿臉的猙獰扭曲。
「還有雲氏生的那兩個小畜生,你也要殺了他們,他們根本不是我的種!雲氏那個賤人早和別人暗通款曲,這個破鞋,那兩個賤種竟然安在了我的頭上,想要冒充我武家的血脈,簡直罪無可赦!」
他當初來的時候還帶著一個側妃,只因那側妃長的貌美,竟被雲炎和雲恆兩兄弟看中,強行拖走一起姦污了她,之後那側妃絕望之下竟跳井身亡!
「老八,只要你幫我殺了他們,我還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你絕對想像不到,父皇當年告訴我後便匆匆離世,我又匆匆來了西南,沒想到最後竟然要便宜你!你知道了對你絕對有益,你附耳過來,我把他告訴你……」
武玄灃看著武玄凌剛才還扭曲的臉又一臉興奮,臉頰上的兩抹緋紅像是要發光,眼睛亮的像是裡面燃了兩簇火把,知道他這是迴光返照,便也不疑有他,蹲下身附耳過去。
再站起身時,武玄灃的嘴角提了提,無聲的笑了。
果然是個大秘密,他也確實想像不到,就衝著這一點,他決定幫武玄凌完成遺願!
從皇宮出來後,武玄灃便按那紙上的名單挨個找去,他將帶來的幾個人分別安排在那幾人身邊,自己獨自跟蹤那個聶瑞。
聶瑞曾是大周的禁衛軍之一,當年跟著崇德帝逃到了川蜀,先帝駕崩,他跟隨武玄凌來到了西南,因為人長得高大俊美,竟被雲弗閔手下一個親信將軍家的女兒看中了,說什麼也要嫁給他。
那時武玄凌初到西南,兩邊人正處於蜜月期,聶瑞聽從武玄凌的意思便娶了那女子,這是他們那一批人里混的最好蹦的最高的。
後來,隨著武玄凌被囚禁,其他人死的死散的散,反而這個靠著女人上位的聶瑞保全了性命。不僅如此,因為他對一起來的同伴們不假辭色拉遠距離,還贏得了他岳父的肯定。
在聶瑞與那女子生下兩個孩子後,他算是徹底融入到了西南這塊土地,現在甚至被委以重任,成了他岳父手下的一個副將。
武玄灃在暗處觀察了聶瑞好多天,發現他的行蹤非常簡單,整個人也沒有任何破綻,正懷疑武玄凌是否誆騙他時,南周皇宮敲響了喪鐘:他們的第一任皇帝武玄凌崩了,諡號惠宗讓皇帝!
為表哀思,南周上下服國喪,禁宴飲、娛樂、婚嫁百日,國喪過後,由讓皇帝之長子武祝禎繼位,由於皇帝年幼,國杖雲弗閔全權獨攬朝綱。
武玄凌死的時候,武玄灃還沒離開南周,依然在暗中觀察聶瑞。沒想到聶瑞表現的和所有背叛者一樣,對老東家的死不僅無動於衷,還在當晚和岳父在家喝了個酩酊大醉。
就在武玄灃以為這是個廢棋準備放棄時,當天晚上,聶瑞踉蹌著從岳父家出門後竟然甩脫了隨從,獨自一人進了一個小宅子。
武玄灃知道聶瑞武功高強,從不敢靠的太近,看到他獨自一人,便慢慢跟在他身後,直到他進去一會,武玄灃才悄悄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結果他剛靠近門便,那大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了,武玄灃被一股巨力一下子拽進了院中。
武玄灃心中大駭,暗恨自己麻痹大意,沒想到這些天他的行蹤對方竟一清二楚,只是佯裝看不見,就在這等著他呢。
火石電閃間武玄灃心思百轉,用最快的速度取出武器便要戰鬥。
結果他剛一進門,便聽到撲通一聲,「殿下,不要做聲!」
武玄灃抬頭一看,這座宅子裡竟然有不下十人,每個人都披麻戴孝一身白,院子的中間竟是一個祭台,上面赫然是武玄凌的牌位。
不過那牌位上寫的倒不是什麼惠宗讓皇帝!而是按照大周的齒序:大周高宗皇四子武玄凌之位。
一瞬間,武玄灃什麼都明白了……
當武玄灃從聶瑞的手裡接過那張布防圖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懷疑的,為了驗證真偽,他又親自去了地圖上的其中幾個軍事駐地查看,待一切辦完,這才快馬加鞭趕回了始安縣駐地。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