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處還是人頭攢動,整個營地幾乎八成的人都去報到了。陳三寶覺得還是皇帝高明,這麼輕而易舉的便解決了流民問題,還招到了這麼多兵。就他們現在整個營地就有兩三萬人,每天還有源源不斷趕來的,這麼算下來得多少人?
陳三寶將陳氏和宗氏的族長和幾個族老召集到了一起,把昨天從謝乘風那裡得到的消息說了一下,「謝二少爺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和我那樣說,我覺得這事八成能成。」
「如果按照他說的能安置三百多人的話,就還有一百人左右是進不去的。」
陳三寶的話音剛落,陳氏的一個族老陳長福馬上接著道:「一共就三百多人,當然是咱們陳氏自己進去啊。這一路上我們給你們宗氏的保護夠多了吧,你們好幾家沒飯吃不還是我們三寶給的。大家只是搭夥一起往京城走,現在已經到地方了,當然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這個莊子是我們陳氏族人找到的,就應該我們自己人住進去,哪裡還有和別人分享的道理。」
陳氏的幾個族老聽了紛紛點頭,連陳明啟和陳大富都沒有出言反對,一共就能容納三百多人,這個時候還講究什麼感情!
他們已經受夠了流浪的苦,現在有地方能讓他們容留,他們怎麼可能那麼偉大還把位置讓出來?
要不是陳三寶在路上救了他們,宗氏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這一路上他們見過的死人還少麼?
宗氏包括宗青柏在內都知道陳氏說的在理,這一路走來他們確實受陳氏照顧良多。但如果沒有他們的加入壯大了隊伍人數,陳氏也不可能這麼平安的到達京城吧。 ✱
一句話就把他們的功績都抹殺了?陳氏有了固定的住所,他們卻還要再四處漂泊,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
而且四海之大,現在讓他們去哪裡啊,家是回不去了,總不能全村都去邊疆戍邊吧。
宗青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宗禹,連接兩個宗族的就是宗禹和陳三寶了,他希望陳三寶能夠看在宗禹的面子上也把他們帶上。
宗禹看到了族長的示意卻低下了頭,他也很為難啊,那個陳氏族老話雖然說的難聽,但是卻句句在理。現在讓他用以前的情分要求陳三寶,他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陳三寶看到宗禹那為難的表情,也覺得很尷尬。可是他個人能力有限,實在沒有辦法找出別的方法收容這麼多人。這還是欠了人家謝乘風很大的人情呢。
雖然每個人心底都各有心思,但表面上大家都沒有開口說話,一時竟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中。
「三寶,謝二少爺說沒說我們什麼時候能過去?過去能有營生麼?」
「他今天就去上他岳父家了,估計今天下午應該能有信,一會我回去就知道了。如果順利的話咱們明天應該就能過去,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畢竟那也不是他自己的莊子。」
陳三寶回答的時候都沒敢多看宗禹一眼,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希望謝乘風說的莊子能更大點,能裝下更多的人吧。
宗青柏看到這邊已經討論上過去幹啥的問題了,實在沒忍住張了嘴:
「三寶啊,你看你和禹兒也是同窗,據說還是他給你啟的蒙。你看我們這隊伍里也沒多少,現在滿打滿算才一百多個人。就不能把我們也帶上麼?畢竟咱們也一起走了這麼久的路,你就真的忍心看著我們繼續流離失所麼?」
「這兵荒馬亂的,我今天聽後來的流民說,咱們承天省現在徹底不行了,蝗蟲都肆虐好幾個地方了,本來就一點水沒有,反賊和朝廷還對峙著,我們真是無處可去啊。」
宗青柏也不怕別人笑話了,為了能打動陳三寶,說著說著眼淚還流下來了。
承天省到底沒有逃過去麼?蝗災已經去了麼?陳三寶心裡閃過濃濃的擔憂。
看著宗青柏那飽含風霜可憐巴巴的臉,陳三寶為難極了。他不是不幫啊,他幫的已經夠多了,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宗叔,不是我不幫,實在是我自己能力有限啊。如果謝二少爺家的莊子能住進去最好,住不進去我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啊。」
宗青柏等人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只是他還是希望陳三寶能夠再想想辦法。畢竟他們口中的謝二少爺曾經是皇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也比他們這普通老百姓要強吧。
如果明天那莊子真的不夠住,他們也只能去報名戍邊了,那以後他們就真的再也回不去平陽了。
告別了陳大富等人,陳三寶心情沉重的回了家。中午他哪裡也沒去,專門在家等著謝乘風的信。
果然不到未時,謝乘風家昨天那個看門的小廝就找了過來,說事情已經搞定了,明天謝二少爺會親自前來領著大傢伙去莊子。
「這個小哥,那你知道那莊子到底能容納多少人麼?」
「這個我哪裡清楚,少爺只是讓我傳這麼一句話,具體的明天你問我家少爺吧。」
那小廝走後,陳三寶的心落下來不少,陳氏族人能夠安頓下來,他的壓力就少了一大半。
至於宗氏,他現在真是絞盡腦汁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從入城到現在,這幾天陳三寶就沒有一天閒著的時候,每天不是跑東就是跑西。趁著下午無事,陳三寶趁機出門逛了逛,準備看看有沒有適合宗氏的工作機會。
走之前他先去對面的城隍廟走了一圈,現在天不下雨,有些人貪圖這裡近,也會進來拜拜。廟門口還有幾個擺小攤的,賣點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賣吃食的倒是只有一個餛飩攤。
整個城西其實就是個貧民窟,還不如那魚龍混雜的城東,店鋪很少,食肆也不多。陳三寶走了一大圈也沒找到什麼店鋪招工,沒辦法只能去了城南,那裡富庶,店鋪多,工作機會也多。
陳三寶打聽了一圈,有一些店鋪確實要人,但不提供食宿。有的店鋪倒是有住的地方,但聽說人是外面的流民則連連搖頭。只有一家書坊聽說有一個秀才,表示可以過來試試。
折騰了一大圈累夠嗆,還沒啥成果,陳三寶只能灰溜溜的往家走了。
回去的路上陳三寶又看到了第一天來時遇到的那個帶孩子婦人,陳三寶笑著打了聲招呼就要過去,沒想到那婦人卻主動和他說起話來:
「你們家是承天省過來的?聽說那邊都遭了蝗災了,你們可真幸運,提前跑出來了。」
「是啊,不僅有蝗災,還有戰亂,我們一族好多人都提前逃出來了。」
「那你們是挺幸運的,這世道真是說不準,要是哪天那蝗蟲也飛到京城來,咱們這也危險了。」那婦人一臉感嘆,「那你的族人們也都過來了?」
「我家在這有房子就進來了,他們沒有房子,現在還在城外等著呢,朝廷不讓進。」陳三寶想起還有這一攤子事等著他,實在是沒心情和這婦人閒聊,微笑著點點頭就要往回走。
「還在城外等著呢?那是挺可憐的,住哪啊?露天?」
「只能是露天啊,我們這一路過來就是露天住的。」
「哎呀,那有孩子的真的太可憐了,要實在不行就讓他們去城外的大昭寺或法興寺看看呢?寺廟下面的村莊應該能住進去,不過你要常年給寺廟幹活。」
什麼???真有這好事??這年頭還有免費住的地方?「真的麼?不用剃度出家就能住進去麼?」
「當然不用剃度,又不是讓他們當和尚,大昭寺和法興寺可是咱們皇家寺廟,面積大的很,來往的香客每年都很多的,一般人想進去出家還不行呢。」
「皇家寺廟都是有土地的,但是那些和尚都不干農活,就讓山下的村民去干。寺廟那是化外之地,不給你錢,但你可以住在下面,受他們庇護。」
「你的族人要是實在沒地方去了可以去那裡,農忙的時候給寺廟幹活,閒著的時候自己找點活也算有點營生,總比在外面流浪強啊。」
這個娘子,你這麼人美心善,你肯定會有好報的,你可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陳三寶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的,還是個已婚婦女,真想上去抱她一下了。
「哎呀,這可真是太感謝你了,這可太好了。幸虧你說,要不我們這外地來的,初來乍到的哪知道還有那好去處啊,真是太太感謝你了。」
「客氣啥啊,這也不算啥好去處,常年白給寺廟幹活,還沒有錢掙。平時去的人很少,倒是適合你們這些無家可歸的。要是能去你們就快去,別到時候沒地方了。」
陳三寶聽得這個消息,興奮的簡直要一蹦三尺高。連忙問了那兩個寺廟的位置,回家和陳老太太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了。
還不到酉時,城門還沒關,陳三寶急急趕著小驢車出了城。
陳大富看到陳三寶竟然去而復返,連忙站了起來問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陳三寶沒有搭理他爹,把陳氏族老和宗氏族老又召集過來。
「謝二少爺明天就能帶咱們去那個莊子,你們今天晚上就收拾收拾東西吧。」
「宗叔,我今天剛剛得知,你們可以去寺廟下面的村莊落腳。」陳三寶把那婦人說的話趕緊告訴了宗氏的幾個族人。
宗青柏和宗禹等人聽了都相當驚訝,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條出路。本來他們看沒有去處都商量著要不就報名入軍戶得了,沒想到峰迴路轉,他們還能留在皇家寺廟下的村莊。
「那個娘子說現在流民越來越多,保不齊就有其他流民知道呢,咱們要不就快點過去吧。」
陳三寶是個行動派,這些人的去處真是壓在他身上的大山啊,不解決了這個問題他都快睡不著覺了。
別管是不是要給寺廟幹活,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能有個落腳的地方,所以那個寺廟簡直就是為他們流民準備的啊。
宗青柏一聽也頗為心動,馬上響應陳三寶的號召,召集起族裡的大部分壯勞力,連夜就要趕過去。
陳明啟聽到他們有了去處也高興的緊,和本族的人說了一聲也打算跟著去幫忙。畢竟今天上午兩族鬧得有點不愉快,都是一個地方來的,還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有機會他還是希望能彌補一下的。
這樣,哪怕天都快黑了,陳三寶還是帶著一干宗氏族人匆匆前往城外的皇家寺廟大昭寺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