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陳三寶每天都是鋪子和學堂兩點一線,做起了乖乖好學生。但他的心情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般淡定,每天早起第一件事便是出門抬頭看天,要是艷陽高照便心思沉重,看到天上有陰雲心情都會好很多。
鋪子的生意並不理想,和前段時間比人流量少了很多。實在用不上那麼多人,陳三寶沒辦法讓英子也回了陳家村。
聽小趙氏說現在地里乾旱,很多人家都去河裡挑水澆地。前段時間種下去的種子因為地太干,出的苗很不好,好多人家又來他家借錢了。陳大富以前總愛炫耀他們家多麼有錢,現在讓人借錢也借怕了,逢人就哭窮。
由於天氣乾燥,他們家新房子乾的很快,前幾天他爹已經領著家裡人搬進去了。他爹他娘趁著他不在直接就住在他的新房裡了。
村里水井每天都要排很長的隊,繞村小河的河床都快露出來了。好在他們家前幾天在新房子這打了一口井,不用和村里人搶水,但小趙氏說這幾天感覺水位線又低了。
現在陳大富每天晚上必須乾的一件事便是去存糧的地窖看糧食,檢查一遍都完好無損了才能上炕睡覺。
陳三寶出於憂慮又跑了一趟糧鋪,決定趁著手裡有錢抓緊時間再屯點糧食。結果到了地方發現糧鋪門口竟然排起了長龍,糧食的價格也漲了不少。
以前最便宜的高粱米竟然已經十八文一斤了,而精米也由原來的三十文漲到了五十五文,而且還有進一步上漲的趨勢。
看來很多人也注意到了天氣的異常,有了憂患意識。好在雖然漲價了,但還有的賣,怕就怕連賣的地方都沒有。陳三寶這次下了大本,除了手裡留了十兩銀子,把陳大富手裡公中的存款和他的私房全都要了出來。一部分用來買了糧,一部分去醫館買了藥材,一部分買了一隻毛驢和一輛馬車,馬車是帶棚的那種。
同時他也讓陳大河告知了燕子等人,讓大家抓緊時間屯些糧。並讓燕子組織作坊近期大幅度減少粉條的生產,作坊三天開一次工。實在是成本變高,他們的利潤會被進一步壓榨。
他打算這兩天就去縣裡和謝掌柜商量一下粉條的出貨價格,成本提高這麼多,售價如果不變的話,他們家就要賠錢了,畢竟他們除了成本還養著那麼多僱工呢。
哪知還沒等他去,謝掌柜就派人來說有緊急通知,讓他速去縣城一趟。陳三寶讓狗蛋和夫子幫他請了一天假,穿上衣服帶上錢就匆匆忙忙出了門。
從平陽到明水這一路,陳三寶都心緒難安,他覺得自己的膽子越來越小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有點風吹草動就如驚弓之鳥。
最近唯一能讓他安心的事就是書坊的話本大賣了,前期的二百份金裝版全都賣完了,剩下的劣質版也賣的不錯。
正版之所以能賣的那麼快那麼好還要感謝劉師爺,當初他把西遊記和封神榜送給錢大人家的小公子。縣太爺錢大人出於好奇,沒事的時候也讀了一遍。看完後點頭連連,大加讚美,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這可是能得到縣太爺肯定的話本子,城裡的有錢人聽聞後,可以說是蜂擁而至搶購一空,聽說有不少還拿到安瀾府去倒賣呢!陳三寶知道後又加緊趕製了一批金裝版,趁著這波名人效應加緊掙了一筆。
到了福臨客棧,一樓大堂桌椅擺放在一旁,一個客人也沒有,謝掌柜沒如往常一樣在櫃檯後面算帳,竟然是在整理行李。陳三寶見狀甚為驚訝,連忙上前詢問。
「謝掌柜,你這是幹啥呢?怎麼還收拾上行李了?要出遠門麼?」
謝掌柜看到是他,先把手裡的活停了下來,指揮手下的夥計接著干。
「三寶,你來啦,快上邊上坐!這邊太亂了。」
兩人坐定,謝掌柜並沒有像往常一般給他張羅茶水點心,而是心情略微沉重的對陳三寶說,
「三寶,我要走了!二少爺給我寫信讓我儘快回去!京城那邊出事了!」
什麼???陳三寶一聽大驚失色,噌的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出了什麼事了?二少爺還好麼?那你還會回來麼?」
不怪陳三寶驚慌失措,實在是他們家和謝氏利益攸關,謝氏如果真有什麼事那他家作坊該如何是好?拋開利益不談,這麼長時間,不論是謝乘風還是謝掌柜都和他建立了很深厚的友情,出於朋友的立場,他也不願意看到他們出事啊。
「具體的情況二少爺也沒說的太明白,只是說尚書大人不太好。我們謝家很多地方上的掌柜現在都接到了信,要求抓緊把產業賤賣然後攜資回京。」
謝家最大的倚仗戶部尚書不太好?是身體不太好還是處境不太好?
如果是身體不太好還好說,大不了以後他們家退出皇商的行列,以後回老家還是一方首富。怕就怕是處境不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等待他們謝家的就是滅頂之災了!
謝掌柜能想到的,陳三寶怎麼可能想不到,陳三寶一顆心直直下垂,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那你們什麼時候啟程?你怎麼回去?」
「客棧本就是租的地方,所以倒不用愁怎麼安置,我們打算把貴重的裝著帶走,其他都不要了。正好你來了,看看什麼東西能用上都拿走吧。明天我們就走,你最好今明兩天就都搬走。」
「這麼急麼?明天就走?車隊聯繫好了麼?」
「二少爺催的急,我也很擔心京城的情況,好多年沒回去了,正好明天有一個鏢局要去京城押鏢,我們就搭著人家的車隊了。」
「我們這邊走了,你家作坊就暫時先停了吧,等京城那邊局勢穩定了我再聯繫你。如果我們這邊一直沒有回音,你就再聯繫聯繫別人看看能不能零售,不過那樣估計就會很麻煩了。」
看到謝掌柜都這個時候了還在為他謀劃,陳三寶一頓感動,「你們走了粉條作坊我就打算暫時先停了,最近糧價上漲的厲害,成本變的太高了。」
「是啊,我也關注到了,今年天氣始終沒怎麼下雨,天也越來越熱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我本來還想著你啥時候過來咱們商量一下進價的事呢,沒想到我這就要走了。」
「謝掌柜,這麼久以來雖然我總是叫你謝掌柜,但是你真的和我叔叔一般,一直以來給了我這麼多幫助。謝叔,謝謝你,你要走了我真的很不舍。以後山高水長,不知道是否還會有再見面的一天。」陳三寶說著說著感覺眼眶都要紅了,不過男子漢大丈夫,哪怕真的很傷心他還是死死的忍住了。
倒是謝掌柜一個沒忍住,眼角流下了兩行淚,用衣袖擦了擦,「和你認識這麼久我也很開心,你帶給了我很多驚喜,讓我一直以來平靜的生活有趣很多,我才要謝謝你呢。就我這樣的老了老了還演了一把西遊記里的老神仙,這輩子也值啦。」
想到這次回去還不知道謝掌柜要面臨什麼樣的境況,陳三寶心裡又是一陣難受,「謝叔你別說了,知道你愛吃酸辣粉,一會我回去把酸辣粉的配方給你抄一份,你沒事的時候自己在家做,沒有粉條用面就成酸辣麵了。」
「好好好,叔就愛吃那口,以後離開這了絕對得想這口。你給了我配方最好,謝謝啦三寶,叔就占你一次便宜啦。」
兩個人聊了一會,謝掌柜又張羅起行李來。陳三寶趁機回了一趟中和書坊,拿出紙筆把酸辣粉的配方默了下來,又把他們書坊自產的全部金裝話本各拿了一本,準備送給謝掌柜路上打發時間看的,到了京城也可以送給謝二少爺看。
當天下午陳三寶就領著自家美食城的員工去福臨客棧搬了一部分東西,像桌椅板凳這些他拿了也沒地方放,也就拿了一些鍋碗瓢盆和乾淨的被褥等,來回搬了幾趟也就搬完了。
第二天一早陳三寶老早來到了福臨客棧,這時候的客棧除了桌椅外大部分東西都送人的送人,拿走的拿走,顯得很是蕭條。謝掌柜他們吃過了飯就張羅著往馬車上搬運,這次和謝掌柜一起走的就兩個小夥計,這兩個人一個是謝掌柜來這後撿的小孤兒,一個是他從京城帶來的僕人,其他夥計昨天結了帳都遣散了。
陳三寶把酸辣粉的配方和那一整套書拿出來的時候,謝掌柜很開心,直言這一路上不會無聊了。
傷感的話昨天就已經說完了,陳三寶只最後和謝掌柜相擁一笑後,謝掌柜便進了車廂。看著漸行漸遠的車隊,陳三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這麼可愛的謝掌柜了,更不知道以後他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