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我信你。」陶淮南抬手去摸他的臉,「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你會辛苦很多。」

  遲騁無所謂地兜兜他下巴:「別想東想西的。」

  他們從午後這樣坐到傍晚,遲騁要去給他們準備晚飯了。陶淮南捏著他一塊衣服,一直安安靜靜的。遲騁要起身,拍了拍他,陶淮南挪開之前抬起頭,在遲騁下巴上輕輕吻了吻。

  遲騁揉揉他頭髮,把陶淮南放到一邊,自己起身去了廚房。

  這兩個弟弟陶曉東誰也不理,看見哪個都生氣。

  但當哥的總不可能永遠都不回家了,陶淮南一天給他打兩遍電話,陶曉東又過了幾天才回,回去直接脫了衣服去洗澡,也不跟他倆說話。

  陶淮南在門口等他出來,遲騁去切水果。

  陶曉東洗完出來,頭髮上還頂著個毛巾,倆小的都看著他。

  「哥。」遲騁叫了他一聲。

  陶曉東當聽不見。

  「哥理理我。」陶淮南朝他這邊伸了伸手,陶曉東路過的時候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陶淮南往回一縮,搓搓手背說,「你也終於要家.暴了嗎?」

  陶曉東邊走邊說:「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家長總打孩子了。」

  「不打不解氣,是不是?」陶淮南問。

  陶曉東看了眼遲騁,說:「現在你得慶幸你不是我親弟弟,不然我今天不打你都算我慫。」

  陶曉東到現在看見他倆都腦仁疼,雖說事兒是遲騁乾的,陶淮南也很被動,明知道他事先不知情,但這時候不可能不遷怒,這倆小的向來是一夥的。

  陶曉東沒在客廳待,回自己房間床上坐著了。最近聯繫了好多朋友等著辦事兒,家有這麼大孩子的他來回打聽學校的事兒。手機上一溜消息還沒回,但他也沒什麼心情看。

  遲騁從客廳走進來,陶淮南沒跟著。

  陶曉東看見他心裡堵,懶得抬頭。

  遲騁走過來坐在地板上,挨著陶曉東的腿,叫了聲「哥」。

  陶曉東還是不抬眼,一直看著手機。

  「你打我吧,哥。」遲騁胳膊圈著膝蓋,跟陶曉東說,「我或許不是你親弟,但你是我親哥。我做錯了你打我天經地義的。」

  陶曉東這才把視線落他身上,看著遲騁的頭頂,半天之後才「喲」了聲:「作弊了啊?你弟給你寫稿了?」

  「沒有。」遲騁抬頭看著他,「我不會說話,哥你別生氣了。」

  他倆肯定得聊一次,不管陶曉東打不打他,遲騁這個歉是必須得倒的,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終究還是做錯了事。

  陶淮南沒偷聽他倆說話,回了自己房間。對遲騁來說這樣和別人坦誠地聊天很難,他連對陶淮南很多話都不會說出口。他跟陶淮南之間有話可以不說,陶淮南生氣他可以不哄反正過兩天也好了,但是哥不一樣。

  「我不在乎你狀不狀元的,是不是第一那都是虛名,你第一還是第十對我來說沒有區別。」陶曉東終於願意開口跟他說說話,他眼神和語氣里都很無奈,「你小學跟著讀了幾年盲校那是我巴不得的,那時候陶淮南小,膽子也小,把他自己送進去我真放不了心,他一天都離不了人。」

  說起這個總感覺送倆小蘿蔔頭去盲校還沒幾年的事兒,現在回頭想想都好多年前了,現在倆小孩兒都要上高中了。

  陶曉東想想那時候總閉著嘴不說話乾乾巴巴的小倔孩兒,再看看現在沒比自己矮多少的遲騁,皺著眉說:「初中你帶著他我也願意,你能學習,也不用我管。你當高中還是小學啊?你隨便念念就能再考個狀元?」

  遲騁不吭聲,沉默著挨訓。

  「你什麼成績就得上什麼學校,你搞這一出是想還我什麼?這三年得是我跟陶淮南欠你的,你真在破爛高中崴泥了高考啥也不是,我倆還不起你。」陶曉東話是故意這麼說的,話里故意帶了刺,說得生分了,都是讓遲騁氣的。

  遲騁擰了眉,說:「我沒想還什麼,我也還不完。你不領我回來別說什麼學校了,我連學都上不了,或者活都活不成,我還不起。」

  「我也用不著你還。」陶曉東用膝蓋頂了頂他胳膊,「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有正事兒?身上擔著陶淮南的那份責任,覺得自己可能了,使使勁天都能頂起來了吧?」

  遲騁實在是不擅長說話,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陶曉東說,他做這事兒跟還不還什麼那些根本不搭邊。

  遲騁低頭坐著好一會兒,才抬了頭,他看著陶曉東:「哥,我就問你一句,你要是像我這麼大,陶淮南現在要上高中了,你怎麼做?」

  陶曉東不跟他玩這一套,他甩了下手說:「我不知道,別跟我玩假設。」

  嘴上說著不玩假設,可之後陶曉東也過了挺久沒再說什麼話。他們心裡都清楚,如果這事兒換成陶曉東他只會做得更絕。

  學校重要,成績重要,但是都比不上「我弟」重要。那年遲騁在學校打完架無論誰怎麼問他都只有一句「他打我弟」,現在的事兒也一樣,歸根結底就是一句「那是我弟」。

  「我想一輩子綁著他,我想讓他每天都活在咱們眼皮底下。」遲騁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慢慢和陶曉東說話,他眼神里很平靜卻也帶著真誠,「我知道這不可能。」

  陶淮南在自己房間沒出來,遲騁還是回頭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回過頭才低聲繼續說:「他早晚有一天得獨立活著,你和我總有不能再隨時看著他的時候。可我希望能再晚點,至少等他周圍全是大人了,沒有那些因為好奇和莫名其妙的惡意就去招惹他的爛人。那時候他也是大人了,他最多只是個『瞎子』,可他現在是個『瞎子小孩兒』,他太招人欺負了。」

  在陶曉東印象里遲騁幾乎就沒說過這麼多話,他說這些還是不自然,說完後也不自在,他實在不習慣這麼剖析自己的內心,把心裡話說出來。

  這幾句話他把自己擺在跟陶曉東一樣的位置,是兩個哥哥在交流。恍惚間陶曉東覺得遲騁好像又長大了很多。

  「如果他真是我親弟,那所有事兒都好接受多了,你們也不會覺得欠不欠我,也扯不上還不還什麼,那就是一句簡單的哥倆感情好。」

  遲騁手拄著地站了起來,聲音有點發沉:「我巴不得你是我親哥,可我姓遲不姓陶。我確實想為你們做很多事兒,不是因為我是撿來的,是因為他是我弟,你是我哥。」

  遲騁說完就轉身出去了,夏天正是熱的時候,坐地上說了會兒話腦門上出了點汗。遲騁邊走路邊掀衣服用下擺擦了擦漢,陶曉東從身後看著他,其實從身形上來看還是帶著少年人的單薄,又瘦又高的孩子。

  陶曉東在他的領域裡向來混得開,跟誰都交得上來。因為他懂人情,會說話。

  今天確確實實是被家裡不會說話的孩子堵了嘴,心裡帶點軟帶點漲,也帶著當了這麼多年哥的一點心酸,找不到合適的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