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這小哥倆是相親相愛了,小瞎子天天高高興興,粘在遲苦身上撕不下來。

  可家裡還一個老大生著氣呢,不搭理人。

  陶淮南偷著幫遲苦出主意,說:「你倒是哄哄哥,哥心軟,一哄就好。」

  遲苦聽得還挺認真,問:「我怎麼哄?」

  「就……撒個嬌?」陶淮南看家本事又掏出來了,笑嘻嘻地說,「你摟著他脖子,說哥我錯了。」

  遲苦嫌棄地轉開頭:「我又不是你。」

  「可不麼,」陶淮南也嫌棄他,「要是我的話他早好啦,我還能讓你們跟我生這麼久的氣?」

  陶曉東很少生氣,跟遲苦就更少了,他平時不氣人。仔細想想這還真是頭一回。

  哥平時笑呵呵的,可真冷下臉來也很有氣勢,雖然不是沖陶淮南生氣,但家裡氣氛那麼冷,陶淮南也消停了很多。

  「誰讓你打架,哥嫌你不聽話。」陶淮南不知道內情,也不知道遲苦是怎麼打的架,按他的理解就是因為遲苦打架了哥才生氣。

  遲苦也不和他解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也有點愁。他沒陶淮南那兩下子,不會哄,張不開嘴。

  家裡又糾結地過了兩天,陶曉東天天早出晚歸見不著人,直到周末了才終於抓著了人影。

  昨晚陶曉東回來得晚,上午九點多了還沒起來。倆小的吃完早餐開始學習了,陶淮南嘴上叼著棒棒糖,昨天買東西湊零錢拿的。邊摸書邊滋滋溜溜地嗦,欠了好幾首詩還沒背下來。

  陶曉東睡醒了從房間走出來,眼睛在他倆身上掃了一眼,遲苦抬頭看他,陶曉東沒跟他對上視線,去洗手間了。

  遲苦站起來去廚房煮麵,陶曉東收拾完從洗手間出來,陶淮南問他:「今天忙嗎?」

  「不忙,今天沒事兒。」陶曉東走過的時候順手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把,然後在沙發坐下,靠在那兒看手機。

  三月末的天穿短褲還是有點冷,暖氣不怎麼給了,屋裡涼颼颼的。

  遲苦燒水的工夫出來一趟,見陶曉東光著上半身這麼靠著,進房間裡拿了條毯子,出來罩上陶曉東。

  陶曉東也不躲,還自己抻了抻,沒抬頭看遲苦。

  等遲苦再出來的時候面已經煮完了,煮得還有模有樣的,放了蝦和牛肉,上面還鋪著一個煎蛋。

  陶淮南最愛吃麵,不知道什麼時候遲苦學的。

  遲苦端過來放茶几上,陶曉東躺在沙發扶手上看手機回消息。

  「吃飯吧,哥。」遲苦說。

  陶曉東「嗯」了聲,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放著吧,晾晾。」

  陶淮南側側頭聽著,嘴裡的糖嗦溜得更響了。

  遲苦在旁邊站了會兒,嘴閉得嚴嚴實實。

  陶曉東就當他不在,也不跟他說話,也不看他。

  後來遲苦垂著眼,走過來蹲下,蹲在陶曉東和茶几中間,陶曉東這才把眼神落他身上。

  遲苦叫了聲「哥」。

  陶曉東說「嗯」。

  遲苦蹲在那兒,說:「對不起,哥。」

  陶淮南在一邊打著幫腔:「嗨呀,就不要跟他生氣了,曉東啊。」

  陶曉東看他幾秒,才開口問他:「你對不起誰?對不起我啊?」

  認錯時這點常規問句遲苦還是知道的,哪怕他沒認過錯也答得很順:「沒有,對不起我自己。」

  哪知道陶曉東抬手就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彈得挺響,說:「別不害臊了,你就是對不起我。」

  陶淮南在旁邊「噗嗤」一聲就樂了出來。

  「我養大個孩子容易?」陶曉東坐起來,「你跟陶淮南我一起養大的,你倆吃的都一樣的飯長起來的,怎麼到你這兒飯都白吃了?」

  陶曉東看著蹲在他面前的遲苦,這兩年竄個子竄得快,現在哪怕蹲這兒看著也很高了。陶曉東還是冷著臉,表情挺嚴肅:「覺得自己是這家的外人是吧?哪天你出個事兒大不了就當這家沒你,反正不是親的,是不?」

  遲苦低聲說「沒有」。

  「來你跟陶淮南說說,讓他知道你怎麼回來的。」陶曉東扯扯他衣服,掀開衣領往裡頭看看,一身傷還沒好利索,脖子和臉上掛著的血痂也沒掉,「我沒見誰家哪個孩子像你主意這麼大。」

  陶淮南很機敏地抓住重點了,問:「怎麼回來的?」

  遲苦朝陶曉東搖頭,不讓他說。

  「別沖我搖頭。」陶曉東不管他那事兒,「我看這家裡他比我有用。」

  陶淮南眉都擰起來了,嘴裡的糖嘎嘣一下咬碎了:「你咋回來的?」

  大的沒哄好,小的又來了。遲苦先沒管小的,看著陶曉東說:「反正我錯了,哥。」

  陶曉東其實早沒生什麼氣了,跟孩子哪有長氣,他就是想讓遲苦長個記性。

  「下回你要再把你不要命這架勢拿出來,」陶曉東抬手在他後腦勺上抓了兩把,往前一聳,讓遲苦蹲不住往旁邊一坐,「咱倆就好好嘮嘮。」

  大的勉強算是哄好了,還剩個難纏的小崽。

  陶淮南這一整天就不停地跟在屁股後面問「你怎麼回來的」,遲苦朝陶曉東那邊看了一眼,陶曉東看熱鬧不嫌事大,就悠哉悠哉地光看著。

  到了晚上遲苦沒經住磨,簡單說了說。

  陶淮南哪能受得了這個,氣得直喘。氣完想想遲苦挨的那些打,又心疼得受不了,生氣不想理他又忍不住想問問還疼不疼了。

  「我說你怎麼這次回來總咳嗽呢,」陶淮南摸摸遲苦胸口,「疼嗎?」

  「不疼。」遲苦把他手拿開,被他纏了一天,煩得只想做完卷子趕緊睡覺。

  「要不哥跟你生氣呢,哥脾氣那麼好都跟你生氣。」陶淮南現在都後悔幫他哄哥了,「誰能不跟你生氣。」

  「你就別湊熱鬧了。」遲苦右手還拿著筆,左手敷衍地捏捏陶淮南的耳朵和下巴。

  陶淮南腦袋往後一仰:「躲開。」

  遲苦收回手,說他:「別往後仰。」

  陶淮南以前有一次在凳子上仰翻了,腦袋磕在地板上,疼了好幾天。

  當時陶淮南深怕遲苦挨打,寧可他先不回來了都行,就想他好好的。結果遲苦為了回來故意讓他爸打,陶淮南心裡難受死了。生氣也就是最初聽見的時候氣,沒人比陶淮南更明白遲苦為什麼急著回來,比起生氣陶淮南更多的就是疼。

  沒著沒落的情緒把陶淮南心都撐滿了。

  再著急也看不見東西,小瞎子只能讓遲苦給他摸摸都哪兒打壞了。

  遲苦讓他磨得腦子都快炸了,只說:「起來,離我遠點。」

  陶淮南不管他那事兒,兩手一伸罩住遲苦腦袋,從額頭往下摸,眼眶那兒麻麻賴賴一個不平整的痂,陶淮南用拇指輕輕碰碰:「這個痂好厚。」

  遲苦說「沒事兒」。

  陶淮南的手心托著遲苦的臉,手指頭一點一點地摸,手心熱乎乎的,弄得很癢。遲苦還是受不了他了,站起來挪了個地方坐。

  陶淮南也跟著挪到沙發上,聽電視的時候手往遲苦衣服里伸,去摸他後背。

  「陶淮南。」遲苦反手抓住他的手往外一扔,煩得直咳嗽。

  「你喊什麼,」陶淮南皺著眉,「你又不刺撓。」

  陶曉東在沙發另一邊看著電視,看他倆在那兒鬧看得成開心了,這倆打小就這樣,一個纏人一個躲。

  其實就是沒長心,當哥的缺心眼兒。

  這家裡缺個心思細膩的女性,可屋三個全是男的,男的神經粗,陶曉東在很多方面帶孩子帶得其實很糙。

  周日遲苦在屋裡學習,陶淮南躺他哥腿上一起聽電影。

  中央六台放的外國片,槍戰的。打鬥和槍響聽得陶淮南昏昏欲睡,他根本就不愛聽這個,看不著字幕也聽不懂。但是遲苦學習不理他,陶淮南只能來找哥。

  陶曉東手在他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撥拉著,這太舒服了,陶淮南閉著眼睛馬上要睡著了。

  電視裡難得消停一會兒,男人女人說話的聲音不大,半天說不出來一句,後來在女人半笑不笑的一聲「嗯哼」之後,電視裡的聲音走向就變了調。

  衣料摩擦聲,喘息聲,以及緩慢的背景音樂聲。

  粗重的呼吸聲糅雜在一起,他們在說著些什麼陶淮南聽不懂,但是又本能地覺得有點什麼。

  陶淮南睜開眼,問:「他倆幹啥呢?」

  陶曉東都不當回事兒:「親嘴兒。」

  「親嘴兒?」陶淮南眨眨眼睛,親嘴兒是咋回事他當然知道,但這確實是第一次直觀地聽見親嘴兒什麼聲。這聲聽著可挺奇怪啊……

  就莫名其妙光聽著就讓人有點不自在。

  十幾秒的時間,很快就過了,鏡頭一切那股黏膩的曖昧感就沒有了。陶淮南又把眼睛閉上了,剛才那聲音還在腦子裡沒消,閉上眼睛不自覺地想像兩個人嘴對嘴,有點嫌棄,覺得那樣怪髒的。

  可又有一點點止不住的好奇。

  陶曉東把人家的好奇給勾起來,他電視一關該睡覺睡覺該上班上班,接下來承接這點好奇的只有小哥遲苦。

  在只有他們倆的時候,陶淮南問遲苦:「你和別人親過嘴嗎?」

  遲苦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蒙了,都愣了,半天之後皺著眉說:「我跟誰親。」

  「跟學……」陶淮南話沒說完被遲苦重重放下筆的聲音打斷了,理智地咽了回去沒敢接著說出來。

  「你不得作死我。」遲苦低低地「嗤」了一聲。之前陶淮南不知道聽誰說點沒影的話都能自己演出來一場戲,遲苦要真發展出一個能親嘴的,房頂都得讓他作塌了。

  「對。」陶淮南想想遲苦和別人嘴對嘴,都覺得有點不適,哪哪兒都不得勁。

  越想越不得勁。

  本來還挺好奇的事兒,一旦安到遲苦身上就瞬間什麼好奇都沒了,乾脆都不能想。後來自己給自己想得沒意思了,裹著毯子鑽被子裡老老實實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