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取捨
當然真要說起來，那段日子對自小便被經文薰陶的他來說其實還能接受，甚至還算不錯。
不管藏地還是草原，什麼權貴首領見了他都得和和氣氣。
職業前途在草原和藏地都很光明。
可換個地方就完全不一樣了。
關內的世界對生而神異，似有宿慧的噶爾丹來說堪稱天堂。
他那聰明的小腦袋對周邊的一切都消化接收的很快，本就極度渴望信息與知識，而關內給他的終於不只是佛經，不只是如何能操辦一場血腥又充滿著詭異『佛性』的宗教儀式。
不用擺弄那些在關內堪稱驚世駭俗的『法器』，更不用和那些行走的預備法器打交道，為『它們』祈福，為『它們』唱頌歌，然後在座師手把手的教導下在被藥物迷醉，但尚存三分理智的『它們』身上下刀。
而是四書五經，是報紙，是各類新編撰什麼算學，地理，工業科學，道法之類對他有致命吸引力的書籍。
越想越悲，噶爾丹一咬牙心一狠的，但還是忍不住怒道：「說好的還有五年的！三年我都認了！」
說罷一回頭。
他又有些怕。
怕這句滿是不忿的話被遠在千里之遙的海外四島的朱由檢聽了去。
想著一低頭，見自己馬車當中堆砌的大片書籍，又稍感安慰。
國子監的講師們對他這個聰慧懂事討喜的孩子很是關照，給他制定了學習計劃讓他自學，如今大清國子監與官辦學校的教科書疊代也快，講師們說了一旦有新版出來就會想辦法給他送過來。
且約定了今後若是回來，之前說好的把他舉薦給當朝兵部尚書李化熙做學生的事兒還有機會。
大好前程啊.
不能再想了，再想還得哭。
十歲的噶爾丹得提前做好在草原和烏斯藏奔走，回到那對如今的噶爾丹來說仿若人間煉獄的故土，在佛前侍奉的心理準備。
也見見自小不曾見過幾面，但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父親，以及不能保護噶爾丹，但對他總歸有幾分母愛的母親。
朱由檢對此也只能表示計劃趕不上變化，而不是他的金口玉言沒有含金量。
本以為準噶爾諸部就算有吞併其餘衛拉特蒙古的野心，其內部也並未統一，與八旗合作頂多把輝特部拿下便再無餘力對葉爾羌下手，一個個部族集權都得耗些時間。
要怪就只能怪噶爾丹他爹實在有些才幹，機遇當前，他在準噶爾諸部一陣遊走，使得這個部族聯盟更緊密了些。
甚至他爹被達賴喇嘛所封的『台吉』尊號，眼看著就要往上挪一級成為『汗』了。
噶爾丹要是還接著留學，他可能就不是統一衛拉特諸部的大汗了。
也是因為朱由檢這一份直白的期許。
噶爾丹並未在路上拖沓，一路上給足了車夫賞錢讓馬車能在鐵路上跑的快些，也不斷在鐵路驛站換乘，晝夜不息的奔赴塞外西域。
隨著八旗奔赴嘉峪關，鐵路也終於能接著往嘉峪關修了。
本來還賊嫌棄鐵路馬車顛簸的噶爾丹在河西走廊的泥石路上坐著馬車抵達嘉峪關時，就揉著屁股給鐵路馬車道歉。
同時心頭也感慨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也是抵達的一瞬間，噶爾丹就認出了前來接應的人。
倒不是人熟悉，而是衣著打扮熟悉。
不能把嫌棄窮鄉親的想法表達出來，噶爾丹整理笑容，做沉靜智慧狀緩步靠過去。
讓他沒想到是，對面也跑出一個和他同歲的孩子過來。
「你竟穿著這般好看的衣服！」
一張嘴，便是對噶爾丹身上的國子監生員，也就是校服表達了滿滿的羨慕之意。
「你是？」
看著有些熟悉，面容與自己有些類似。
私生子？
「和多和沁巴圖爾爺爺給我取名阿玉奇，我是你的侄子，但我比你大！也比你強！」
噶爾丹聞言，小臉蛋上硬是擠出了和煦與慈祥：「你不是要被你的祖父帶去西邊了嗎？」
阿玉奇沒打算回答問題，只盯著噶爾丹身上衣裳露出純真簡單的貪婪，看到腰帶上還掛著一柄同樣漂亮精緻的短劍，更耐不住了：「如果你把你的衣服和那把劍，還有你頭髮樣式為何是這樣？」
比起噶爾丹，對面的阿玉奇才是一個正常的十歲小少年。
所以兩人很快就成為了世界上第一好的朋友。
「爺爺很喜歡我，又因為部族的戰士們在作戰，所以我能留到明年再走.你說的關內真的那麼好？那我不想走了，我要去看看。」
「爺爺讓我來迎接你，你說書庫爾岱青爺爺？他說要把我帶回去，成為土爾扈特部未來的巴圖爾！」
從阿玉奇的口中，噶爾丹知曉了準噶爾部中除了八旗，還有來自喀爾喀，衛拉特，乃至西方的哈薩克，布哈拉等汗國的使者，還有更北邊的沙皇俄國的使者。
因為受到準噶爾，土爾扈特兩個大蒙古部族首領寵愛的阿玉奇必然收禮收到手軟。
但少年的占有欲顯然無法滿足，穿金戴銀一身黃的阿玉奇眼下就對噶爾丹身上的校服情有獨鍾。
如願到手之後，阿玉奇拍著胸脯表示咱們倆兄弟好的沒話說，等回去了就正式結拜。
噶爾丹對此也只能暗嘆一聲傻人有傻福，隨後開始準備迎接他那就不曾聯繫的坐師派來的喇嘛。
他呆在關內還好，一到關外，還是大清朝廷把他給送回來的，黃教不可能讓他在外自由奔走。
果不其然。
阿玉奇大聲嚷嚷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在嘉峪關城外的互市大集突然沉寂了些，人群讓開道路，幾名喇嘛過來了。
噶爾丹牽著馬等他們過來，身邊隨從與鬧騰的阿玉奇都匍匐在地，恭敬的禮拜上師。
「尹咱呼圖克圖終歸塞北，還請靈童隨我等前往大昭寺，您當在扎什倫布成就座主班禪」
噶爾丹面上似笑非笑，雙手合十，隨後卻是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捲軸：「大清皇帝聖旨，我需往故土了卻塵緣此外，大清皇上命我帶髮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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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