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鐵大門緩緩關上, 化身為骷髏的鍊金師們繼續沉眠在黑暗之中。記住本站域名
「我以為您會喚醒他們?」魔鬼看著國王下令將塔樓的地下室嚴密地封鎖起來, 帶了幾分好奇地問, 「畢竟聖廷已經開始建立神國了。」
「不, 還不到時候。」
國王冷靜地回答。
那一支沉眠於地底的軍隊,是凡人隱匿起來的強大刀劍, 它會是一支騎兵,一把刺向聖廷刺向神明的鋒利匕首。只有足夠隱秘,足夠出其不意, 才能在最恰當的最關鍵的時刻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在什麼時刻動用它, 國王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但不是現在。
魔鬼告辭之後, 國王沒有直接離開這座塔樓。
他沿著一級一級的黑色石階向上走, 塔樓的窗戶打開,風灌進來,帶著暮鍾低沉而遼廣的聲音, 觸動著人的耳膜。國王登上了塔樓的最高處, 從這座城堡的最高點向下俯瞰這座屬於他的城。
魔鬼將另外的一件事也告訴了他。
薔薇家族的城堡中,有一些城堡其實是由鍊金師們主持設計的, 博馬里城堡就是其中一座,當初那些才華橫溢的鍊金師們在與弒龍者結為同盟之後, 在他們的城堡上下了不少功夫。
城堡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陣法。
國王看到的那些尖塔就是這個陣法里重要的一些節點。此時國王從最高點向下俯瞰, 發現整座城堡的街道都呈現依循著一種奇怪的規則,大大小小的街道鋪平在同一個面上, 就是一副充斥著幾何圖形的瑰麗圖畫。
這就是為什麼魔鬼建議國王如果可以, 最好不要破壞城堡本身。
不過, 神罰之戰後,薔薇家族在那場幾乎覆滅的瓦解里失去了博馬里城堡,後來占據它的那些反叛者顯然不知道這一點。
他們自以為是地對城堡做了不少修改,以期讓它變得更加強大。
想要讓博馬里城堡發揮出它應有的力量,需要對它先做出一系列的修補復原。這方面,國王有一位不錯的人選——已經成為軍事狂人的詹姆斯先生。
暮鐘的尾音漸漸消失在群山之間,國王返回城堡的議政大廳中。
希恩將軍已經等了有一會兒。
經過一整天的清洗,羅格朗已經徹底掌控了博馬里城堡。
大清算,開始了。
幾天之後,有兩位信使抵達博馬里城堡。
信使來自巴爾波邦國。
他們帶來了國王想要的消息。
巴爾波城堡攻陷之後,安格爾邦國的艾德蒙將軍忠實地執行了國王的命令,驍勇的安格爾軍隊將巴爾波邦國的王室徹底清洗了一遍,確保沒有留下任何一位巴爾波邦國的王室成員。當天,鮮血染紅了巴爾波王宮的石板。
紐卡那邦國的王室遭到的待遇和巴爾波邦國王室一般無二。
反叛者嘗到了失敗的苦果。
對兩個邦國王室的清洗為國王帶來了一點爭議——因為死在安格爾騎兵刀下的巴爾波邦國王室成員不論男女老幼。
國王的命令格外冷酷,不帶一點寬容。
「我們的批判家又可以大作文章了。」
在下達命令之前,國王就曾這麼笑著對希恩將軍說道。
「我倒希望他們能夠自己來平息這場戰火。」希恩將軍憤憤地回答。
國王搖了搖頭,沒有評價。
接下來發生在北地的將會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清算,巴爾波和紐卡那在各自邦國的統治下生活得太久了,如果想要在這裡重建新的秩序,那麼國王就必須保證沒有任何一位反叛邦國的王室血脈留存於世。
屠殺只是清洗的第一步。
在北地人們對兩個邦國王室全部被殺議論紛紛的時候,國王的官員將巴爾波邦國和紐卡那邦國兩個王室這些年對北地人民的剝削壓迫所做的一切事情列出來,整理成為《懲戒書》,派出大量人員將它傳遍北地。
在《懲戒書》中,國王的財政部官員們進行了嚴密地論證,將此前反叛聯盟用來鼓動叛亂的言論駁斥得體無完膚:
——真正導致巴爾波邦國和紐卡那邦國貧困的,不是羅格朗,而是邦國王室貪婪無度的收刮。在北地人民忍受饑寒的時候,諸如紐卡那邦國國王,紅鬍子蘭托夫特,他的宮殿金碧輝煌,他個人的財產相當於整個邦國三年的稅收。
不得不說,國王的官員們在經過國王幾次折磨之後,辯論的能力直線上漲,堪稱無懈可擊。
裹著黑色大氅的官員們慷慨陳詞,仿佛自己也成為了北地人的一部分,聲淚俱下地控訴著蘭托夫特等人的剝削壓迫。
但這一部分控訴的確不是虛言。
以紐卡那為例。
國王奪回博馬里城堡之後,立刻組織人手檢閱了博馬里城堡中保存的紐卡那財政檔案。北地的貧窮落後與紐卡那邦國的統治離不開關係。
蘭托夫特家族統治下的紐卡那邦國經濟制度以古老的莊園制為主。莊園制度下的土地面積不小不等,有的大莊園面積多達數千畝,而小莊園只有數百畝,甚至幾十畝。在紐卡那邦國的《白戶區案卷》中登記的莊園中,一千畝以上的大莊園幾乎全屬於蘭托夫特家族及其效忠者所有。
而在羅格朗境內已經大體上實行固定地租與實物地租的時候,紐卡那邦國還在實行著上個世紀的勞役地租。勞役地租之下的邦國只有農民名義上雖然是公簿持有農,但實際上與農奴沒有太大的界線。
莊園有著自己的獨立的司法庭院,甚至因為是獨立邦國的緣故,被莊園控制的人們很難直接越過邦國請求羅格朗王室法庭的裁決。
惡劣的氣候,古老的制度……北地的確帶著野蠻和貧困的氣息。
國王從厚重的卷宗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整理出了當初薔薇家族統治北地時實行的制度。
戰爭的勝利只是收復的第一步,軍事上的獲勝之後,國王還必須喚醒人心的歸向。
這同樣是一場無形的戰爭。
在《懲戒書》鋪傳開之後,國王的官員們嚴陣以待,開始第二場宣傳攻勢。
這一場宣傳攻勢里,吟遊詩人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一位吟遊詩人得到了國王的接見。
在國王迎戰古倫底前的授封儀式上,這位吟遊詩人在廣場上撥動豎琴的琴弦,唱起了古老的羅格朗民謠。國王派人將他從班茲城接來了。沒有人比吟遊詩人更加熟悉偉大的傳說與古老的史詩。
那是在琴弦中相傳的古老記憶。
「我希望您能夠將北地以前的恬靜、祥和美麗重新傳唱。」在燃起爐火的大廳中,國王對吟遊詩人說道,「有這樣的歌謠嗎?」
「有的,陛下。」吟遊詩人鬢角灰白,他穿著一雙因為走了太多路,而磨損嚴重的長筒皮鞋,臉上滿是皺紋。不過他有著一雙明亮的綠眼睛,「我很樂意唱那些歌謠……」
說著他撥動琴弦,尋找記憶中的曲調。
旋律悠揚,像一片雪飄轉落下。
「您需要什麼?」國王傾聽著那讓人想到白雪,爐火與獵鹿的旋律,溫和地問。
「我什麼都不需要,陛下。」吟遊詩人用他明亮的綠眼睛看著國王,「事實上,我有一首自己寫的歌,想要請您聽一聽,如果可以,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嘉賞啦!」
「請。」
吟遊詩人認真地調了調琴弦,他的神情變得極為專注,極為虔誠,他低低地哼唱起來。
「告訴我,告訴我,科雅的人呀
誰帶著你們踏上山崗
誰帶著你們拿起□□
——是那有著黑髮的年輕女王
……」
旋律低沉,吟遊詩人的聲音微微地有些沙啞。這是他最熟悉的一首歌,他唱著它從羅格朗的南部群山走到了北地的連綿雪山,他走到哪裡就將這人們不知道的歌曲傳到哪裡,旋律悠揚而又哀傷。
他唱著一位年輕的女王。
一位有著黑色綠眸的年輕女王,她從鮮血里撿起□□,帶著人們擊敗了侵犯的敵人,於是人們用荊棘編成王冠戴在她的頭上。
年輕的女王在十七歲那年與年輕的君主相逢。他們相逢在科雅楓葉如火的群山,他們在血與火中相愛,最後年輕的君王為了他的女王闖過了科雅人布下的七關,像童話里所有想要追求心上人的騎士一樣。於是,科雅人高高興興地將他們的女王交到那人的手中。
他們為女王拉起了輕快的旋律,為女王唱起了歡快的歌曲。
那些歌曲至今仍在科雅城邦代代相傳。
在豎琴的旋律里,爐火搖曳,四周仿佛有紅色的群山,在楓葉林下,年輕的君主撥動著琴弦,年輕的女王長裙烈焰。
吟遊詩人歌唱完了,不再撥動琴弦,但國王眼前仍然浮現著那模糊的身影。
國王看著他們模糊不清的面孔,恍惚間聽到了隱約的搖籃曲旋律。
仿佛曾經有一雙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面頰,仿佛有人曾經抱著還在襁褓之中的他,坐在明亮的爐火邊,溫柔地拍著他的背,低聲哄他入睡……那麼溫柔,那麼溫暖,他為愛所包圍。
「她是誰?」
國王低聲問。
「伊莉諾王后,我們永遠的女王。」
吟遊詩人向國王行禮,他有著一雙綠色的眼睛,那是科雅人的特徵。
伊莉諾女王。
這個名字觸動了國王心底的一根弦。
那是……
他的母親。
「她……」國王聲音很低,他注視著地面,「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是科雅最好的一位女王。」吟遊詩人望著年輕的國王,在國王臉上找到了他們敬愛的女王的影子,「如果您到科雅,就可以看到她的雕像,世界上最好的吟遊詩人出自科雅,科雅的人都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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