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臉上掛著笑容。Google搜索
國王從不認為魔鬼的笑容是真實的。
他的笑容只是和他的巧言令色一樣全都是牢不可破的面具。此時有某種瘋狂的, 血腥的, 邪惡的東西從那微笑的面具里滲透出來——也許那才是魔鬼的本質。
魔鬼的黑衣在空中如烏鴉的羽翼, 他手中握著的白骨權杖就是他用來斬殺一切的武器。
這場戰鬥也許也算一場演出。
觀者獨國王一人。
國王看著魔鬼握著白骨權杖切下一條又一條觸手, 看著黑色的蝴蝶在魔鬼身邊飛舞,看著暗綠的濃霧與黑色的濃霧交織。
領主被魔鬼惹怒了, 它的觸手從頭頂的橫樑四周的立柱上抽了回來, 在魔鬼的退路上拉起了一張天羅地網。
「貪婪。」
領主嗡嗡的聲音迴蕩在整個空間中。
國王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壓迫力, 哪怕他持著魔鬼交給他的黑傘也能夠感覺到, 這種壓力沉悶如萬里深海。
魔鬼幻影一般的速度慢了下來。
那些吸附著諸多武器的觸手向他捲去,一把把來歷不凡的刀劍從吸盤上脫飛出去, 像流星一樣籠罩向被逼住身形的魔鬼。
魔鬼降落到地面上,他單膝跪倒,手中的白骨權杖深深地插入堅硬的宮殿石面。無數黑色的蝴蝶從他的周身掠起, 它們匯聚在一起,捲起刀子一樣的旋風, 將那些襲來的刀劍卷了進去。
「不義——」
領主還要開口。
魔鬼從地面上一躍而起, 他拖著杖尖還抵在地面的白骨權杖急奔向盤踞在王座上的領主,權杖與地面接觸的地方火星四濺。
他周圍的黑色群蝶還沒散去,那些阻擋去路的觸手被群蝶一一切割開。魔鬼轉瞬間就再次逼近王座。領主的聲音被生生打斷, 魔鬼橫握權杖,以杖為釘再次刺向領主。
鱗片摩擦, 曼里斯克領主頭部的鱗片在一瞬間移動, 重重疊疊地匯聚在一起, 形成了一面巨盾護擋在面前——它的弱點在頭部, 如果一開始不是魔鬼毫無徵兆地發動進攻,它也不至於被魔鬼刺傷眼睛。
「陛下!」
魔鬼的權杖在鱗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立刻抽身離開,與數十條觸手擦肩而過。他身處半空,提高了聲音。
「請允許我藉助您的力量。」
「我是不是能將您的殷勤與不懷好意徹底畫上等號呢!」
國王持著黑傘,身上的衣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唉!陛下!我這是為您效勞呢!」
魔鬼再次輕盈地避開了數條席捲而來的觸手,他的權杖在空中割開一條長長的扭曲裂痕,那些觸手被裂痕整齊地切割下來。
「請使用您的戒指,現在!」
「怎麼做?」
國王沒有停留在原地,他直接踩在那些堆積成山的財富上。領主似乎已經陷入了瘋狂,它的觸手只是漫無目的地襲擊著。國王在黃金與寶石的小山急奔,躲避著那些肆意抽打四下的觸手。
「請您以自己的名義下令——」
魔鬼在半空中折身,他的黑禮服像鴉羽一樣散開,黑色的蝴蝶在他的周身飛散而去。他握著權杖在空中虛斬,數道勁風掠出,將幾條襲向國王的觸手切成了兩段。
「——請您剝奪叛逆之徒所擁有的權柄!」
「以我的名義下令——」
一根巨大的石柱橫倒下來,國王踩著石柱躍起,然後半跪著落到了黃金山上,黑傘摔落出去。國王沒有去管那把黑傘,伸手一撐躍了起來。他看到自己手上那枚薔薇家族的戒指正在不斷地閃爍著光輝。
「我剝奪叛逆之徒——」
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領主的觸手放棄了近前的魔鬼,轉而攜裹著狂風朝國王而去。
魔鬼低低地,森冷地笑了一聲。
他身影陡然散開,化為了一片鋪天蓋地的黑霧,無數黑色的蝴蝶在霧中狂舞。那些觸手全部被黑霧擋了下來。
國王冰冷的聲音響徹整個宮殿。
「——所擁有的權柄。」
空氣陷入了一刻的寂靜,國王的話脫口而出的瞬間,仿佛有古老的力量正在復甦,仿佛有古老的榮光正在震動,無形的威嚴橫越而來,宮殿正中間的那張巨大王座在一連串的脆響中出現了無數的裂痕。
四周的所有觸手如遭重創。
它們蜷縮起來,顫慄著,仿佛有一種力量正在從它們身上迅速地流逝。
王座上的領主發出不敢相信的聲音:「你帶來的那個人是誰!!」
它的鱗甲一片一片地剝落。
黑霧陡然散去,魔鬼的身形重新出現在半空中。剛剛國王脫手的那把黑傘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重新握在了手中。他握著傘柄,一轉,從傘骨中生生抽出了一把細細的長劍。
「無可奉告,曼里斯克先生。」
魔鬼唇角向上翹起,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
他雙手握住劍柄,高高躍起,在那空氣的顫動中將那一劍貫空而下。
血蓬飛濺起。
魔鬼半跪在王座之上,手中的劍從領主的頭顱直貫而入。
國王提著匣子站在財富堆積成的山上,他微微地喘息著,手指上的戒指滾燙炙熱,好像他佩戴的不是什麼戒指,而是什麼岩漿。
在那一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國王感覺也有什麼力量從自己身上,從戒指上剝離出。
那是什麼?
………………
冷冷的氣流盤旋在狼藉的宮殿中。
宮殿的主人已經死在了自己的王座上。
那些觸手軟趴趴地垂下來。
魔鬼鬆開手,他踉蹌地站起身。
一如曼里斯克所說,這場戰鬥對於他來說也絕對不輕鬆,這就是為什麼在地獄很少有在一方領地中直接爆發戰鬥的原因——在「權柄」的加持下,領主的力量是不容小視的。一位領主在所掌握的權柄領域,就近乎是不死與無敵的。
魔鬼從王座上退下來,後背撞上冰冷的石柱。
他靠在石柱上,緩緩地滑坐下去。
他聽到了後面傳來的腳步聲:「您的支援漂亮極了,陛下。」
腳步聲到了近前。
一聲鏘然清響。
魔鬼抬起頭,看到國王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匣子,他從黃金刀鞘中抽出了一把通體蒼白的龍骨匕首。
「喂喂喂!陛下!」
魔鬼語氣陡然上揚了起來,因為國王將匕首向前一送,遞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今天晚上乾的這些事也十分漂亮,魔鬼先生。」
國王不緊不慢地說。
他的聲音輕柔得出奇,但握著匕首的手向前送的速度也穩得出奇。
「我只是為您效勞而已……您不是想要赦免那些海盜先生嗎?。」
魔鬼看到匕首再次向前送了一點,他明智地沒有再滿口謊言。
「獻給您,陛下。」
匕首停住了。
魔鬼抬著手,攤開。
那枚象徵「貪婪與不義之財」權柄的骨戒靜靜地躺在魔鬼的手中。
「一個解釋的機會。」
國王沒有將匕首再次前送,但也沒有收回來。
「您這補刀的技術也十分出眾啊。」魔鬼嘀咕著,「真希望您下次指責我總是落井下石的時候,也想想您是怎麼對待您忠心耿耿的騎士的。」
「忠心耿耿的地獄騎士?那好吧,請您解釋吧。」
國王的刀已經穩穩地架著。
魔鬼:……
「是這樣的……」魔鬼無可奈何地靠在石柱上,「作為您忠心的騎士,對於您的每一個心愿自然要全力以赴地辦到最好。您既然想要赦免那些被詛咒的海盜先生們,那還有什麼比您直接掌握貪婪與不義之財的權柄來得更徹底呢?」
「為什麼由我剝奪它的權柄?」
「當然是因為您是如今薔薇家族的家主了。」魔鬼語氣真誠。
「叛逆之徒是指什麼?」
「一小點兒修辭無須在意,想要幹掉誰總是要找點理由的不是?」魔鬼抬著手,言語誠懇地——胡說八道。
「它說得可真對,整個地獄的謊言加起來應該沒有你多吧?魔鬼先生。」
「嗯……我需要說多謝誇獎嗎?」魔鬼嘴角微微上翹,朝國王露出一個微笑,「當然啦……」
他的聲音忽然又變得飄忽,如毒蛇遊走吐信。
「如果您真的想知道,那我也不是不能告訴您,我親愛的陛下。」
「您現在想知道嗎?」
魔鬼蒼白的面容隱沒在昏暗中。
國王定定地看著他,冷著臉抽回了匕首,並沒有拿走那枚骨戒。魔鬼殷勤獻禮可不會是什麼好事,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像今天晚上一樣的陷阱?誰知道那象徵權柄的戒指拿走了,他是不是立刻就得魂歸地獄?
「您需要我幫忙佩戴上它嗎?」
魔鬼又來了幹勁,他似乎十分期望國王立刻佩戴上那枚骨戒。
「謝謝,不必了。」
國王禮貌而冷酷地拒絕了。
「唉……」
魔鬼遺憾地嘆息,只能先替國王將骨戒收了起來。他看著國王的刀,委婉地提醒。
「黑死病即將到來,陛下。」
「這裡的這些東西能夠帶回人間嗎?」
國王將匕首重新插/回刀鞘中,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那些散落一地的財寶上。
魔鬼明白了國王的意思。
他不由得感覺到有幾分委屈……權柄象徵的骨戒在國王眼中居然還比不上一堆俗世財富?這消息傳出去會讓整個地獄的所有領主都發瘋的!
看到國王似乎大有再次抽刀的意思,他急忙解釋:「可以是可以,但無法一次性攜帶太多出去,畢竟它們已經被地獄打上了烙印,一次性大量取出會引起注意。當然如果您願意接受這枚骨戒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能自由出入這裡吧?」國王沉思著,問。
魔鬼明白了國王想幹什麼。
好了,繼車夫之後,他又多了一個新的身份——
陛下的搬運工。
………………
第二天。
薔薇王宮的倉庫。
白金漢公爵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堆金山……誰能告訴他這些金幣是打哪裡來的?為什麼金幣上面還帶著一些可疑的綠色粘液——那看起來就不是什麼能夠讓聖廷容忍的東西。
「我們需要一些口風嚴實的僕從。」
國王站在白金漢公爵身邊,神色自若。
「它們看起來稍微髒了一點。」
白金漢公爵不說話了。
陛下,它們真的只是看起來髒了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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