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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的命令下達。
參加這場議會且在名單上的郡長們面無人色, 然而自由民代表們卻幾乎要歡呼起來——他們原本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夠在這次會議上獲得什麼好成果,奉國王的命令前來也不過是賭一把,但現在幸運天平正在向他們傾斜。
討論再次開始,但是議員們心中都清楚——
這已經不是請願,而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彈劾。
借著議會召開,對國王任命的大臣提起訴訟並不是一件罕見的事。
自瘋王亨利為了發動對勃萊西的遠征戰爭, 向議會退讓後,羅格朗的議會就擁有了彈劾「不法大臣」的權利, 但這往往是大貴族們對王室官員進行限制的手段。
從議會設立以來,第一次,平民們在權力的案席上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儘管這種聲音背後的力量來源於國王,但此時此刻,自由民代表們仍雀躍不已。如果現在國王要他們對自己當場宣誓效忠, 他們甚至能夠直接跪下來親吻國王的靴子。
激烈的辯論轉瞬之間就爆發了。
自由民代表, 得到國王授意的法官們和郡長們,大貴族們展開了互不退讓的爭論。出於對有朝一日這種彈劾也可能落到自己頭上的擔憂,哪怕是以前彼此不對付的大貴族眼下也不得不聯手了。
但這不過是徒勞。
平民代表們慷慨激昂地控訴郡長們違背帝國法律, 肆意貪污壓榨。一樁樁小事被他們詳細地揭發出來, 得到國王授意的法官們為他們引經據典,提供強有力的法律支持。
曾經有人說過,帝國議會的討論環節其實就是大型集市吵架。
那麼這一次,在這最大的集市糾紛上, 所向披靡的無疑是暗藏國王意志的自由民代表。他們簡直威風凜凜, 在詳細的調查數據, 法官提供的諸多法律條例下,步步緊逼。
而郡長們節節敗退。
國王作為眼下發生的一切事情的幕後主導人,坐在他的位置上,漠不關心得仿佛只是一個局外人。
他並不參與爭論,只是冷眼看著一組一組的請願書迅速地討論出——或者說爭吵出——判決。那些結果最後將被**官統一奉到國王面前,由國王做出最後的審判。
國王心中有著明確的標尺。
羅格朗的郡長必須經過一次大換血。
這不僅僅是為了後面的軍事改革,更是為了加強王室對地方的控制。數百年前,瘋王亨利通過建立「我的僱傭的僱傭還是我的僱傭」制度,創設了郡長體系。
一開始,郡長確實有利於國王加強對地方的統治,因為郡長的職位由國王本人任命。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伯爵領逐漸與郡的範圍重疊在一起,原本由國王任命的郡長制反而變成了隱形的「郡長世襲制」。
這不是國王能夠容忍的事情。
坐在國王身邊的白金漢公爵為自己的侄子感到自豪。
他清楚,如果國王之前沒有花費那麼大的心力,進行那樣詳細的調查,最後又親自加入到編纂整理的全程,那麼今天的這一幕絕對不會出現。
——奇蹟永遠不會憑空得來。
很快,這場另類的彈劾一一得出了結果,郡長們癱軟在自己的位置上。年邁的**官捧著討論得出的決議嚴肅地走到了國王桌前。
國王接過了議會的判決。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國王。
判決的結果不僅僅剝奪了郡長們的職位。
自由民代表的怒火已經積壓了太久,他們需要宣洩,而宣洩的結果就是嚴厲的懲罰——郡長們依照罪行的輕重,有一些被判處□□,但更多的卻被判處了死刑。
郡長們心中還抱著僥倖。
如果真的按照此次議會的判決,將要被處死的郡長人數多達五十六人,其中有一部分貴為伯爵。
國王不會真的直接處死這麼多貴族吧?
自由民代表們從短暫的勝利喜悅中甦醒過來,他們同樣緊張地看著國王,生怕最後只是空歡喜一場。
國王一份一份翻看起了議會的判決。
在眾人壓抑的呼吸里,國王將一些判決書抽出,放到了一邊。貴族們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自由民代表們難掩失望,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他們強壓著悲意,一眨不眨地看著國王的舉動。
國王拿起筆。
出人意料的是,他在所有判決上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國王這是什麼意思?
所有人都糊塗了。
「這一些……」
國王放下筆,拿起被他抽出來放到另外一邊的那一疊,隨意地遞給身邊的白金漢公爵。
「立刻執行。」
立刻執行!
仿佛有驚雷在整個大廳中立刻炸響,所有人都被國王的話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甚至無法明白國王是什麼意思,除了接過判決的白金漢公爵。
老公爵站起身,將那一疊特殊處理的判決展示給所有人看:
——是那些被死刑的判決。
「把他們帶出去。」
老公爵低沉有力地說。
彩室的大門霍然打開,冰冷的寒風呼嘯灌入,大廳中的燭火陡然搖曳了起來。在冷氣里,一群士兵魚貫而入,他們穿著鎧甲,佩戴寶劍,身上籠罩著煞氣——這些是白金漢公爵一手帶出來的王室親兵。
在郡長們的驚呼聲中,他們冷硬如鋼鐵,毫不留情地將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傢伙從椅子上拽了起來,像拖死狗一樣地從大廳的長桌間隙中拖了出去。
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爾後,自由民代表們從椅子上跳起來,高聲歡呼,他們自發地朝著國王深深鞠躬。
「天佑吾王!」
「天佑羅格朗!」
大貴族們在聲浪中蒼白如紙。
他們不知道,所有人踏進王宮之後,在王宮正門前——當初武士王后屠殺大批貴族的地方,鮮紅的地毯被迅速撤走,高高的斷頭台很快地就被建了起來。
梅爾茨城附近的所有劊子手在三天前就已經抵達薔薇王宮。
他們等待命令已久。
繼武士王后伊莉諾之後,羅格朗第二次針對貴族的屠殺上演了。
國王的簽名落到紙面上那一刻,末日的審判就降臨到了他忘記職責的郡長們頭上。
……………………
艾德蒙將軍坐在較為偏遠的角落,看著這一切迅速發展。
作為安格爾邦國的代表,他能夠踏進薔薇王宮已經是前所未有的榮耀,就別指望能夠獲得多好的席位了。剛剛激烈的爭論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一直以來安格爾邦國就是處於自治的狀態。
安格爾人以勇武為榮,以膽怯為恥。
但這一刻,艾德蒙將軍罕見地感到了膽怯。
一種畏懼不受控制地滋生,他從那最上首的少年國王身上看到了一種恐怖的力量。那是鐵血君主的意志,也許會有那麼一天,這位年少的國王他將給整個世界帶來前所未有的改變,在國王的士兵走進來的那一刻,艾德蒙將軍仿佛看到了那樣的未來。
他突然感到了無比慶幸。
——慶幸安格爾邦國儘早地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更讓艾德蒙將軍心生寒意的是,處死那麼多郡長對國王本人來說,好像根本算不上什麼。
他平靜地宣布議會繼續進行。
貴族們開始膽戰心驚地加入接下來的討論。
沒有人對國王剛剛的心狠手辣做出任何批評——他們想起了傳言中,國王在前段時間編纂了一本記載各個郡的稅務民政冊。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冊上有名,於是只能謹慎地選擇沉默,藉此希望自己不要成為國王下一個發作目標。
會議繼續推進,接下來遞交議案的是白金漢公爵。
公爵以勃萊西遠征軍未去,急需保衛羅格朗安全為理由向議會提出擴充親兵的要求。
不久前格萊斯大公爭奪王位的時候,所用的理由之一就是勃萊西遠征軍。現在白金漢公爵再一次將它搬上了議會。
剛剛靠著國王贏得了一場勝利的自由民代表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一致通過這個議案——需要一提,國王還當場委任了新郡長,新郡長對於各個郡的自由民代表來說,都還處於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貴族們謹慎地低聲商量了一段時間。
他們對國王這段時間的剝削心有記恨,但是郡長們剛血落大地,沒有人想做出頭鳥。
最終,一部分貴族代表選擇了棄權不表態,一部分教會人員表達了反對,其餘人卻同意了。
擴充王室親兵的議案順利通過。
國王的計劃穩穩地向前推進。
他知道今天已經將大貴族們逼得夠狠了,需要適可而止,於是不再參與接下來的事情,任由大貴族們就領地的糾紛提出訴訟。
其中發生了一件不怎麼愉快的事情。
以康斯特伯爵為代表的貴族,向議會遞交了「請求重新勘測王室森林」的進諫書,抗議王室森林已經擴張到獅王時代的三倍,《森林憲章》成為了一紙空言。他們要求王室對此作出解釋和回應。
來了。
一直處於觀察狀態的艾德蒙將軍下意識看向了王座。
來了啊。
國王在心中說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這段時間對大貴族們施加了多大壓力。而這些在羅格朗紮根已久的大貴族們絕對不會束手就擒,接受來自國王的剝權奪勢。眼下就是來自貴族們的反擊。
王室森林。
這是個很容易給人以錯覺的詞,從表面上看,它似乎只是國王本人的小片森林,但事實並非如此。羅格朗王室森林的面積極為廣闊,可以說覆蓋了羅格朗鄉間的大片土地,而被歸為「王室森林」的不僅僅是林地。[1]
這一切都得看國王本人和他的林務官怎麼定義。
普爾蘭時期,王室森林面積無限擴大,現在的確就如康斯特伯爵進諫書所說——前所未有地遼闊。
貴族們這是在向國王施壓。
國王派出專員抵達各郡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閒著。貴族們同樣在竭力收集國王違背《森林憲章》的證據,並且也附上了一份堪稱嚴密的起訴書——起訴國王的林務官們。
證據或許沒有國王的稅務冊那麼精細,但也不容小視。
進諫書被送到了國王面前。
貴族們做好了國王將它丟在地上後,立馬對剛剛郡長審判一事發難的準備。
四下竊竊私語。
國王翻閱著進諫書。人們窺視著國王,然後遺憾地發現無法從國王的神色中看出他是什麼心情,什麼想法。
貴族們以靜坐,拒絕參與其他討論作為無聲的逼迫。
在緊繃的氣氛中,國王翻完了整篇進諫書。他沒有暴怒,反而笑了一聲:「這份進諫書是您親自書寫的嗎?康斯特伯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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