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明未明的時候, 號角聲便已經傳遍了羅格朗的陣地。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命令在昨天晚上已經提前傳達下去了,聽到號角之後,士兵們迅速地重整鎧甲,在微冷的晨霧之中重列陣勢。大地上瀰漫著淡淡的藍霧, 霧氣里, 士兵的鎧甲泛著凜凜寒意,刀劍的鋒刃上閃動著星點寒光。
臨近卡瓦森林的地方, 運載物資的車輛連接成「車陣」, 為國王中軍的左翼延伸出去的長弓手們提供了一道保護。
指揮各部分軍隊的軍官們已經就位。
莫爾與下馬騎士和步兵們位於戰局的中軍里,他手握長/槍, 看著天色,不知道勃萊西貴族軍隊會不會真的如國王的預判在這個時間點抵達戰場。他不知道國王是如何做出這個判斷的, 但是太久的迎戰準備很容易使士兵感到疲倦。
眼看著大地上的薄薄藍霧漸漸散去, 莫爾看著身邊漸漸有些急躁的士兵, 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就在他打算重新吹一遍號角, 警醒士兵的時候,遠遠的地平線上開始騰起了煙塵。
「來了!」
莫爾精神一振, 大聲下令。
「全員準備——」
太陽剛剛在山上露出一線, 光芒掠過天空,半數大地還處於昏暗之中。在這個時候, 有勃萊西舊貴族們組成的神聖軍, 果然如國王預料的一般奔襲而來。
在指揮所中,國王聽著外面傳開的號角聲,他站起身伸手去拿放在一邊的頭盔。
「他們來了。」
魔鬼自窗戶向外眺望, 忽然露出一絲帶著殺氣的微笑。
國王聞言,也看了一眼勃萊西軍隊的方向。內務總管為他調整了一下鎧甲各個關節的大小。
魔鬼轉頭看他,一瞬間覺得時間仿佛在倒轉,他們如立千年之前。他熟悉他的陛下全副武裝的樣子,隨著鎧甲每一部分在國王身上組裝起來,他的陛下就像一朵華貴薔薇被鋼鐵淬染,最終毫無柔軟,毫無溫度,冰冷且鋒銳無雙。
他的君主,是一把足以斬斷世界的劍。
「那就讓他們來。」
國王帶上頭盔,他抬頭,聲音冰冷。
戾氣,威嚴,鋒芒,在這一刻所有因年輕而尚未脫去的青澀都從國王身上消失了。站在這裡的,是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是主宰數以萬計生命的君主。
「那就讓我們殺了他們吧,陛下。」
魔鬼愉悅地笑起來。
國王推開門,一步走進了戰火里。
………………
韋斯特公爵引領的軍隊已經逼近了羅格朗人的戰線。
韋斯特公爵率領的這一支軍隊絕大多數由當初的勃萊西重騎兵組成。一直以來,勃萊西人以自己的騎士為榮,他們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標準的騎士,衝鋒是他們在戰爭中扮演的角色。
勃萊西的騎士和其他國家的騎士不同之處,就是他們統一使用的是沉重的闊劍。當手持闊劍與盾牌的勃萊西騎士衝鋒起來的時候,氣勢恢宏。在勃萊西騎士的字典之中沒有「後退」這兩個字,正因為如此,他們每一次衝鋒都因孤注一擲而勢不可擋。
韋斯特的計劃是趁著天色未亮的時候搶先對羅格朗的陣地發動進攻。
原本,韋斯特公爵並不打算這麼早對羅格朗的陣地發動進攻。他一開始的計劃是抵達羅格朗陣地附近之後,做短暫的休整然後再發動進攻。
然而在昨天晚上,羅格朗的一支輕騎兵繞到他們的後隊,發動了夜襲。整個後隊一片混亂,喧譁影響到了前隊。前後隊之間的消息傳遞不及時,導致並未受到襲擊的前隊也騷動起來了。糊裡糊塗之間,軍隊就開始向前進。
等到韋斯特公爵終於和那個天殺的魯道夫聯繫上的時候,襲擊他們的輕騎兵已經退走了。
這一次夜襲令營地陷入了混亂,如果要重整營地需要花上一番大力氣。經過討論之後,指揮官們大致認為既然敵人畏懼他們的進攻,企圖以夜襲來牽制他們的行進,那就應該乾脆將計就計,連夜行軍。在羅格朗還未從休整中清醒,還沒來得及布置好隊列的時候,突襲他們。
眼看控制隊伍停下來重新駐紮比就勢行軍更加困難,韋斯特公爵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個計劃。
「該死的。」
然而等到雙方接近,看到羅格朗嚴陣以待的樣子,韋斯特公爵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地。
令他心驚的不僅僅是羅格朗士兵的早已經列好了陣營,肅殺齊整,還有對面陣營的斜坡高地上,一隊騎士緩緩地踏上山線。他們舉著猩紅旗幟在清晨的冷霧中展開,在騎士的正中間,簇擁著一位年輕的帝王。
韋斯特公爵只能夠隱約看到被簇擁著的羅格朗國王,但是他感覺到對方正居高臨下地冷冷俯瞰著整個戰場。
他們自以為是看破敵人虛實而做出的計劃,其實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公爵大人,我們怎麼辦?」
一名穿著牧師長袍的年輕人催馬走到韋斯特公爵身邊,問。
他是西奧爾德派來的使者,是這支神聖軍中扮演宗教色彩的角色。不過在此之前,他清楚自己在這一支軍隊中扮演的角色不會受待見,因此一直靜默無聲,並不與韋斯特公爵爭奪對軍隊的指揮權。
這是他第一次詢問韋斯特關於戰爭的計劃。
「進攻!」
韋斯特公爵一咬牙,下令。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勃萊西騎兵的戰鬥力就在於他們永不後退,為衝鋒而生,一旦撤退,整個隊伍的秩序將再次陷入混亂。
青銅號角吹起,所有的勃萊西騎士一手舉起盾牌,一手舉起闊劍,齊聲吶喊。勃萊西騎士的怒吼聲匯聚在一起,在戰場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以此來恐嚇自己的對手。然而對面的羅格朗陣營卻一片安靜。
就像咆哮的瀑布落進深淵裡,毫無迴響一樣。
在這與以往不同的訊號里,勃萊西騎士們的戰馬奔騰起來,他們舉劍前沖。
牧師目視騎士們衝鋒微不可覺地搖了搖頭,他抬頭看了眼靜立在山崗上俯瞰戰場的年輕帝王。韋斯特公爵無法看清楚那位君主的面容和神色,但他看清楚了——隔著遙遠的戰場,對方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他身上,冰藍的眼眸就像雪山之上的太古玄冰。
敏銳得可怕。
牧師緩緩向後退去。
在軍隊的中部,由步兵簇擁的地方,靜靜地停著三輛馬車。
………………
「射箭!射箭!讓他們知道羅格朗不是孬種能來的地方!」
指揮官在陣地上扯著嗓子大聲吼罵,他的聲音幾近沙啞。
「這裡是我們的地盤!讓這群勃萊西佬滾出去!」
每名長弓手都在重複著同樣的動作,抽箭,搭線,射箭。這是他們畢生中在一場戰爭里射出的最多的箭。弓箭離弦破空發出的聲音匯聚一片,就像一曲急促而絕不簡短的激旋。箭矢密密麻麻地覆蓋戰場,鋪天蓋地的暴雨一樣。
敵人太多了,以至於他們不需要瞄準就可以射中人或戰馬,經過軍事設計師改造的方頭箭殺傷力比以往更強。
韋斯特公爵在陣營的後面看到這一幕,怒不可遏。
羅格朗人以使用長矛的步兵迎戰他們的騎士。當騎兵前沖的時候,步兵們將長矛插/在地面上,組成森然緊密的槍林。更為陰險的是,他們在步兵的陣勢之前,挖了一道長長的戰壕,還拉起了絆馬繩。當勃萊西騎士沖至的時候,不謹慎的騎兵被陷阱和絆馬繩絆倒,反過來阻住了一部分後面趕至的騎兵。
而當騎兵們被下馬甲士和使用長/矛的步兵組成的軍團成功遏制衝鋒的勢頭的時,羅格朗安排在側翼的長弓手們抓住時機發動了致命的襲擊。
怪不得羅格朗的國王放棄選擇以同樣的衝鋒迎戰,當箭雨從左右兩側鋪天蓋地而下的時候,數量的優勢被迅速抹平。
韋斯特公爵敢以自己的頭顱保證,羅格朗國王一定將整個羅格朗最精銳的長弓手全抽調到這裡來了,為的就是眼下的這一輪殺戮。勃萊西騎士一名接著一名在羅格朗的陣地之前,活人與死人堆疊在一起,對方寸步不退,以自己和勃萊西騎士的屍體堆砌一道戰地城牆。
「先殺了那些該死的長弓手!」
韋斯特公爵怒喝著。
「他們組了我們的去路!」
一部分騎士掉頭,頂著可怖的箭雨去進攻兩翼的弓箭手。
國王此前布置下的車陣在這個時候發揮出它們的作用。一輛輛馬車中裝著石頭或木材,沉重無比。它們橫倒在弓箭手所在坡地之下,騎兵們發動了兩次衝鋒,除了在坡地上留下更多的屍體,沒有更多的收穫。
血流成河,整片草地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退後!退後!」
勃萊西軍官大聲命令。
一部分勃萊西騎士向後退去,一部分堅持「永不退後」原則的騎士繼續向前衝鋒,後退的人阻住前進者的退去,被箭射中的戰馬在衝鋒的陣營中瘋了一般地衝撞著。與此同時,勃萊西軍隊在騎士右翼充當防護的步兵大部分是一些想著發財的窮人,他們連完整的盔甲都沒有,在這血淋淋的戰場中魂飛魄散,四下潰逃。
後退不得的騎士只能用自己的刀劍在混亂的軍隊中砍出一條血淋淋的道路。
第一批潰散的勃萊西騎兵與第二批衝鋒的騎兵混雜在一起的時候,第三批騎兵又趕到了。
第三批騎兵繞開了混亂的正面戰場,想要從旁側前進,去進攻羅格朗的下馬甲士們。而就在他們斜繞到旁側的時候,一支由普安伯爵引領的左翼軍隊向中間戰場旋轉,眼看就要形成一個合攏的包圍圈。
「真是糟糕啊。」
看著血腥混亂的戰場,牧師無可奈何地搖頭。
他退到三輛馬車旁邊,俯身鞠躬。
「我們的戰士雖勇敢卻毫無謀劃,他們需要幫助。」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漏的注釋
[1]關於戰爭中的騎士風度在這裡,讓我快樂地日常提名下神奇的法蘭克(餵)。來看看拜占庭皇帝利奧六世在《戰術》里對法蘭克人的評價「法蘭克人和倫巴第人膽大妄為,雖然倫巴第人已不復當年之勇,但他們仍然認為哪怕向後方進行最小的運動,就是恥辱行為,而且只要你排開真是,對方就一定會和你進行會戰。在他們的騎士無法騎馬作戰的時候,他們就會下馬步戰,背靠背來抵抗數量占據壓倒性優勢的敵人,而不會選擇逃跑」中世紀的軍隊是真的會在戰爭中耿直地堅持「騎士風度」,比如我們神奇的法蘭克,他們認為通過伏擊,夜襲或奇襲等方式取得勝利是卑鄙,而他們的進攻方式直到十四世紀,還是和哥特人一樣「從頭到尾以衝鋒為主,而每一次衝鋒 都會使秩序比前一次更為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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