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格蕾拉為國王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記住本站域名
經過這麼長的時間, 她已經完成了儀式其他環節的準備, 只要等到國王的幫助,她就能夠將之前因為黑死病而死的沃爾威海盜們以幽靈的方式召喚回珍妮號。她希望國王能夠恩准沃爾威海盜離開地獄的亡靈長河。
看到這裡的時候, 國王抬頭看了一眼魔鬼。
魔鬼笑了笑:「陛下,地獄是人們口中所有罪孽最終匯聚的地方,這裡才是死亡的終點。不過,在千年王國開啟之前,亡靈長河是停滯的, 靈魂只是一層一層地膠著深陷其內, 無法進入最後的深淵之泉……當然啦,以後就不一樣了。」
國王也知道他口中的「不一樣」是指什麼。
如今的亡靈長河已經漸漸開始流動了, 而且也開始有了一些新的亡靈產生。不過數目還很少,與這個時代的死亡率對不上……可以看出,地獄只是剛剛復甦,距離全盛還有很長的距離要走。
信中格蕾拉女巫還提及了另外一件事:
勃萊西王國境內的女巫們希望得到國王的接納。
「巫師……」
國王思考著。
在信中, 格蕾拉簡略地替國王介紹了一些關於女巫的事情。
事實上, 女巫的原始居住地應該是在極北冰原一帶。在「世界之布」上,繪圖家們以巨蟒毒蛇填充了冰原的空白, 而在女巫的信仰中, 「蛇」是個很重要的指代, 她們認為那是女性與罪孽, 黑暗的象徵。在傳說時代結束之後, 女巫們的力量受到了削弱, 她們沒有辦法向以前那樣忍受冰原的酷寒, 離開了最初的駐地。
在女巫們自己的歷史中,公元初的第一個世紀被稱之為「百年遷徙」。
女巫逐漸與普通人混居,不過好景不長,隨著聖廷的發展,女巫的日子變得越來艱難。直到神聖帝國建立,她們越發無法在聖廷統治下的國度生存下去——聖廷可以容許占星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苟延殘喘,與女巫之間卻似乎有著絕對不容許寬恕的界線。
有一批女巫聯繫上了格蕾拉,通過她向國王表達了投靠的希望。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哪裡可能成為她們這些異端的容身之地,那就只剩下羅格朗了。
「現在,可以說說看所謂的驚喜了吧。」
國王看完信之後,在心中對於女巫們的求助有了數,不過臉上沒有表露出半分。
「您的海盜先生們所駕馭的幽靈船,是讓諸神震驚的禁忌鍊金術產物。」魔鬼說,「您知道它們是作為什麼被設計出來的嗎?」
「戰艦?」
國王有了猜測。
「是的,它們原本是想作為征伐諸神的戰艦。」魔鬼回答,緊接著他向國王提議,「您可以讓您的海盜先生們將它開進地獄,在這裡它們能夠得到一定恢復。嗯……剛好,我們能夠用它們給領主們一個驚喜。」
國王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建議。
……………………
羅格朗東南部,科思索亞港。
隨著深淵海峽對岸的黑死病在「神降」之後退去,羅格朗東南海岸線的封鎖也隨之解除了。損失重大的商會們幾乎是第一時間整點好,離開了港口,希望能夠儘快補回封鎖大半年的損失。
自由商會總部。
國王之前委任的王室商會負責人,毒蜘蛛夫人和道森家族族長在《東南海岸緊急封鎖條例》解除之後,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忙碌起來。國王的命令在封鎖令解除之前就傳到了他們手中。
命令的核心內容只有一個:在封鎖解除之後,加強王室對東南商業的控制。
國王的意思很明顯,他分明是想要借著這一次黑死病對羅格朗東南商業的打擊,來建立起王室在經濟上的商業地位。五港同盟那樣的「海上無冕之王」不會再有出現第二次的機會。在封鎖期,受《東南港口船舶登記總冊》的要求,王室對東南商會的了解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而受黑死病封鎖海岸的影響,東南沿海地區幾乎所有小商會都破產了,而大商會也受創巨大。
毒蜘蛛夫人和道森族長就是在此時接到了國王擬定的《臨時商會保護法》。
名義上是「保護法」,其實是收編法案。按照這部法案,破產的小商會能夠以為王室直接收編為代價,獲得王室援助。而大商會同樣能夠在更進一步的退讓之後,獲得關稅優惠。但是不論是哪一種,都註定他們從此要向國王盡更多的責任。
法案頒布之後,大商會私底下破口大罵。
因為就在深淵海峽對岸的神降出現之前,羅格朗東南的封鎖距離解除遙遙無期。商人們看著無數積壓的商品心急如焚。
就在聖廷神降的前,國王下達了《臨時商品補濟法》,以「救濟」的名義用一個較低的價格,讓商人們爭先恐後地將貨物出售給了國家。
結果,現在,黑死病就解決了。
抱著盡力挽救損失的想法將貨物出售給王室的大商會這個時候簡直想要一口血直接吐出來。更令他們氣得心肌梗塞的是,國王對那些破產小商會的援助,就是將從他們這邊低價收購走的商品提供了他們。
——哦,他們也是,他們得捏著鼻子同王室簽訂一系列條約,之後才能夠從自由商會總部那邊領取到第一批商品。
無恥,卑鄙。
這段時間,東南的大商會主事人不知道將國王罵了多少遍。
不過,其他的小商會對此倒是接受良好——他們沒有大商會那樣雄厚的本錢,要不是國王收購了他們積壓的貨物,他們早就在這個冬天和春天裡餓死了。而接受王室的徹底收編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正以前大商會的排擠之下,他們過得本來就不怎麼樣。
「真好。」
女巫格蕾拉扶著欄杆,眺望著商船一艘艘駛出了港口。
接觸封鎖之後,沃爾威海盜沒有急著離開東南——他們現在也是王室海軍的一員——而是繼續巡邏在羅格朗邊境的海岸線上。
這是國王的命令。
一方面,他們要追捕在解除封鎖後想趁此機會截殺商船的其他海盜。黑死病後受創巨大的商業已經承受不起海盜們的騷擾了。而要知道,經過收編的商船如今已是國王的產業,國王當然不會坐視以前海盜縱橫妨礙商路的情況繼續發展下去。
另一方面,他們奉國王之命,警戒著任何有可能來自深淵海峽對岸的進攻。
「你準備好了?」
大副查爾斯臉上帶著幾分擔憂,欲言又止。
「你……有把握嗎?」
格蕾拉一回頭,看到一些海盜立刻縮頭裝作沒事的樣子,擦甲板的擦甲板,拉纜繩的拉纜繩……她有些失笑:「你們這麼不信任我和珍妮,珍妮會生氣的。」
她話音剛落,一個裝模作樣整理纜繩的傢伙立刻被繩子絆倒了,一個擦甲板的「噗通」一聲從甲板上突然出現的窟窿里掉了下去。
查爾斯也微微笑了笑。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夜幕降臨之後,沃爾威海盜的所有幽靈船——加上一艘地獄使船,已經全部從巡航的地方返回抵達這裡。需要留下來處理事情的查爾斯站在一艘普通的快船上,目視幽靈船們距離在一起。
格蕾拉帶著她黑色的尖頂軟帽和霍金斯一起站在甲板上。
查爾斯朝他們揮了揮手,作為送別。
這些特殊的船在夜色的掩蓋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港口,駛向茫茫大海,在它們脫離人們視線的時候,暴風雨鋪天蓋地下了起來。
珍妮已經行駛到了無人的外海上。
暴風雨中,霍金斯打開了他的金表確認方向。等到他們逐漸抵達國王來信所說的坐標之後,格蕾拉看到海水漸漸地變得漆黑如墨,在風暴的狂潮中,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海面上。
那個漩渦那麼深,那麼黑,粘稠的黑霧從裡面騰起,風暴從裡面呼嘯而出,教人一望心寒。
它仿佛直通地獄。
「到了。」
霍金斯說,他合上金表,在狂風暴雨中站在起伏動盪的甲板上,紋絲不動。
「走,珍妮。」
女巫說。
他們眼也不眨,連人帶船駛進了吞噬一切的漩渦里。
……………………
地獄,黑石王城。
魔鬼輕輕地叩響了國王的房門。地獄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魔鬼扮演起了體貼入微的僕從角色,並且似乎樂此不疲。
得到應許推門進入之後,魔鬼有些遺憾地發現他的陛下已經起來,在桌前批閱文件了——就算國王身在地獄,依舊得繼續兼顧人間的政事。
「您的戰艦快要抵達了,不過有一點小問題……」魔鬼說,「城堡的船塢還沒有甦醒,需要您前去親自喚醒。」
國王擱下筆,他有些懷疑魔鬼同他說幽靈船的事,其實是想讓他更進一步地喚醒城堡。
「陛下?」
魔鬼將搭在手臂上的斗篷取下,徵詢地看著國王。
「走吧。」
國王站起身。
魔鬼上前為國王披上斗篷的時候,國王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個問題:「既然地獄存在,那麼神國呢?」
這個問題他思考過很久了。
「從來就沒有神國。」
魔鬼替國王披上斗篷之後,退了一步,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至少……沒有那些傢伙口中所說的神國。」
「那,是什麼?」
「諸神之國。」魔鬼低聲說,「不過,在黃昏之後,一切都已經變了。永夜自此響徹,天階已經斷絕……真可惜。」
諸神之國?
國王下意識地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事情。
聖廷並非從一開始就是世界的精神主宰。
以傳說時代的終結作為前後公元的劃分界限,國王可以從鍊金師的歷史中推斷,至少在傳說時代的時候,為人們信仰的神明不止聖主一位。
傳說時代又可以稱之為「諸神時代」。
聖廷的建立應該是在公元1世紀,而那時候諸神已經漸漸從人們的視線中退出,而從那時候開始,聖主在人間的代行者開始漸漸變多。在國王記憶中,關於聖廷力量的展現,記載的最早也最清晰的是勃萊西的歷史。
公元217年。
勃萊西王國的前身克洛王國歸順聖廷,在天使的幫助之下,統一了深淵海峽東岸諸多邦國,建立起國境廣闊的勃萊西王國,奉聖廷為國教。「……神父們在英雄的胸膛上畫下了一個個十字,於是勇武的騎士們從此所向披靡」,正是從這裡開始,戰爭的勝負由聖主決定的觀點才逐漸根植在人們的腦海中。
這是較為客觀的聖廷起源。
一個值得注意的事情……
聖廷的由來和發展,一直都被隱在迷霧之中。聖廷在這一千多年中,一直不遺餘力地將聖書與歷史結合起來,在人們心中根植了一種印象,既全知全能,掌管一切的聖主開闢了這個世界,神明的旨意貫穿人類的歷史,聖廷的發展史就是人類文明的演化史。
不得不說,這部分,聖廷做得太出色了。經學院的無數神學家,一代又一代地將神學發展到了一種極致,為人類所知的每一件歷史大事件都找到了對應的神學解釋。最終演化到如今這個局面:對於神的信仰貫穿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更早之前,多神的信仰時代,已經被潛移默化地淡忘了。所有多神說,皆成為了「異端」。
國王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什麼隱秘的真相。
「諸神時代,是什麼樣子?」
他問。
「諸神時代啊……」魔鬼看著國王,「神靈以不同的名字受到崇拜,他們每一個名字都指向不同的屬性不同的權柄。誰不想握住最終的至高權柄呢?那是一個征戰的時代,狼群廝殺。」
「你的名字是什麼?」國王聽著,忽然問道。
「我?」
魔鬼像是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地他就以一貫輕佻的口氣回答。
「那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名字,我想您不會想知道的。陛下。」
國王沒有說話,默默地注視著他的契約者,這位總是帶著微笑面具,黑蝶傍身的魔鬼。魔鬼在他冰藍的瞳孔中終於漸漸收起了微笑,變得陰鬱森冷,像拔出鞘的淬血刀鋒。
許久。
「我沒有名字。」魔鬼說,「我早就失去了它。」
國王微微一愣。魔鬼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國王卻分明感覺在他的話裡帶著鋪天蓋地的血腥。月光偏轉,魔鬼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國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覺到他靜默地站在那裡,沉寂而又滿心憤怒。
房間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那算什麼。」國王輕描淡寫地說道,「一個名字而已,你要什麼?」
魔鬼看著他,意識到國王沒有開玩笑,於是一下子大笑起來。
空氣中的凝固與沉寂一下子被打破了,魔鬼又恢復了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他笑著向國王鞠躬:「那就請您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幫我將我的名字拿回來吧,我親愛的陛下。」
「好。」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