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非煙一走火入魔,渾身修為暴漲,她抬手,活活按住雲棠的長劍,掌心鮮血長流,嬌喝一聲想將雲棠的長劍給拔出去。
血紅的雙眼裡瀰漫著對雲棠的刻骨恨意、殺意,宛如實質,欲將一切都焚燒殆盡。宋贈和譚明突地一驚,被蘇非煙眼裡的殺意震懾。
她真那麼想殺雲師妹?雲師妹什麼也沒對她做,哪怕是剛才的一劍,也是蘇師妹先刺過去,雲師妹才反擊。
宋贈二人如今沒時間深想,往前縱身一躍,一左一右架住蘇非煙的肩膀,奈何蘇非煙如今的狀態不怕疼、不怕死,她不知為何已經完全被私慾和仇恨裹挾了理智,因而走火入魔。
蘇非煙大吼一聲,「呲拉」一聲肩上衣衫破裂,露出嫩滑的鎖骨,她仗著一股蠻力兩掌擊在宋贈和譚明肩膀,二人本就在獻魔人那裡受傷,哪裡敵得過實力暴漲的蘇非煙。
「賤人——」蘇非菸嘴裡發出怒吼,姣好的面容完全被破壞,「你為什麼要回來——你那麼蠢,為什麼是爹娘的女兒——」
蘇非煙不顧身上的傷,搶走譚明的長劍對著雲棠的方向一通猛刺。其餘的師兄們聽蘇非煙罵得刺耳,劍招也狠辣,竟真是要取雲棠性命,也顧不上自己的傷,紛紛阻止蘇非煙。
「蘇師妹入魔了!」
「蘇師妹,你看清楚,雲師妹可從沒害過你呀——」蘇非煙置若罔聞,她連自己的手腕脫臼都不在乎,換一隻手拿劍,愣是要殺雲棠。
這三十名弟子早被獻魔人打得七葷八素,沒一人不傷重,怎麼可能打得過蘇非煙。關鍵時刻,林襄拖著殘腿,一把抱住蘇非煙的腰,朝雲棠大喊:「雲師妹,你還不快跑,她入魔了!」
眾人心中都縈繞著一個疑點,蘇非煙究竟為什麼入魔?
她內心深處,原來壓抑著憎恨和厭惡?
蘇非煙走不動路,視線往下一滑,見到林襄抱住她的腰,蘇非煙勃然大怒,一肘擊向林襄。
「你也配碰我?」蘇非煙痛苦而不耐,「只有他能碰我,只有他!」
林襄被打得嘴裡冒血,死死抱住蘇非煙不鬆手。
雲棠暫時沒有動手,她的眼睛有些恍惚,蘇非煙這個狀態……能不能別刺激她了,她天天把自己壓抑得像個正常人一樣已經很艱難,再用魔氣和殺意來她面前晃,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魔域,全員皆壞,不消殺意,只要一點流露出的敵意就能讓魔域的人殺人。
那是在白骨中、黃沙堆中、層疊的屍體裡總結出的經驗和身體的反射。有時候,殺人會被活活鍛鍊成本能。
雲棠的手已經抬起來,握住劍柄,指關節處已經泛白。她今天已經忍了很久,以萬劍歸宗刺入林襄腿上的那一瞬,她便差點忍不住,現在蘇非煙又來,用惡意、用尖銳包裹著她、召喚她。
這個傻逼,死在她的劍下,剛剛好。
可是,雲棠想到了不斷在死亡與瘋狂間徘徊的獻魔人,只要她現在殺了蘇非煙,這個山洞裡一定有人來阻止她,更百分百會死在她的劍下,他們一死,太虛劍府的人會找到她,之後……她就會不斷殺人。
獻魔人的今天就是她的未來。
那她當初為什麼還要拼命離開魔域?一定要忍住殺意、忍住別回去了。
雲棠深吸一口氣,口念真言,平心靜氣:「阿彌陀佛……」
這時候,林襄還抱著蘇非煙的腰,蘇非煙怒吼:「放開,你不配碰我。」
她細細的腰被林襄抱著,甩也甩不開,用手肘去擊打林襄的背,林襄被打得嘴裡冒血:「你當、我、他娘的、想碰你?」
「丑、八怪,老子是怕你作惡,否則老子把手砍掉也不會碰你!」林襄以為今日定會死在這裡,不管不顧,提起勁兒大吼一聲。
他今天肯定要死了,真沒想到,他一心要建功立業,今日不過是他擺脫父親,獨自做的第一個任務,就要被一個瘋婆娘害死在這裡。
林襄一說完,蘇非煙明顯被他話中的醜八怪激怒,喘了聲粗氣,眼露凶光,朝林襄頸動脈砍去。
千鈞一髮之際,她的手被另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攔住。
一股霸道強悍的力量傳到蘇非煙手上,蘇非煙一抬頭,看見雲棠那張臉,雲棠面無表情,她湊得比較近,然而再艷的容色到此刻也只剩下悠悠的冷漠。
雲棠輕輕道:「怎麼,碰你碰不得?我偏要碰。」
她的手擰住蘇非煙的手腕,往反方向一翻,蘇非煙的骨頭當即一折,她原本以為自己不疼,沒想到,之前高漲的魔氣忽然像是被什麼壓制,沒了魔氣滋養她的傷口和精力,蘇非煙的體力肉眼可見地衰敗下去。
她雙眼仍是血紅,還想攻擊雲棠,被雲棠按在牆上,面無表情抓住她的後頸,將整張臉砰砰砰地往牆上砸。
一聲、一聲,清脆無比。
蘇非煙最開始還囂張,紅著眼罵道:「賤人——賤人……你哪裡比得上我……」
雲棠現在已徹底放開手腳,她發現阿彌陀佛都是騙人的,與其壓抑自己,不如讓別人壓抑。
「我的確比不上你厚顏,心裡有什麼直說便是,非要等到入魔。」雲棠道,「你入的是什麼下九流的魔道?」
那一身亂七八糟的魔氣,就像從山裡野狗的屍體上扒下來的一樣。
蘇非煙之前還囂張的魔氣,到了雲棠面前,全都偃旗息鼓,一動也不敢動。雲棠的確在將蘇非煙往死里砸,蘇非煙那張俏臉很快布滿鮮血,而雲棠動作雖快,卻也格外平靜。
今天她不這樣砸蘇非煙,等她動劍,那時對誰都不好。
「雲、雲師妹……」
原本有人見蘇非煙的臉被砸得跟撥浪鼓一樣,還有些擔心出事,但是,他們發現蘇非煙身上的魔氣在肉眼可見地消弭後,全都沉默下來。
要這樣才能不入魔?
雲棠一點兒也不意外,這種最低級的走火入魔,說著是魔,實際就相當於一時想劈叉了,再加上山壁上開的迷幻曼陀羅花,她不知在這兒待了多久,迷幻曼陀羅花香味很淡,只能慢慢奏效。
蘇非煙就被這些花趁虛而入,給活生生弄得走火入魔。
蘇非煙整張臉被雲棠拍得快血肉模糊,終於,她嘴一張,一團灰色的魔氣從蘇非菸嘴裡逃逸出來。
以往這等魔氣離開了宿主,都會在屋裡亂竄,尋找新的宿主,然而今日這團魔氣一出來,一看到雲棠,便渾身瑟瑟,蜷成一團想要飛出去。
蘇非煙「哇」地一聲想吐出來,還是有些迷醉,她柔柔地躺在地上。雲棠也安靜下來,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也真怕自己剛才做出可怕的事。
山洞內忽地響起一道妖魅男聲:「非煙!」
一個眼睛狹長,容貌妖魅、身後還有一條狐尾的男子出現在此地,他見到蘇非煙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住她的肩膀:「非煙,非煙!」
蘇非煙緊緊閉目的神色刺傷了他。
「你怎麼了……他們傷了你?」狐男紅著眼指向雲棠和其餘師兄弟,心底猜測,「就是他們……才讓你這麼傷心,跑來找我喝酒嗎?」
雲棠和其師兄弟看這隻狐狸修為也不低,當真覺得倒了血霉。
這是打了母的又來公的的節奏?
這男子親密地把臉埋在蘇非煙肩上,語氣從又變得狠厲起來:「今日,本是你我大婚的日子,卻有無關人等來打擾你我,罪不可恕。」
他起身,手中燃起狐火,便朝雲棠等人丟過去。
這狐火一觸到山壁,便蔓延開來,竟是活活要將雲棠等人燒死在這裡的意思。
其餘師兄們已經要罵娘了:「我們可是蘇師妹的師兄,來救蘇師妹,你這狐狸搞錯了吧。」
狐狸道:「你們就是那些個有眼無珠、只想著別人、對我娘子百般折辱的師兄?今日正好叫你們死在我手裡,才不負我當初對娘子、也就是非煙做下的諾言。」
雲棠這時候聽到外邊有些微動靜,聽聲來看,是一個拿劍的人,而且內功心法穩紮穩打,必定是一個名門正道,她心下稍松,沒了安危的脅迫,重新讓自己變得輕鬆。
雲棠好奇問道:「你做了什麼諾言?」
狐狸道:「天下誰若傷非煙一分,我便讓她痛不欲生,後悔來到這世上。你們……正是傷了非煙的人。」
雲棠點頭:「你這樣說,地上有顆石子硌了她的腳,你是不是還得把山給平了?她這麼金貴,你怎麼不把她好好藏在你的狐狸洞裡,一定要放出去害人?」
「你……」狐狸大怒,便要捲袖殺了雲棠。
這時,外面傳來一道劍光,一個白衣男子舉劍而來,他一身都是太虛劍府清正心法,正是宮無涯。
宮無涯一進狐狸洞,見到躺在狐狸懷裡的蘇非煙,臉色立馬煞白,浮現極濃重的擔心,他叫道:「非煙!」
兩名男子,同時掛念地上的蘇非煙。
蘇非煙如睡美人般躺著,嘴唇蒼白,臉上有血,也仍顯得體弱,未曾醒來。
狐狸聞言,同樣一陰:「你是誰,難道也想傷我的非煙?」
「你的?」宮無涯怒極,「不過是個扁毛畜生,也敢大放厥詞,非煙乃是本君師侄,你再不放開她,本君必定叫你魂飛魄散。」
狐狸本見這男人英俊,還以為是什麼,不過是個長輩。
他倨傲道:「我還當是誰?你要是不想傷非煙,來得正好,非煙今日正好和我結為道侶,你要來討一杯喜酒?」
……雲棠和其餘師兄弟聽他們話趕話,二人之間流轉著奇異敵對的氣息,不由互相靠了靠。
……認真說,狐狸能化形,必定是厲害妖獸。而宮無涯也是一峰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