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覺得自打分家後,秦見江的脾氣讓她越來越害怕了,動不動就發火,打砸東西。
她咬住唇瓣:「你若是執意這樣說,那我去買也是好的,只是咱們家就剩最後一兩銀子了,若要花在這上頭,再過半年,一家子全都喝西北風便是。」
至於分家時蘇梨給她的銀子,她藏著沒有說出來。
秦見江面色僵住。
「分家明明三兩銀子呢,怎麼花的這樣快?」才不過半年。
「以往有娘管著銀子,需要什麼直接問她要便是了,我也沒想到,花錢的地方這麼多,春昭身子弱,還日日用補藥,家中吃穿用度,添置物件兒,哪個不需要花錢?」王氏也有一肚子不滿。
除去被秦見江騙走那半兩銀子,剩下的銀錢她大都花在秦春昭的補藥上頭了,她總算明白三房那十年如一日臥床不起的病,日日拿藥養著得花多少銀錢!這還要被說偏心,豈不是沒有天理了!
「你就不能省著點用嗎?」
「我已經夠省了,天天讓小芝和小梅上山挖野菜,幸好村里大伙兒都不愛吃野菜,不然咱們連野菜都挖不到!」要知道沒分家前,她們可是日日吃著白麵條白面饅頭呢!
秦見江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覺得丟人極了。從前是沒兒子丟人,現在是挖野菜丟人。
「以後,不要再去挖野菜了,咱們自己種一些,或者花銅板買。」他語氣生硬。
王氏:「???」
「方才還說了,咱們已經沒有銀子了。」她重複一遍。
「那就自己種。」秦見江額角青筋都在跳。
「我日日照顧五個孩子,哪有那個功夫去種菜?」王氏扳著手指頭跟他數,「要洗衣裳,做飯,煎藥,餵雞,還要照顧三個小孩子。」
她已經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四個人用了,她容易嗎?
秦見江聽她說完,心思不由想到了遠在縣裡的秦春月,抱怨道:「我早就說了讓春月留在家裡,還能幫你幹些活兒,你非要讓她去縣裡幫她四嬸,有什麼可幫的,這丫頭賺了銀錢也不知道給家裡拿一些,全都握在自己手裡,一個姑娘家怎麼這樣不懂事,往後定親可怎麼辦?」
這話王氏聽著就不樂意了。
「你什麼意思?秦春月出去幫她四嬸還能長長見識,這也算一份活兒計,她自個兒賺的錢,當然要她自己拿著攢個嫁妝,咱們做父母的怎麼能讓女兒補貼家裡呢?」
秦見江下意識反駁:「女兒補貼家裡那不是應該的嗎?咱們從前在杏花村的時候,誰家的女兒不是補貼家裡給家裡幹活,可有誰說半個不字?怎麼來了這兒之後,她反倒就成了例外。」
王氏死活不鬆口,臉色也冷下來:「反正不行,要賺錢,你自己去賺,總不能你賺不到錢,就把壓力強加給春月。」
她的女兒她可心疼著呢。
也希望秦春月以後找一個好夫家好好過日子,可千萬不要像自己一樣淪落到現在連飯都吃不飽的地步。
她生怕丈夫去跟春月要錢,趕緊加了一句:「我出去挖野菜,你都怕丟人,難道你去跟女兒要錢就不丟人了嗎?讓周圍村子鄉親們知道以後該怎麼看你。」
說完這話,秦見江臉色就變了,悶頭不再跟她鬥嘴,轉而去廚房門口劈起了柴,劈柴的動靜一聲比一聲大,仿佛在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王氏以為這個話題就這麼結束了。
誰知秦見江劈完柴,突然又找上她,突發奇想:「媳婦兒,你說咱們做個小生意怎麼樣?」
王氏整個人都楞住了:「做生意?做啥生意啊?我們就是鄉下種地的泥腿子,一問三不知,啥也不懂,既沒有阿梨那樣的好手藝,又沒有老四那樣的好見識,想要做生意,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秦見江興致勃勃搓著手心:「我看咱們這兒的鴛鴦湖挺好的,裡邊肯定有不少肥美的大魚,不如咱們用老四的魚簍子將那些魚抓了去在鎮上或者縣裡賣,說不準可以賣個好價錢。」
王氏一聽便覺不妥:「我記得村里人說過,這個湖和咱們杏花村的鎮江可不一樣,這個湖是兩個村子共有的,而且湖水不流通,你若是把裡面的魚捉光了,鄉親們哪裡能願意?」
這話把秦見江問住了,嘟囔道:「不過幾條魚而已,還不讓抓了。」
王氏搖搖頭:「如果是幾條自家吃肯定是沒問題,若是日日都去抓那麼多,遲早有一日魚就會被咱們捉光的,到時候里正上門討要說法,你該如何自處?」
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又被一巴掌拍了回去,秦見江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坐在板凳上,沉默不語。
王氏把幾個孩子都哄睡了,正要拿著換下來的髒衣裳去洗,他忽然又說了一句:「要是咱們自己挖一個魚塘養魚呢?」
王氏回頭詫異問:「咱們自己養?可是咱們根本就不會養魚呀,哪裡養的活?這萬一要是都養死了,豈不是賠大了。」
秦見江覺得養魚不難:「你看那些河裡的魚平日也沒有人喂,他們也沒有人管,不一樣活得好好的又肥又美,咱們照著挖一個魚塘,再放些魚苗,過些日子肯定就長大了,長大了咱們就送到鎮上賣掉,賣了再買魚苗回來養,這樣不就源源不斷有銀子,還不用怎麼管。」
王氏聽著也十分心動,同時又感覺茫然,「如果養魚真的這麼容易,為什麼其他人沒有養的呢?」
河裡那些魚確實沒人管也長得很肥美,可是他們自己養真能養成那樣嗎?
「那一定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這麼好的法子。」秦見江重新找回信心,一拍大腿:「我覺得咱們這樣就可以,明日我就開始動身去挖一個魚塘,就是魚苗需要花銀子買。」
王氏一聽要花銀子買,立時皺起眉頭:「咱們可就剩下一兩銀子啊,買魚苗要花多少?」
這個秦見江還真不清楚,他只知道有賣魚苗的,琢磨了一下,對他說:「我明兒去縣裡問問,等回來再決定。」
這件事暫時就這麼定下了。
次日一大早,陳風晚趕著驢車送蘇梨去盛豐縣。
剛走到村門口就遇見了秦見江。
蘇梨禮貌地停下問好:「大哥,這是要去哪兒?要不要搭驢車我捎你一程。」
秦見江想到蘇梨只給兩個小女兒買了衣裳,沒有給兒子買,心中仍然有些不自然,但自己走著去縣裡,實在太累了,他又捨不得花那幾個銅板做牛車,只好答應下來。
「多謝四弟妹了。」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一家人。大哥,這是要去哪裡?」
「我要去盛豐縣買魚苗。」
蘇梨有些驚訝:「魚苗?大哥是準備養魚嗎?」
說別的蘇梨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養魚還真聽說過,沒有出嫁前她們村里就有一戶人家養魚,開始認為養魚非常好養,挖個魚塘,放上魚苗就不用管了。
誰知一天天下去不見那魚苗長大,下水一看,魚塘里的魚苗全都死光了,早就成了一灘死水。
由此可知養魚也不是那麼好養的。
「嗯,是啊,總去鎮上上工賺的銅板太少了,想著做點小買賣。」秦見江笑了笑。
蘇梨點點頭:「養魚確實不失為一種好方法,大哥會養魚嗎?」
這個時候秦見江總不能說不會讓四弟妹看不起他。
他想著養魚,不過就是那個樣子沒什麼特別的,於是點點頭:「會。」
蘇梨目光驚異,在秦家呆了這麼久,自己竟然不知道大哥會養魚。
既然會養,她也可以放下心了,大房有個這樣的買賣做著,至少可以給家裡添一些銀子,一魚塘的魚養大了,能賣不少銀子呢。
福瑞齋位置比較靠前,秦見江要去的魚苗鋪子則比較偏。
蘇梨先跳下驢車,吩咐陳風晚把大哥送過去,然後又問:「春月就在鋪子裡,大哥要下來見見他嗎?」
秦見江急著要去魚苗鋪子問問魚苗,想也不想搖頭:「有空讓她回家看看她娘,我就先不看她了。」
說完便催著陳風晚趕車去魚苗鋪子。
今日又是該算帳,發工錢的時候。
蘇梨沒有再多想,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了鋪子的帳冊上。
這兩個月鋪子的盈利越來越多,尤其加上草莓和瓜子後,整體賣得銀子在原先基礎上又竄了一節。
把工錢發完,送秦見江去魚苗鋪子的陳風晚也回來了,蘇梨看他累得一頭汗,就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喝點茶,潤潤嗓子。」
陳風晚喝了一口,感受著茶水從嗓子裡流淌過的感覺,望著蘇梨欲言又止。
蘇梨察覺到,溫聲問:「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夫人,我剛剛送大老爺去魚苗鋪子,看著他跟鋪子的老闆聊完,我總感覺他不是很會養魚,如果做生意的話不太好。」
來時蘇梨和秦見江的對話,他在前面是全程聽到的。
「為什麼這樣說?」蘇梨嚴肅起來。
做生意可不是開玩笑,哪怕是小買賣,一旦折損進去,少說也得好幾兩銀子。
她自己做生意太清楚其中的厲害了。
「魚苗鋪子老闆問了他許多話,他似乎都不知道,感覺養魚是一件很容易很輕鬆的事情,可根據魚苗鋪子老闆說的,養魚其實一點都不輕鬆,稍有不慎一魚塘的魚都要被養死。」陳風晚覺得秦見江太不靠譜了。
「我知道了,此事等我回頭問過大嫂再說。」
「還有。」陳風晚頓了頓,「回來的時候,他問了我身上的衣裳是不是您花錢給做的,還問我每個月您給的工錢是多少,聽完我的回答後,他在旁邊嘀咕,您既捨得給咱們做新衣裳,也給他兩個女兒買了新衣裳,卻唯獨落下了他的小兒子。」
蘇梨面色平靜:「好,我知道了。」
陳風晚看不出她是喜事怒,只覺得自己該說的已經做到了,放心的退了出去給鋪子裡幫忙。
結果剛一踏出房門,就碰上來送茶的秦春月。
「陳風晚你出來了,我剛要進去送茶呢,還有這一盤陸師傅剛做出來的雲片糕,我嘗著不錯,正要端進去給四嬸品嘗呢,四嬸在幹什麼?」
陳風晚想到方才抱怨蘇梨的正是秦春月的親爹,心中不由一陣複雜。
他與春月接觸不多,但也知道秦春月的秉性,心地善良,聰慧,和她爹的沉悶木納完全不是一個性格。
這樣的爹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女兒呢?
「夫人在裡面理帳,我出來幫忙,你繼續送便是。」
秦春月彎眉點頭:「那我進去了。」
陳風晚正要走,又被她喊住:「陳風晚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秦春月匆匆給蘇梨送去了雲片糕,又返回自己的房間,取出一個包裹,來到陳風晚面前,把包裹遞給他。
陳風晚一頭霧水,呆呆看著眼前的包裹,整個人都快要炸毛了。
一時間腦子裡想的全是秦春月要幹什麼?
為什麼給他這個包裹?
和男女大防以及私相授受是不是要浸豬籠的?
「你這是什麼?」他別開頭沒有立刻接下包裹。
秦春月卻不以為意:「我最近跟這裡的紫鳶姐姐學了繡花,這裡面都是一些我繡的荷包,平日拿來練手,不知不覺就繡了這麼多,自己一個人也用不完,你幫我帶回秦家大院分給兄弟姐妹吧。這些荷包平日可以裝些銀子啊,銅板啊,或者是耳墜子小首飾之類的,掛在身上也很是方便。」
她更是覺得這一套沒有白來,自己竟然學會了刺繡,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技藝。
陳風晚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原來是這樣,你嚇我一跳。」
秦春月歪歪頭:「不然你以為是哪樣?」
不等陳風晚回答,她又從包裹里隨意掏出一隻荷包:「我繡了很多,也送給你一支吧,或者你不喜歡這個花樣,就自己找找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陳風晚捏著手中的荷包,突然說了句:「你和你爹可真不一樣。」
秦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