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們回家吧。」
孫玉行拉起孫老夫人的手。
孫老夫人笑眯眯地摸摸他的腦袋,看身邊的嬤嬤一眼。
嬤嬤立刻會意,將她扶起來,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
蘇梨在後面跟著將他們送出門。
馬車正停在外面,車夫見狀,將小板凳搬下來,方便孫老夫人上車。
看著孫府的馬車逐漸走遠,蘇梨不由心生感慨,從蕪州到臨安,世事無常,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竟然又見了面,見面後又即將遠去京城。
自己與孫府交情並不深,也許下一面就是最後一面也說不準。
想到孫玉行可愛的臉蛋,蘇梨生起了些難過的情緒,最後悠悠一嘆。
蕪州的小夥伴,也不知道如今沈靈雀和趙含桃怎麼樣?
自從她們開始往南逃難,就再也沒有見過二人。
她的朋友不多就這麼兩個,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
有了瓜子送給客人品嘗,很快瓜子的銷量就升了上來。
很多百姓意識到這麼點個小玩意兒嗑著玩也是好的,全當打發時間。
加了糖的甜味瓜子更受歡迎些,瓜子酥的做法蘇梨教給了露珠。
露珠很快就琢磨出其中的竅門,信誓旦旦保證一定跟上瓜子酥的數量。
蘇梨卻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自從加了草莓和瓜子酥,鋪子裡越來越忙了。
她想了想對露珠說:「我準備給你添一個幫手。」
露珠吃驚:「幫手?夫人的意思是?」
蘇梨想了想,說:「你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前面有三個人應付著,後面只有你和馨兒二人。馨兒又不懂廚藝只能打雜,你一個人日日做這麼多點心,實在忙不開。我去牙行再給你找一個會做糕點的來。」
露珠有些意動,她這兩日確實累得慌,每天打了烊都腰酸背痛,一晚上也歇不過來,第二天整個人都渾渾沌沌的,點心有時候也跟不上外面賣得快。
「夫人不如您讓春月過來幫我的忙,我看春月的廚藝也不錯,晚上大伙兒的飯都是她幫著我做的呢。」
蘇梨沉思片刻,「春月?她是會做些飯,但是對糕點一竅不通,如果讓她幫你的忙,你可能要費些功夫仔細教她才是,麻煩了些。」
這樣到底不如從牙行直接買一個會做糕點的點心師傅,反正她現在手中也有了余錢,完全可以買一個不需要調教什麼都會的,還能給自己出一些關於糕點的新主意,何樂而不為。
露珠聞言,沒有反駁蘇梨的話,而是順從答應下來。
「一切都聽夫人的吩咐,夫人怎麼說奴婢便怎麼做。」
蘇梨就將此事放在了心上。
傍晚,鋪子打烊之前,先帶著紫鳶去了一趟牙行。
牙婆子一見到蘇梨,立刻興奮地迎上去:「哎呦,這不是蘇老闆嗎?快請快請。好久沒見蘇老闆啦,想不到蘇老闆還惦記著我這老婆子。這次來是想買個什麼樣的人啊?我直接帶你去後院瞧瞧,一定能幫蘇老闆找到稱心如意的人。」
這一股子熱情勁兒比蘇梨第一次來翻了幾倍不止。
蘇梨有些驚訝:「你還記得我?」
「這哪能不記得呀,蘇老闆可是咱們盛豐縣近來百姓們都津津樂道的人物呢。我隨便一出街就能聽見街中心那家涼糕鋪子多麼多麼好吃。鹹鴨蛋香的流油,虎皮花生甜脆香醇,還有這兩日新出的草莓,紅艷艷的一口一顆,香甜解渴,簡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就是坐在牙行等客人,進來的客人少說也要夸上幾句呢。」
牙婆子手裡的帕子甩來甩去,語氣誇張,一張嘴說的天花亂墜,換做旁的客人早就被她夸上天去了。
可是蘇梨不是那樣的人,隨便她怎麼夸都心靜如水,但是心裡仍然止不住開心。
「我這次來是想買個會做糕點的師傅,不知道有沒有?」
蘇梨料想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找,凡是手上有門手藝的師傅,哪裡還會淪落到賣身的地步。
她也只是來碰碰運氣,如果實在找不到,就給露珠找個會做糕點的丫頭幫襯著,一點一點調教吧。
「有,蘇老闆想要什麼樣的人都有。你來的可真是巧了,我這兒啊,昨個才剛收到一批新貨,就有蘇老闆想要的那種人。」
牙婆子一路將蘇梨引到後院的一件屋子前,讓守門的壯漢把鎖打開,推門而入。
這間屋子沒有後頭那些簡陋。
上次蘇梨來買露珠等四個丫頭的時候,她們都是直接睡在地上,蜷縮在牆角里。而這件屋子竟然有大通鋪,雖然沒有被褥,卻可以睡在床上,免去蟲蟻噬咬之苦。
蘇梨目光環繞一圈,屋子裡有八九個人,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姑娘。
「蘇老闆,我說的就是那個男人。他們一家子原本是一家酒樓的糕點師傅,因為犯了事兒被主家全都發賣,輾轉幾次落到了我手裡。」
牙婆子解釋完,朝裡面喊:「陸勇,出來給蘇老闆看看,要是蘇老闆看上你了,你就可以跟著走了。」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不為所動,始終護在妻女身邊,一雙眼睛滿是警惕的看著蘇梨,見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緩緩放下一些戒心,直起身子朝這邊走過來。
他先是恭敬做了個禮,十分識趣順著牙婆子的話往下說:「蘇老闆安。」
蘇梨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人。
陸勇的精神狀態顯然沒有那麼好,鬍子已經很久沒有颳了,頭髮也有些糟亂,衣裳髒兮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別處逃來的難民。
蘇梨轉頭問牙婆子:「你確定他會做糕點?可曾親眼見過?」
牙婆子拍著胸膛保證:「蘇老闆放心,他一定會做。若是不會做,你把它再給我領回來,我雙倍把銀子退還給你。」
蘇梨這才略略放下心。
她見陸勇眼神清正,樣貌端莊,不像是那種狡詐陰險之輩,半開玩笑對牙婆子說:「我自然是信得過婆婆的,這是我在此買的人出了問題,婆婆也一定會幫我尋到更好的。」
牙婆子嘿嘿一笑:「咱們盛豐縣誰不知道蘇老闆,我哪敢跟你耍心思啊。這要是賣給您的人出了問題,那去您鋪子裡買草莓,買涼糕的客人不得活生生吞了我?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牙婆子這是真心話,因為她自個兒也喜歡吃福瑞齋的糕點,自然不希望自己賣給蘇梨的人出了問題。
還是最重要的糕點師傅,真有問題,那可是出大事兒啊,自己不得跟著遭殃?
蘇梨問陸勇:「你可願意跟著我走?」
陸勇一咬牙,突然跪在地上:「蘇老闆,小人有一不情之請。你也看到了,我們是一家人落難至此,還有我的妻子和女兒。如果蘇老闆願意將我們一家人都買去,我們一家以後一定以蘇老闆為首,好好尊敬,為您幹活。若是您不願意,請寬恕我也不想為您幹活的心,我實在放不下我的妻子和閨女,請蘇老闆寬恕。」
說完對著硬邦邦的地面就磕了三個響頭。
蘇梨阻攔都來不及,他這三個響頭扣的是真狠,在抬起頭來額上已經鼓起一個包,隱隱泛著青紫色和血絲。
牙婆子生怕蘇梨一個小姑娘被嚇倒,出口喝斥陸勇:「你這是幹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嚇到咱們蘇老闆,咱們蘇老闆心善又不是那等小氣自私的人。」
牙婆子身為福瑞齋的美食俘虜,對蘇梨的好感早就刷上了天,想都不想拎起身邊壯漢的鞭子就要抽他。
蘇梨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攔住她:「等一下,婆婆,小事而已,何必動手。」
她把人勸住了,又轉頭對陸勇說:「你的妻子和閨女是哪個?」
陸勇趕緊回頭,用眼神示意妻子和女兒過來。
蘇梨藉著光線看清陸勇妻子和女兒的樣子。
他的妻子面相溫柔沉默,拉著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同跪到蘇梨面前。
「蘇老闆,這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兒。」
蘇梨掃了一眼,對牙婆子說:「那就連同這倆人一起買了吧。」
牙婆子心中自然樂開了花:「沒問題,我一定給蘇老闆最好最合適的價格。蘇老闆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嗎?我這兒剩下的人會什麼的都有,我看蘇老闆鋪子生意紅火,來日肯定要去別的地方開新鋪子,要不要來一個帳房先生或者管事?到時候自己手裡也能騰出空子做別的事。」
說起其他人,蘇梨確實想到燕山莊子還需要一些幹活下力的人,就順著牙婆子的話,又挑了兩個身材壯實,安靜本分的男人,準備回到燕山就把人交給陳大管。
五個人一共花了蘇梨二十兩銀子,蘇梨心都在滴血,這二十兩鋪子可是要一個多月才能賺回來呢。
主要是陸勇一個人貴,自己就花了十兩銀子,剩下四個人每個人才只有他的四分之一。
考慮到陸勇是個男人,露珠是個小姑娘,掄起年紀來都可以當陸勇的女兒了,管著一個大男人難免心生怯意,氣勢上就難以壓制。蘇梨決定給兩人分工。
露珠負責做涼糕和虎皮花生,陸勇則負責比較費力氣的炒制瓜子和瓜子酥。
一切都安排妥當,蘇梨才回到秦家大院。
經過秦家大房的小院子時,隱隱約約聽到裡面傳出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蘇梨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不見哭聲減弱,輕輕皺了皺眉頭,朝那邊走去。
扣扣扣。
蘇梨敲響秦家大房的院門,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過來開門,心中生起疑惑,難道家裡面沒有人嗎?
如果沒有人,為什么小孩子會在家裡?
總不能是大嫂出門把孩子留在家裡睡覺了吧。
蘇梨一咯噔,這可不是個好事,甜甜蛋蛋和秦春昭年紀都如此小,萬一出了什麼事,那該如何得了?
「大嫂,大嫂,你在家嗎?家裡有沒有人啊?快來開門。」蘇梨揚聲大喊。
秦家大房院子裡沒有絲毫動靜,只有孩子的哭聲一聲比一聲大。
蘇梨推了推大門,發現大門竟然是從裡面被拴上的。
那裡面為何沒有人回應?
蘇梨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急忙忙回到秦家大院喊人。
男人們上工的上工,下地的下地,家裡只有秦雙雙秦依依。
聽見蘇梨的喊聲秦雙雙立刻從屋子裡探出頭。
「四嫂,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這樣著急?」
「雙雙,你可見到你大嫂了?我剛剛路過他們家,只聽見孩子一直在哭喊,沒人開門也沒有人答應,門是從裡面被拴上的,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秦雙雙一愣:「我不知道呀,大嫂今天沒有來咱們這兒,好像上山砍柴了。不過確實這孩子的哭聲有好一會兒了。」
她剛才嫌煩還起身把窗子和屋門全都關上。該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蘇梨心中愈發焦急,她對秦雙雙說道:「走,我們趕緊去找人來幫忙把門打開,看看裡面到底發生什麼情況。」
秦雙雙連忙點頭,跟著蘇梨一起去尋人。
她們先找到了幾個在附近勞作的村民,說了情況後,大家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跟著她們來到了秦家大房的院子前。
眾人合力試圖將大門撞開,可那門栓十分牢固,一時之間難以打開。
孩子哭聲依舊不斷,蘇梨心急如焚,她擔心孩子們在裡面遭遇了什麼危險。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侯平安拿著給秦見深的信回來了,見如此情景,二話不說翻牆而入,從裡面打開了門。
蘇梨第一個衝進去,院子裡一片狼藉,東西散落一地。
她急忙跑進屋裡,只見甜甜、蛋蛋和秦春昭三個孩子正坐在地上大哭,臉上滿是淚水和驚恐。
蘇梨趕緊上前,將甜甜和蛋蛋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別怕,別怕,四嬸來了。」
孩子們看到蘇梨,哭聲漸漸小了下來。
蘇梨仔細檢查了孩子們的身體,發現她們並沒有受傷,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環顧四周,屋裡並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