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別急,雖然老孔別的靠不上,他力氣還是很大的,要是銀子真不夠,就把他放碼頭扛麻袋,好歹還能有幾個銅板。」杜觀雁開玩笑。
秦見深又側目望他一眼。
幾人哄堂大笑。
大家都是彼此清楚,四爺絕不是那種扔下兄弟扛麻袋的主子,所以也就是隨口一說。
等了足有小半個時辰,仍不見秦見湖回來,蘇梨抬頭望望天色。
「大伯住處竟距離這樣遠嗎?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她話剛落,崔氏眼尖瞅見遠處氣喘吁吁跑來的人影,驚喜道:「來了來了,回來了!」
大家紛紛回頭。
等人走到跟前,田桂蘭才皺眉問:「老二,怎麼這麼慢?」
「秦府在最西邊,老遠呢,我和爹跟大哥好不容易趕到那,見到了爺爺奶奶,我是連口水都沒喝上,直接就返回來接你們了。」
秦見湖累得不行,一頭都是汗。
老闆娘看他這麼累,給他盛了一碗餛飩湯,不是很燙口,就熱乎乎暖洋洋的。
一碗下肚,渾身都爽快起來了。
「謝謝。」秦見湖道了謝,抹了把汗,「娘,事不宜遲,咱們趕緊走吧。到了那還得見爺奶。」
「爹,太爺爺太奶奶家是不是很大很漂亮?」秦秋寶一雙眼睛黑溜溜的,滿滿都是好奇心。
「是啊爹,娘說大爺爺當官兒,家裡一定很氣派很大,還有花園和池塘,有一大群伺候的下人,早上起床都不用自己穿衣裳,是這樣嗎?」秦秋語也湊在秦見湖身邊問。
這也是其他秦家人想知道的。
別看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其實比小孩子的求知慾沒少多少。
秦正興可是當官兒的欸。
他們不知道同知是多大的官兒,調任大都是升遷,總要比從前雲州的通判大吧。
那麼多人住在一起,買的宅子肯定也不小。
秦見湖想到自己見到的大宅子,發自內心露出笑容。
「嗯。」他點頭道:「的確大。」
至少他看著,住下他們是沒什麼問題的。
秦秋寶一下就歡呼起來。
「奶奶,爹!咱們是不是要住進大宅子了?」
田桂蘭沒抱太大希望。
她看秦正興那態度,都不像是能讓他們住一塊的。
不過好歹是一家子人,至少初來乍到,安排一下是肯定的。
她低頭看孫子那麼高興期待,正想教兩句大道理。
旁邊蘇梨走了過來,蹲下為秦秋寶整理略顯凌亂的衣領。
「小寶,你喜歡大宅子啊?」
「喜歡。」秦秋寶激動的臉蛋紅撲撲,「娘說城裡的大宅子可漂亮了,住進去所有小夥伴都會羨慕我。」
「可是那是別人買的宅子呀,那是大爺爺的家,不是咱們的。」蘇梨輕輕捏了下他的小臉,「你要住進自己買的大宅子,小夥伴才會都羨慕你有本事。」
秦秋寶懵了懵。
「這樣嗎?」
蘇梨十分肯定告訴他,「就是這樣,所以小寶以後要好好讀書,考取功名當了官兒,就能買得起大宅子了。」
小孩子好哄,秦秋寶很快被洗腦了。
「那我以後要好好讀書,買大宅子!」
秦見湖休息好了緩過勁兒,掃視一圈沒發現柴氏。
「小寶,你娘呢?」
「我娘和姑姑去看布料了。」秦秋寶指著通往不知何處的道路。
經他一提醒,田桂蘭猛然想起柴氏和雙雙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別是跑遠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去看看。」蘇梨也覺得時間久了些。
秦見深坐著無事,主動跟上。
葉庭也去了。
孔思義看兩人都去,下意識起身,被杜觀雁一把拉了回來。
「四爺和葉庭去就行了,你跟我們留下吧。」
「萬一四爺遇到什麼事兒……」
「你覺得遇到事兒四爺能應付不來?」杜觀雁朝兩架車和一群老弱病殘努努嘴,「這些才是對四爺來說更重要的,咱們啊,好好守著就成。」
-
柴氏和秦雙雙挑了周圍最熱鬧的布攤子看布料。
臨安府不像蕪州,只有兩家布莊,這邊種麻養蠶的農戶多,堪稱比比皆是。
也不會管控其他城池來的商販,布料種類和顏色,都多出許多。
柴氏看中一塊緞子,上手摸了摸。
「雙雙,你看這塊緞子,真好看啊。」
她認出這是絲織的,整條流光溢彩,在淺薄的日光下能反光一樣,格外華麗絢爛。
雖然買不起,摸一摸過癮也是好的。
「是欸,臨安府果真好,這布料不知比咱們那多出多少種。」秦雙雙也愛上那塊緞子了。
上面還有織花呢,通透乾淨的淺粉,襯著飄散模樣不一的桃花,要是做成衣裳穿在身上,不知有多麼好看。
「兩位好眼光啊,這塊織花緞可是咱們攤子上最受姑娘們歡迎的,絲綢輕薄,夏日炎熱,穿著再舒適不過了。」布攤老闆是個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牙。
「如今冬日,夏日還早著呢。」秦雙雙忍不住說。
「就是因為冬日才好買啊,此時買價錢低,一套衣裳做出來也花不了多少銀錢,換做夏日再買,就不是這個價兒了。」
「那這緞子,要多少錢一尺?」柴氏問。
「不貴不貴,二百文一尺。」老闆豎起三根手指。
柴氏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多少?」
「三百文一尺。」
她默默把手收了回來。
「二嫂,三百文一尺,這也太貴了,做一身衣裳,豈不是要三兩銀子?」秦雙雙倒抽一口冷氣。
柴氏戀戀不捨,「還說如今冬日價錢低,換做夏日,不知要多少呢。這臨安府好是好,繁華是繁華,物價也高的離譜。咱們蕪州的綢緞,也沒這麼貴啊。」
「可是蕪州都是簡單普通的款,哪有這些好看?」秦雙雙被這塊織花緞勾的心痒痒,卻無計可施。
「走吧走吧,指不定你二哥回來了。」柴氏乾脆拉住她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秦雙雙最後又摸了一把織花緞,跟著走了。
沒走出十步遠,身後傳來布攤老闆的呵斥。
「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兩人沒往自己身上想,直到對方衝過來擋在前面。
「說你們呢,你們不買就不買,幹啥弄壞我的布,心腸也太歹毒了!」
柴氏:「???」
秦雙雙:「???」
兩人相對一眼,皆是茫然。
「我們沒弄壞你的布啊?」秦雙雙擰眉道,「我們只是摸了兩把。」
「胡說,這塊布雖然好看,價格也高,今兒一日過去,只有你倆來看了摸了,若不是你倆弄壞的,難道它是自己壞的不成?」
布攤老闆臉色差勁的很,把她們重新趕到布攤跟前,一把抖開那塊織花緞,果真有個很長很大的撕裂口。
撕裂口直直穿過小半塊布,這麼一看,做衣裳肯定不好看了。
「這麼長的裂口,你眼睛是瞎的不成,我們倆站在這,都沒翻開看,你就說我們弄的,難道你看不見嗎?」柴氏橫眉豎眼,照著他一頓噴。
「我不管,肯定就是你們倆,你們得賠給我!」布攤老闆不依不饒,死死抓著這點不放。
「別管他,雙雙咱們走,他就是訛人的!」柴氏一腔怒火。
「不許走!」布攤老闆看她們如此,揚聲大喊,「大家看看,她們故意弄壞了我這塊絲綢,竟然掉頭就走,哪兒有這樣的道理,我這辛辛苦苦風吹日曬出來掙幾個辛苦錢,這塊絲綢可是我這兒最貴的,得賠小半年呢。」
說完還假聲哭起來。
秦雙雙哪裡見過這種架勢,頂著一群百姓異樣的眼神,臉色漲紅,急得不行。
「二嫂……」
柴氏才不怕他,呸了一聲,掐腰就罵。
「我們倆的手是剪刀變得嗎,隨便摸一摸你的布料自己就壞了?分明就是你看我們倆女子好欺負,故意訛詐我們!我告訴你,老娘才不上這個當!」
布攤老闆沒法證明她們倆弄壞了布。
柴氏和秦雙雙也沒法證明自己清白。
兩邊一時就這樣僵持住了。
蘇梨和秦見深就是這時候來的。
柴氏和布攤老闆吵得不可開交,秦雙雙一看四哥來了,當即跑過去。
「四哥!我和二嫂被人訛上了!」她立馬指著布攤老闆告狀,「他冤枉我們,弄壞了他的布,我和二嫂只是上手摸一摸,誰家賣布料不讓摸的?結果他翻開就說我們把布料撕壞了,那麼長的裂口,怎麼可能是我們撕破的?」
織花緞就擺在攤子上,一眼就能瞧見。
蘇梨把秦雙雙拉到身邊。
秦雙雙簡直委屈死了。
「別急別急,交給你四哥解決。」蘇梨輕輕拍了下她的手。
不用秦見深出馬,這點兒事兒葉庭就能解決。
葉庭站出去,看著那織花緞,「我要看看,是什麼差勁的布,讓兩個女子摸一摸就能破。」
布攤老闆眼神閃了閃。
「你幹什麼的,趕緊走趕緊走!」
「你沒聽她方才喊我們四爺四哥嗎,你要讓她們賠錢,那總要讓我們心服口服吧,我保證自己只是摸一摸。」
葉庭剛探出手,布攤老闆就飛速把布料抓過來攏進懷裡,碰都不讓他碰一下。
「你你,你休想毀滅證據!」他瞪葉庭一眼。
「怎麼能說是毀滅證據呢,你要我們賠,我們若賠了,布就是我們的了,我們想怎樣不行?」
布攤老闆看出這倆男人不好相與,面色猶豫起來。
「來,讓我看看。」葉庭作勢還要伸手。
「不行!」布攤老闆脫口而出。
他咬牙切齒。
這布上他確實做了手腳,不能給人仔細看。
「你們。你們……」布攤老闆正想說你們趕緊滾。
另一邊又來了一批人,正是等在後面的田桂蘭等人。
蘇梨驚詫,迎過去問:「娘,你們怎麼來了,二嫂和雙雙遇見點小事,我們還沒解決完。」
田桂蘭輕咳一聲,順手把秦見深招呼來,「老四,阿梨,這是秦府管家,奉你們大伯的命令,來接咱們。」
秦管家是個中年人,身材圓潤,小眼睛,看上去十分精明,衷於算計的樣子。
蘇梨一打眼,就沒什麼好感,淺笑著打了招呼。
「秦管家。」
秦管家象徵性地笑了笑,然後詢問:「不知發生何事了?」
「娘,二嫂和雙雙在這個攤子看布料,走時老闆說她們撕壞了一塊布,非要她們賠償。」蘇梨同田桂蘭解釋,「還沒掰扯完。」
田桂蘭了解女兒和柴氏,絕不是那種隨便壞人布料的人,如果真不小心摸壞了,也會承認錯誤賠償的。
所以是被人訛上了。
田桂蘭火氣還沒升起來,秦管家先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他安撫道:「諸位放心好了,此事交由我來解決。」
田桂蘭一怔。
「這怎麼好,我女兒惹出來的事,還要勞煩管家。」
「談不上勞煩。」秦管家擺擺手,「出來之前,老爺子和老太太吩咐了,一定要將諸位接回去,這點兒都是小事。」
田桂蘭尋思秦管家能當上這個管家,一定頭腦很聰明,沒準兒真有應對幫雙雙和老二媳婦兒洗脫冤屈的法子。
於是就沒阻止。
只見秦管家來到布攤老闆面前。
布攤老闆看見秦管家的那一刻就後悔了。
他做生意這麼多年,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沒想到兩個渾身上下粗布麻衣的女人,竟還有這來頭。
他極力思考脫身方法,還沒想出來。
「這塊布多少銀子?」秦管家掏出錢袋。
布攤老闆愣了愣,腦海中閃過不可思議的念頭。
「三,三兩?」
秦管家就拿了三兩銀子給他。
沉甸甸的銀子落進手心,布攤老闆還有點不可思議,雲裡霧裡。
遇見冤大頭了!
「謝謝客官!」他立馬態度大變,笑得跟一朵花兒一樣。
別說布攤老闆,其他人也驚呆了。
「娘,秦管家這是什麼意思?」秦雙雙第一個原地爆炸,「他直接給了銀子賠償,不就間接證明,是我把那布弄壞的?!」
事情發生的太快,田桂蘭沒來得及阻止秦管家。
她面色發沉,等秦管家回來了,才開口問:「秦管家,你為何要給他銀子賠償?分明不是雙雙和我家老二媳婦兒弄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