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狐狸披風

  秦見深低垂著眼帘,那雙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蘊藏著深邃的虛空,靜靜凝視她,目光透出一絲詢問意味。

  「大夫說心病還需心藥醫,三哥是有什麼心事嗎?」蘇梨面色糾結,仿佛有話要說,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算起來,這是我醒後第一次見三哥,你如此問我,我該如何回答?」

  「可是我覺得……」蘇梨欲言又止。

  「覺得什麼?」

  秦見深攬著蘇梨的肩膀慢慢往前走。

  招財甩著尾巴,從兩人身邊路過,熟練地順著男人的衣擺抓住往上爬,一直爬到男人肩膀上,團了個圍脖臥著不動了。

  金黃色毛茸茸的一團,在深黑粗布短打上格外顯眼,爪子下的布料被它勾脫了線,留下一個個小坑。

  長長的大扇子一樣的尾巴從蘇梨臉邊滑過去。

  蘇梨當即顧不上其他問題,戳了戳招財圓潤的肥屁股,哄道:「招財,下次不要這樣往身上爬,衣服都被你勾壞了,你這麼肥,太沉了知不知道?」

  一件兩件的還行,來日若是做了新衣,次次都這樣,哪有這麼多衣服給它糟蹋?

  招財懶洋洋的喵了一聲,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秦見深一手扶著貓脖子,看她如此與小貓計較,輕笑一聲,「無礙,來日我多穿些舊衣裳就是了。」

  「那怎麼成?」蘇梨不贊同道,「夫君現在穿舊衣是為了幹活,之後若同他人談生意穿的規規整整才是,舊衣裳豈不是跌人一等?」

  蘇梨說起便是一驚,「夫君要去蕪州談生意的,看我差點忘了,得為夫君準備一套新衣裳。」

  見小姑娘跑題跑得快,秦見深只好將話題轉回來,「你方才覺得三哥什麼?」

  蘇梨沉默幾秒,手掌掩在嘴側,悄咪咪說:「我覺得三哥神色不太對勁,但又不知哪不對勁,可能就是因為有心事吧。」

  這是一種女子的直覺,從前她沒見過秦見海,也沒注意這些,今日秦見海對大夫的態度,好似有些彆扭。

  「我知道了,回頭我去看看。」秦見深若有所思。

  招財趴在男人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圓乎乎的可愛腦袋,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歪頭看看蘇梨,湊近秦見深的側臉,探出粉嫩小舌頭舔了一下。

  蘇梨:「……」

  她紅唇抿成一條線,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夫君的側臉她都沒親幾次。

  招財倒是可以肆無忌憚的親,要不是只公貓,她要羨慕了。

  秦見深感受著側臉傳來濕漉漉的觸感,眉毛輕輕擰了擰,長臂反手一抓,拎著招財放進蘇梨懷裡。

  蘇梨措不及防被塞了一懷。

  一人一貓懵懵然望著男人。

  「小色貓。」秦見深薄唇輕啟,聲線壓低,比遙遠的古鐘還要沉,又比山間流動的清泉更好聽。

  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看什麼都是好的,聲音也是如此。

  蘇梨暈乎乎地想。

  下一刻就被側臉濕潤的觸感喚回神志。

  招財不死心,竟然又舔了她一口!扭著圓腦袋跟男人示威,整個軟乎乎小身子貼在蘇梨身上,模樣傲嬌的很。

  蘇梨:「!!!」

  她眼瞳微微睜大,差點把懷裡的貓丟出去。

  招財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蘇梨氣鼓鼓抱緊懷裡的貓。

  「夫君,我會教育它的。」她嚴肅保證。

  秦見深長眉輕挑,不予置否。

  想到什麼,他又出聲,「近日來天象不是很好,今年怕是個嚴冬,屋子裡缺了什麼,要早早準備起來,被褥,冬衣,都做一些吧。」

  蘇梨不會看天象,但她相信夫君說的話。

  「夫君還會看天象?天象還說什麼。」

  「冬日不好過,也許又要鬧災。」秦見深語氣沉重,「葉庭幾個從前都是我身邊的戰友,我會安排他們住在山上幫忙燒炭,需要的被褥和衣裳,日常所需,勞煩夫人操一下心。」

  不想讓小姑娘擔憂,說到最後嗓音帶上了調侃的情緒。

  「沒問題,我去鎮上買些東西,和琴娘忙一忙,給他們每人趕出一套換洗衣裳。」

  夫君的戰友,那就是過命的兄弟,自然要安置妥當。

  秦見深沉吟道:「直接買成衣就好,不需親自動手。」

  蘇梨點點頭,「沒問題。」

  -

  有葉庭幾個加入幫忙,燒炭的進度一下子就提上來了。

  十一月初,秦見深幾人借來三架牛車,連同自家騾車驢車一起,拖著木炭前往蕪州。

  蘇梨把最後一塊狐狸皮毛縫起來。

  一條雪白毛茸茸的狐狸披風就完成了。

  等夫君回來就可以穿給他看。

  以前她冬日砍柴都穿著單薄的單衣,寒風直往骨頭縫裡鑽,尤其下雪之後,溫度驟降,手腳都冷的麻木沒有知覺。

  有了這條保暖厚實的披風,再也不用怕冷風吹在身上。

  這是夫君給她打的。

  蘇梨摸著沒有一絲雜毛的披風,心裡如暖流流淌,溫馨又舒適。

  夫君素來寡言少語,不苟言笑,這份沉默的關心卻讓她很受用。

  心動之初是破土而出的小苗。

  他樣貌不俗,相處起來雖畏懼但極有安全感。

  後來這份畏懼慢慢減淡,無言又無處不在的關懷,促使小苗茁壯成長,不容忽視的紮根在她心裡。

  她盼著日日澆水,期待它長成參天大樹。

  那時她站在樹上,又該望見怎樣絕美的風景。

  招財跳上床,嗷嗚一聲就要往披風上撲。

  蘇梨眼疾手快把披風往旁邊一拿,讓它撲了個空。

  開玩笑,皮草這麼珍貴,要是被招財的爪子勾壞,她可要心疼死的。

  秦雙雙過來找她,一眼就看到床上雪白的一大團,頓時驚喜。

  「哇,四嫂這是什麼?」她滿眼小星星,「是不是披風?四哥給你買披風了!」

  「不是買的,你四哥打的狐狸,我自己做出來的。」蘇梨把披風細細疊好,滿眼笑意。

  「四哥打的狐狸?全是白狐!這要費不少功夫吧?」秦雙雙震驚。

  在杏花村這麼多年就沒聽說有人在山上看見白狐狸。

  四哥竟然這麼厲害,這條披風厚厚實實,起碼得好幾隻吧。

  秦雙雙好生羨慕,想也不想說:「要是有人能給我打一條這樣的披風,說不定我就心動嫁給他了。」

  蘇梨淺淺一笑。

  秦雙雙越看那披風越喜歡,拉著蘇梨的手央求道:「好四嫂,你讓我試一試披風好不好?我瞧著真漂亮呀。」

  蘇梨是個受不了撒嬌的人,擋不住就答應了。

  秦雙雙歡喜展開披風,在身上比了比。

  蘇梨幫著她披在身上,把領口帶子系好,又整理了下兜帽。

  兜帽也是雪白的,多出來一塊皮草被蘇梨縫成兩個熊耳形狀,顯得整個人圓潤又可愛,攏緊披風整個人都罩在裡面,保暖又貼身。

  「真暖和呀。」秦雙雙感嘆道。

  眼下天已經有些冷了,出去穿衣都要穿好幾層,回來手腳都是冰冰涼涼的,娘說過些日子就要下雪,這樣一件披風簡直是絕了。

  她摸著柔軟舒服的皮毛,「不行,我要去給娘說等我出嫁,要對方為我送來一條這樣的披風做聘禮。」

  蘇梨由著她跟出去。

  田桂蘭正在柴房收拾那些亂七八糟的木柴,一個個分散擺好,這樣等家裡男人砍柴回來就可以多放些。

  「娘,你看這件披風好不好看?!」

  秦雙雙突然出現在身後,兩手抓著披風邊緣轉了一圈,披風邊緣隨著她動作飛揚起來,襯得她小臉嬌嫩靈動。

  田桂蘭見到嚇了一跳,臉色立馬嚴厲起來,「雙雙,你哪來的披風?」

  這樣一條披風可是不便宜。

  「娘,你這麼嚴肅幹什麼,這是四嫂的,四哥親手給四嫂打的狐狸做成披風,真的太好看了。」

  柴氏抱著一盆剛洗乾淨的衣服從門口進來,正好聽見這話,眼神往那披風上一瞟,繃緊了嘴角。

  她憋著氣不想說話,秦雙雙卻開心掉過頭來。

  「二嫂,你看這披風是不是很好看?」

  柴氏酸溜溜吐了句:「好看,那也是狐狸好看,抓了這麼多狐狸多不好呀。」

  秦雙雙奇道:「二嫂不是也有一件狐狸皮做的圍脖嗎?您戴它的時候怎麼沒想這是狐狸多不好?」

  她記得那狐狸圍脖還是雜毛。

  柴氏哼了聲,扭頭走了。

  秦雙雙同蘇梨小聲道:「四嫂你別往心裡去,二嫂她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田桂蘭雙手掐腰,對女兒說教:「你試夠了就把披風還給你四嫂,這麼幹淨別弄髒了。」

  秦雙雙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軟下聲音跟田桂蘭說:「娘日後若有人再同我說親,您一定要記得讓男方送來的聘禮中有這樣一條披風,沒有這披風我不嫁!」

  田桂蘭沒好氣地說:「那你也得先有這個人才行。」

  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狐狸披風,談何容易?

  這老四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這樣一條披風放在蕪州城,可是得有不少銀子。

  雖是這樣想,她卻沒心疼,反而覺得這麼貴的披風,才配得上蘇梨這樣的小福星。

  不到一天功夫,秦家都知道老四給蘇梨打了一條披風。

  徐以然和幾個未出嫁姑娘稀奇的不行。

  男人們則對此不以為意,畢竟他們又不愛打扮,見了卻也順著蘇梨開心,道一句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