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魔靈勾結
「你若是亂動,會死!因為你身上有神魔的味道,而且還是我最討厭的那尊!」
冰冷的聲音在關二山的耳畔幽幽響起,語氣雖輕卻似孕育瘋魔至極的殺性,不是父親那般堂堂行於天地,宛若浩瀚雷霆煌煌落下,也不是宗主那般無悔入劫了結生死,卻願予人一分體面。
這殺性中有著至私無死的絕對執念,就仿佛那種,肆無忌憚地要奪生路,敢賣天地來破命數,不擇手段只要贏不要輸,斬身奪運續得曾斷的道途……
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會出刀!關二山微微眯起了眼睛,身後的凜冽殺機仿佛張開猙獰巨口的凶獸,他感覺那銳利至極的獠牙,好似快要觸碰到他後頸肌膚了。
令他想起了閻羅天子消散神魔靈識之前,口中說出的最後忠告。
「二山,你是閻羅天命,你映心於我之後,不會弱於命曇宗的任何一位神魔之主,只是呢,還是有一些人你可能永遠不是對手,千萬勿要小覷了他人。
天地中有無限的可能,幽冥鬼霧可能會蒙蔽你的雙眼,煌煌明光同樣會映得你無法視物,神魔的肩頭可能太高,站在上面不容易看到腳下,而瘋魔殺性……」
閻羅天子淡然笑了笑,青面獠牙的面容露出一絲古怪的意味,才繼續說道,「瘋魔殺性可以不用,卻是決計不能沒有。
這些話總有一天你會懂的,可惜,那一天我卻是看不到了,不過這些年,倒也沒白白映心謝厲軍那廝,當真好一番錚錚殺伐,當真好俊傑的無雙英才……」
關二山眼角的餘光似是瞥見了於肩頭吞吐不定的一抹紫色刀氣,當即感覺到了其中孕育的可怖危險,仿佛將自家靈台都懾住了。
若說瘋魔亡命,四域之中便是身後這位最為犀利,不然哪有資格站在金玉麒麟的對面,不然哪有膽量詰問當代人皇。
陵園之中忽然出現清亮宛若靈泉淙淙的話語,是鄭景星開口了,語氣淡淡,「姬催玉,不用嚇唬誰,伱若是有空,可聽聽婉兒怎麼說,正好我也很好奇,當年發生了何事!」
在金玉麒麟的要求下,那抹凶戾的紫色卻更見澎湃,絲毫沒有妥協之意,森然殺氣在陵園中遊走,仿佛神龍巡天,卻沒有損傷一草一木。
眼見對面沒有妥協之意,鄭景星點點頭,右手輕輕攤開,一座玲瓏牌坊終於出現在掌心上方。
紫色雷龍在麒麟道子的身周緩緩浮現出來,龍睛隨即倏地睜開,裡面是血色的明光,仿佛將此方小天地都照亮了。
刃寒侵履跡,雷殛懾人心,俱為紫霄陣前駐,朦朧殺伐似劫來。
森森殺氣彼此激盪,一如堅山不動,一如潮汐澎湃,遠遠觀去,令人搖魂盪魄。
文婉兒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怎麼性子都是這麼急呢,自己又沒有硬頂著不開口!」
如玉佳人款款而前,輕輕將手一招,溫香道韻沖淡了糾纏激盪的凜凜殺機,而且幾乎同時,皓腕宛若霜枝似地探出,抓向了鄭歸辰,冥冥幽幽,恍惚間已是將閻羅天命拉到了自己身後。
明媚天光之中,仙姿飄逸的人皇輕輕搖頭,「大人的事情,何必嚇唬小孩子。」
閻羅天命頓時如夢初醒,眸子中的神色很是複雜,他這才想起,眼前兩位至親和一位凶人皆是天地中有數的絕代妙才,而自己……
關二山瞬間打碎了內心深處殘餘的那一絲桀驁,不是以前故作看不見,只是麒麟之傲,魔皇之尊,天命之聖總不能假裝沒有吧,人與人確實是不一樣的,如今他依舊和君羅玲頗為親密,只是於神通一道,已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了,皆因差距實在太大。
然而就在剛剛,凶戾的刀氣,錚錚的雷龍,淡然的溫香,卻是將現實無情的撕了開來,明明白白地擺在他的面前——小子,你還差得遠!
錚!好似雨過天晴,仿佛幻夢一陣,陵園中的殺意和雷火剎那間消弭一空,就如從沒有出現過。
望著若有所悟的關二山,骨玉懸額的少年道人微微眯起了眼睛,毫不吝嗇地開口稱讚道,「閻羅天命?非常不錯!加以時日,恐怕就連那位金曦,可能都不是你的對手。」
「這小子若是將來有成,怕還要感謝你剛才那記殺刀。」鄭景星微微頷首,似是致意對方。
倒是文婉兒又好氣又好笑地側過身來,深深望了關二山一眼,語氣中倒是多了幾分心疼,「你義父雖是狠心借了這殺勢,但也是因為你資質實在太好,非如此不能斬了你的驕心,你若是敢怪他,怕是我都要抱不平。」
「二山不敢,父親自是一片苦心,也謝過人皇的教誨。」關二山恭敬地垂下目光,當即感覺如釋重負。
便是劍拔弩張的殺局是假的,但剛剛的瘋魔殺性卻是半分不假,也讓他認識到了天地中真正的英才,是何等的驚艷。
不眷過往,不戀長生,是真真正正的破命之刃,亦是裂天之刃。
便是前兩年,移宗北疆的元屠宗,其鎮宗靈寶司命刀,似乎也遠遠不及。
「八顆靈晶,概不賒欠。」
少年道人踏前一步來到金玉麒麟對面,攤開了右手,笑容中很是生冷,同樣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我出關之後,發現這些年易皓沉許下的賞格竟然是半分都未拖欠,可見你家文婉兒做事還算地道,這一單我賣她個面子,給你打個八折。」
姬催玉說完這句話,場中其他三人眸子中都生出了不可思議的神光,皆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好一個「你家」!既然如此會說話,催玉不妨多說幾句!文人皇玉`指繞了繞鬢邊青絲,柔柔淺笑,宛若梨花勝雪於春時,倏然艷了人間。
靈晶?關二山茫然地眨了眨眼,卻忍不住咬了咬嘴角,自己才值八枚靈晶?會不會少了一點,萬鬼黃泉宗其實不差錢。
「沒有!」鄭景星拒絕得理直氣壯,慨然攤開了手,「我可是金玉麒麟,怎麼會有如此俗物放在身上,或者這樣說,需要給靈石或靈晶的地方,皆有鄭記的鋪子,都不需要我開口,自會有人安排妥當。」
「你若是賴帳的話,某家袖中的紫電怕是不會答應。」
「你夠膽就來搜搜我身上,找得出來盡數歸你所得。」
一番吵鬧,最終還是文婉兒咬著銀牙墊付了靈晶,實在算得上仁至義盡,之前她還以為是金玉麒麟要拿捏一下殺性屍鬼,後來才發現好像自家妙人兒是真的沒錢。
實在讓她有些無語。
旋即,文婉兒簡明扼要地說出了當年易皓沉被刺的真象,最後更是直接了當地告訴金玉麒麟和殺性屍鬼,「當年易人皇被刺,應該是窺真一脈勾結了戮族靈尊,聯手屏蔽了天宗道誓的感應,才讓人皇氣運未能顯出預警,最終才導致了慘劇的發生。
當然,這也是幾年來幾位仙尊細細排查才得出的推論,卻是沒有證據。
當時正值北疆劫爭,我也只能鎮之以靜,任各家天宗的元神自行選擇是否入劫,不想卻是導致了盡殷捨身入劫,替催玉完了因果,我很遺憾,也很抱歉。」
別慕呵沉沉嘆息一聲,她的話中並無一句謊言,甚至那些靈尊處還是蓮醍一脈親自與之談妥的條件,戮族要奪人族之運,天宗被毀和人皇隕落,對方都是求之不得,所以當即一拍而合。
如果話中有什麼隱瞞,只有一處,那便是人皇為她親手所殺!
她至今記得那易皓沉身死道消之時,面容中不能置信的神情,以及口中吐出的那句無力卻又深深的疑惑,「為什麼?!」
當日的她只能施然抽`出插在對方胸口的蔥指,輕輕在對方耳畔歉意地說上一句,「因為你不是景星,更不是麒麟……」
回首天涯,一抹斜陽,數點寒鴉,麒麟惹牽掛,那人秋風染白髮,惆悵天地當落花。
當時的易皓沉不由眯上了眼睛,似是明悟了什麼,終是掙扎著開口,「魔……」,好在她慈悲地掩住了他的口鼻,予了他最後一個微笑薄嗔。
「靈尊?沒有證據?」鄭景星靜靜想了片刻,不動聲色的開口道,「雖然不知什麼原因,但我這些年運氣確實不錯,若是南域無事,我倒是可以在東界逗留一段時間,助人皇防備可能的刺殺。」
「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倒是不懼身死,只是人皇接連隕落,於人道氣運極為不利,原本這也是東界各家天宗最擔心的事,否則也不會將即位典禮拖了幾年之久。」
魔母笑意盈盈,撫掌而笑,毫不羞赧地凝視著自家妙人兒,溫柔回應,「既然有了景星來看顧我,倒是最讓人放心不過了。」
當日刺殺易皓沉,不就是為了賺這妙人兒來東界麼,因為她深知,麒麟絕不會對此袖手旁觀,不曾想,不僅夫君回來了,還攜了歸辰一併歸來,當真是讓人好生歡喜。
「至於催玉,正好我即位人皇后,便是各家天宗元神換防的時間,你想要為易人皇報仇的話,可去森望城駐守,亦可去監視戮族,皆隨你意。
不知如此安排,催玉可還滿意?」
魔母側過玉顏,眸子中有著淡淡的笑意,似是胸有成竹。
「這個我要考慮考慮,典禮之前,定會給你一個答覆。」少年道人輕輕彈了一下手指,錚錚刀鳴振聾發聵,似是在為故人送行。
洗淨天地的路上,有著太多的血色,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不算什麼。
常說桃花換酒錢,卻是不許命里欠,劫里自有錚錚意,道心一諾尚未還。
刃間血里不慚見,且為明朝虔來奠,皆言殺里瘋魔癲,青紫映得命為曇。
道兵的反噬沒機會給你擋住,少不得拿刺殺的因果來還你一個公道,不然以後的茶怕是喝得不爽利。
四個身影在易皓沉的墓前默默而立,各自許下了心愿與期許,眸子的最深處,皆有著清亮而明麗的光輝,或無情,或深執,或欣賞,或淡然……
唯一相同的,是凡來塵往,不認宿命,刃也縱橫,心也縱橫。
而於此間見證的,也僅有天闊雲低,空流寒水,風過淒淒……
……
「母親!」鄭歸辰跪伏在地上,大禮參拜。
人皇於宮中安排了宴會,邀請各家天宗地宗的俊才,以便其相互結識,各位元神豈能在此等小事上駁了人皇面子,況且,如此盛事,各宗各姓也是樂見其成。
除了金玉麒麟,所有年輕道子都要參加,關二山自然也不會例外,於是早早便有文人皇派出的內侍前來接迎。
「若是娘不做出這宴局,怕是辰兒還不見得會來見娘了,是麼?」
魔母輕輕將鄭歸辰扶了起來,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欣喜地點點頭,「已經比娘還高了一些,氣度上倒是和你父親一般貴胄於身,娘很是開心。」
鄭歸辰訕訕不敢接話,只能低垂著目光,不知為何,自從到了這東雍,他很期待三人同處,卻對單獨面對母親隱隱有些懼怕。
到底在怕什麼,他不知道,甚至不敢去多想。
人皇寶座上,魔母依舊是那般如仙如魔之姿,自有一股懾人風韻,好似美艷到令人奮不顧身,或是甘願沉淪。
「你做得很好!甚至超出了我最好的期待。」
別慕呵深深看了鄭歸辰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些年,你能想辦法混入了命曇宗,還尋得機會回到了你父親身邊,可見煉心和神通皆是大成了。」
鄭歸辰抿了抿嘴唇,眸子中很是猶豫,恍惚間,命曇宗的點點滴滴,萬鬼黃泉宗的一幕幕,南域龍家的諸景……皆是在他心頭一一閃過。
「母親……我……」望著魔母手上虛幻的玉`指,他的心裡很是心疼,也極為糾結。
「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我也做了很多謀劃,好在你我合力,終是讓一家團聚於此。
歸辰,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為你父親拿下整個麒麟天,令其成為麒麟天子。」
魔母優雅地撫著鄭歸辰的臉頰,輕輕舒了口氣,「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從你還在腹中,直到現在,這承諾依舊未變,這是我的執,也是救你父親唯一的方式。
記住,你不是閻羅天命,也不是龍家道子,而是我窺真魔脈的魔皇。」
「是!」鄭歸辰當即垂下了目光,絲毫不敢繼續和魔母對視。
天籟之音從魔母口中傳出,巧笑嫣然,明艷得不可方物,「我來猜猜,什麼事情居然能讓你如此猶豫,
是有人傾心於你父親,你父親也略有動意,且說說是南域哪宗的,這是小事。
又或是他的陽壽又被何事折損了?」
「無關父親,而是關於命曇宗!」
鄭歸辰語速飛快,甚至不敢停頓,因為若是稍有停頓,他怕自己就再也沒有勇氣繼續開口了,「命曇宗雙英之爭是假的,無間佛母沈采顏其實是刑天之主姜默舒的道侶。」
轟!
魔母身後的人皇大座已然碎為了齏粉。
卻見她猛地轉過身來,俏`臉生寒,仿佛東界所有的冰雪盡數出現在她的玉顏之上,
「你說什麼?
鄭歸辰,你到底在說什麼?!
給我說清楚!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