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無間加注
「既然血海魔宗如此有擔當,願意主動入劫,我覺得各位還是當有成`人之美。」
渡彌仙尊衝著劫陣中的滾滾冥霧看了一眼,淡然笑了笑,眸子中有了一絲戲謔,「不過,缺冽你的戰心委實純粹,以前倒是我看錯你了。」
血海元神眸子中的神色複雜得無以復加,恨恨瞪了渡彌仙尊一眼,微微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
若是早知此陣是無間寺入場,他便是走火入魔,也不會提前放出那般豪言壯語。
「怎麼,缺冽可是還有什麼顧慮?」劫宗元神隨意地朝劫陣之中指了指,視線又在諸位元神身上掃了一圈,感慨地說道,「煌煌森森的佛鬼大獄神通,還有一尊宗布大鬼王為戰將,凶威實在是赫赫無雙,不想采顏到了這北疆,居然真的做到了……」
諸聖同樣注視著浩浩蕩蕩鋪陳開來的鬼陣,整個青冥中,除了虛空撕裂的碎鳴之聲,竟然如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天宗元神都暗中瞥了一眼刑天之主,神情中多出一絲惋惜。命曇宗的雙英皆是奇才,這是不爭的事實,但也是命曇宗最大的遺憾。
修士若要破命化元神,必須先是定性以窺真,若是凝真階段便能煉心至此,必不失金丹之位,更是元神之才,可惜,這樣的英才,命曇宗卻是同時出了兩位。
步步相爭皆勝鳳,說來也是鬼母痛,非是才大不堪用,卻輸半分人心浮動。
昔日所執惜為空,擦肩而過神魔宗,萬鬼遺珠豈困庸,氣性熾烈立獄洶洶。
那日鬼母獨走北疆,曾言要憑一己之力,立下不輸後天神魔的道統,如今看來,已然成為了事實。
若論神通強橫,無間佛獄也曾落下過元神和妖聖,令人深感驚怖。
若論戰力底蘊,無間佛母從無任何敗績,宗布大鬼王亦曾擊殺元神。
「沈師姐的大才,我也是極為佩服的……」
姜默舒喟然輕嘆,語氣中帶著一絲誠懇,「若說還有誰,是我不願於殺伐之中對上,沈師姐必然是其中之一。」
下個瞬間,劫陣之中重重疊疊的殺性已然沖天而起,似有洶洶征鼓聲,似要執銳任縱橫,似要霜刃映日月,似要斬業亦斬人。
「殺!」
無數的戰鬼爆發出錚錚怒吼,聲震青冥,犀利的出劍銳鳴之音,頓時不絕於耳。劫陣之中,森然的殺伐威勢豁然暴漲,映徹得人心生寒發怵,直如落入九天冰河。
揮刃且將生死拋,鐵寒卻蘊佛光照,偏偏在森然死寂的鬼性之中,卻有淡淡的佛性流轉不休,箇中的玄韻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厲害啊!青冥中的諸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眼下在這青冥之中的,皆是天宗元神,又或是悍勇妖聖,眼力就沒有差了的,眼下佛獄戰鬼已然擺開戰陣,其勢殺機森然,其韻鎮滅佛敵,實在是兇悍無匹。
「也不知來的是無間佛母,又或是那宗布鬼王?」渡彌仙尊幽幽一嘆,神色中很是悵然。
姜默舒聞言,啞然失笑,旋即正色開口,「以沈師姐的氣性,縱使謀劃中萬般用心詭譎,但到了殺伐破命之時,倒不會甘心居於人後。」
仿佛是為了驗證這句話,霎時間冥霧散開,卻見殺伐陣前,萬鬼旗下,無間佛母身著鵝黃宮裝,傲然而立,幽幽的眸子中盈著清淺,如同靜靜盛放於靜水中的水仙花,遺世而獨存,孑然不言孤。
本是魅惑魔姿卻得了清絕之意,本是絕世佳人更攜凜凜殺機,怎能不叫人刮目相看?
姜默舒神色複雜地看向劫陣之中,對上無間佛母冷冷掃向這邊的目光,微微頷首一禮,旋即移開了目光,似是感到心虛虧欠。
渡彌仙尊和刑天之主關係非淺,同樣也多次相助玉詭,是天地中唯一和雙英都有交情的元神,眼下也只能沉沉嘆息,「怎麼還是沒有避開,雙英雖是機緣,同樣也是劫數啊,劫數啊……」
劫宗元神的話迴蕩在青冥中,悠悠蕩蕩,就如天地生出遺憾,仿佛乾坤不得釋然。
如水往事似是無痕,累累業障落了心塵,絲絲因果卻纏身,更要劫中隕一真。
成了!
第三明凰倏地一喜,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怎的,兩行清淚已然脫眶而出,順著臉頰砸在了青冥之中!
迦雲真緩緩舒了口氣,北疆隕落三位元神,好歹終是把這位給逼出來了。
雖然還是早了些,並沒有應`召元神身死道消的因果壓在刑天之主的身上,但以雙英的因果,只要入得劫陣,至少也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劫中殺奪無情,命里新仇舊恨,錚錚誰主,卻是何人?
只盼這殺劫中的第一個伏子,能生奇效!
「雲真,謝謝!」第三明凰的聲音落到迦雲真的靈台之中,充滿了感激。
她隨著迦雲真來這北疆,本打算著拿性命試探刑天之主的虛實,畢竟第四明凰隕落得著實蹊蹺。妖師卻告訴她,若是機會合適,卻是能以北疆諸聖為刀斬落刑天之主。
她本有些將信將疑,刑天之主既然召集了各域元神齊來北疆,又豈會自陷死地,萬萬沒想到,妖師因形導勢,居然真的將雙英同時拉到了殺劫陣前。
「只能說有了一絲機會,不過,默舒也不是愚人,眼下應`召的元神中,並沒有人身死道消,能不能激他入劫,眼下還有些難說。」迦雲真沉沉看了北疆諸聖一眼,眯著眼睛定了定心神,似是在告誡北疆諸聖,也是在回應明凰的話。
北疆的元神和兩廷妖聖皆是滿眼期盼地看著劫陣之中,期待著刑天之主入陣破劫。
「缺冽,你還不入陣,更待何時?!」修宜和尚的面容上多出了一抹焦急,已然失了出家人的淡然氣度。
「該不會是怕了吧?不說血海最有魔宗氣度麼,正好佛魔難容彼此,之前你也和北疆的佛脈做過一場,輸了麵皮,此去正好可以找回場子。」愚劍的話帶著激將,更帶著蠱惑。
「血海元神斗心無雙,此戰當有修羅真意,血海由此晉升怕是十有八`九!」有元神撫掌而笑。
儘是些惡鬼索命的話!缺冽仙尊只感覺麵皮都快要崩不住了,幾乎想要大吼出戰。
不過,血海元神瞪著已然噴火的眸子,身周的血色遁光卻是半分未動,此情此景當即讓所有應`召元神都心頭一緊,頓感不妙。
「姜宗主,還請出來一見。」明媚的清音宛若天籟,自劫陣中傳出,如冰似雪。
唯是殺伐興,相逢尚有餘,莫道因果纏,劫在青冥天。
完了!一眾應`召元神心頭猛然「咯噔」一下,而在對面,兩廷妖聖之中,甚至出現了隱隱的歡呼之聲。
渡彌仙尊大驚失色,猛地擋在了姜默舒的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似是想勸命曇宗主萬萬不能上前。
「不行,血海能去,鎖龍能去,玄痕能去……諸脈天宗都能去,唯獨你不能去!」
劫宗元神長嘆一聲,或悵然或悲憤地說出了眾多元神的心聲,「命曇宗不能沒有你!」
「仙尊這是什麼話?」
姜默舒淡淡看著對面,氣勢上並無半分退讓,「金倌染,若是等會我沒能破劫而出,就由你接任命曇宗主!」
這天地中真的沒有誰就成不了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這道題對姜默舒來說,就是一個偽命題,答案自然也不需要過於認真。
渡彌仙尊當即老淚縱橫,死死抓`住姜默舒的手不放,同時惡狠狠地盯著血海元神,似是在無言地責備。
「大哥……不,宗主,我做不來的,不如我去劫陣之中,沈姐姐不會殺我的!」金倌染當即嚇得退了一步。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氣,似是有了決斷,「劫陣之中非死不得出,只能活一人,沈師姐若不殺你,她自己就得身死道消!而若是讓伱替我入劫,我丟不起這個人。」
金曦之主潸然淚下,傀絲和屍佛兩位神魔天命更是飲泣出聲……
姜默舒正待繼續前行,好幾位元神已然擋在了姜默舒的身前,隔絕了通向劫陣的所有方位。
姜默舒輕輕彈了一下骨刃,沖各位元神點點頭,「各位能予我薄面,應`召而來,足見盛情,只是……只是這裡面的因果糾纏委實複雜,但說到底,是我命曇宗不對在先,還請讓我這個命曇宗主前去了結。」
幾位元神對視一眼,皆是重重地嘆息出聲,旋即緩緩放開了道路,悵然看著神魔道子提著骨刃,向著劫陣走去,宛若欣然應約,仿佛慨然赴死。
……
姜默舒已然站在了劫陣之外,在諸聖看來,只要道子再向前一丈,就是生死難料的一戰。
而在劫陣之中,無間佛母正在萬鬼陣前等候,好似翹首以盼心上良人,彷佛靜靜等待殺伐冤家。
「沒想到,我沒有打回命曇宗,倒是你殺來了北疆……」
沈采顏輕呼蘭息,語氣中輕輕柔柔,就如於春秋中逢見了難見的故人,相望一步地,所思渺萬里,默默殺伐意,脈脈不得語。
「情勢所逼,想來沈師姐能夠理解。」姜默舒拱手一禮。
他手中的骨刃並未放開,寒光相映眉眼,宛若命數磨折眼前,也如輕嘆人間相見是何年。
青冥之中靜得落針可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靜靜等待著事情的發展,第三明凰掩著檀口,死死盯著姜默舒腳下的位置,只需道子再向前一步,一切便成了。
「迦雲真來了北疆,想拿我作刀,沒想到你居然蠢成這樣,居然就這麼撞上來?!」沈采顏眉目轉冷,衝著北疆諸聖的方向森然冷哼,言語中沒有半分客氣。
迦雲真面容上露出苦澀的笑容,當即拱了拱手,算是表達了歉意。
「既然沈師姐相召,我豈有不來的道理。」姜默舒淡然地點點頭,望著對面的仙顏,面容上依舊顯得溫和儒雅,似是沒有將即將到來的殺伐放在心中。
「好,姜師弟果然沒變。」
沈采顏微微頷首,仙顏上綻放出不可方物的笑靨,「不過……」
無間佛母冷冷瞪了瞪青冥中的諸聖,語氣變得宛若凜冰,「我實在沒有興趣在一眾蠢貨面前被當成猴來耍,從來只有我拿別人當刀子,天地中沒有誰配以我為刃。」
聽到此言,迦雲真不由得幽幽一嘆,便是他謀劃至深,終是瞞不過某些人。
世事艱難,面對雙英猶是如此。
只是,實在可惜!迦雲真的眸子中露出一抹遺憾之色。
「不過,沈師姐既然要於此陣破劫,我若是不來,說不過去,更沒有道理讓其它元神來入劫。」
姜默舒不依不饒,錚錚出言猶如靜湖投珠,當即讓諸多元神和妖聖一怔,久久不能平靜。
「所以,我喚你前來,和你賭上一局。」
沈采顏森然一笑,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詭譎,「不知姜宗主可敢應下。」
「賭什麼?」姜默舒猛然抬起眉眼,眸子中似有灼灼若火。
「既然是要以命破劫,自然是賭人命,當日我敗走命曇,是吃了人心的虧,那我今日再和你賭一賭人心。」
無間佛母盈盈一笑,眸子中的冷意愈發深沉,「若我輸了,便自滅於劫陣之中,算是了結你我的因果。若我贏了,我不要你賠上性命,但要你應下我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咦?!青冥中的諸聖當即一怔,眸子中爆發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單從賭注來說,無論如何來算,無間寺都虧了啊。
姜默舒微微眯眼,旋即輕輕搖頭,「不若沈師姐說說,什麼事是我力所能及,否則,師弟我不敢隨意答應。」
無間佛母仙顏含笑,輕輕將鬢邊秀髮挽到耳後,仿佛說著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不過一字之允而已,比如讓萬鬼峰脫離命曇宗……」
什麼!
青冥之中的諸聖當即譁然出聲,萬萬沒有想到無間佛母敢拿性命來賭的,是這件事。
姜默舒眸子一縮,當即沉吟不語,過了許久,方才語氣有些苦澀地開口,「我自認沒有虧待過萬鬼峰,師姐又何必執念至此。」
「該是我的就是我的!該是鬼道的就是鬼道的!
更何況,你可以加注掘我北疆佛脈的根基,難道我就不能加注壞你命曇宗的氣運?」
沈采顏輕揮袍袖,螓首輕昂,「我也是想以此告訴你,莫要以為我北疆佛脈就沒有向死之心!
我敢拿命來賭,姜宗主,刑天之主,你敢不敢接!」
錚錚之語宛若殺伐之刃,狠狠斬向了命曇宗主,仿佛天地降下劫數,要星碎命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