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分往東界
對關二山來說,在命曇宗的日子似乎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乘風同往,隨了麒麟雲踏,擊鞭雷龍,劃了長空一剎。
似乎每片湖每棵樹都染上了麒麟的恣意,所有神魔峰都披覆上了二人笑鬧的痕跡,滿載了一雲霞色,染皴了山居湖光。
最是秋風爽人意,且笑且嘯麒麟趣,山明水淨夜來霜,當有楓紅待君覓。
關二山看著咬著草莖,毫無形象躺在山坡上的金玉妙人兒,就像看到了一副絕美的畫卷,唯心所願,何管他人眼光。
這就是麒麟恣意,這就是父親私下的樣子麼?他感覺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瑰麗的夢,往日種種空洞的幻想,終是在這幾日有了最具體的形象。
如果說,麒麟在人前是比肩日月的傲性,御雷行火,天高任我游,無懼殺伐烈斗,
那如今暴露在自家面前的,卻是另一種恣意瀟灑,吹那清風悠悠,看那白雲蒼狗。
兩種形象好生矛盾,卻又無比融洽,交織融匯成天地中獨一無二的金玉麒麟,可描他淡定眉眼,卻難描他將心事埋入秋瞑,在這今夕何夕。
父親應該是累了!
關二山一本正經地跪坐在鄭景星身邊,也似成為了絕美風景的一部分。
「放鬆點,你啊,也不知學的誰,總是這般小心翼翼,非要裝出大人的模樣,還是該自在一點。」
鄭景星躺在那裡,眼睛都沒有睜,只是靜靜聽著風拂過楓林的聲音,就如在享受一曲動人的天籟。
不能帶關二山去南域,也沒辦法馬上變個道侶出來,承諾的事情一改再改,最終變成了這幾日由關二山帶著自家遊覽一下命曇諸景。
別說第二元神,就是姜默舒本體在此,怕是對新的命曇諸景都有些陌生,畢竟常年在外奔波,待在白玉京的日子都比在命曇宗多。
加上如今的命曇宗已是風物大變,好多景致和建築都是後來置辦的,倒是讓第二元神看了個過癮。
聽到鄭景星這樣說,關二山卻是沒有更改坐姿,只是低著頭,神情有些黯然,
「我自出生,就沒見過父親,在我想像中,父親應該是這個樣子,所以我便儘量學著這個樣子。」
聽到關二山這樣說,鄭景星不由得喟然一嘆,當真是個苦命的孩子,怪不得如此早慧。
斟酌了一下詞句,金玉麒麟淡淡開口,「一切隨你,二山,不過你父親若是在世,必然希望你快快樂樂長大。」
「我很好,我沒有不快樂,相反我這幾天非常開心!」
關二山揚著小臉,上面確實有著真誠的笑容。
猶豫了一會,他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麒麟你呢,我總感覺你有心事的樣子,甚至在那南域的仙尊面前好像也放不開。」
麒麟與他單獨相處,倒似一下子鬆了下來,反而在人前,眉眼中總似有隱隱解不開的愁緒。
鄭景星不由得一嘆,好敏銳的孩子,旋即微笑著開口,
「大人嘛,總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就連我都不能例外哦,比如我就想去北疆看看那邊的風物,可惜分身乏術,不能成行!」
「可是因為妖族和天魔……」俊俏童子說了一句,語氣中倒是肯定的成分居多。
「算是吧,天子入世,情況變得複雜起來了,所以要做的事情也變得多了。」
鄭景星翻身坐了起來,隨意拍了拍衣服,將手一攤,顯得有些無奈。
旋即,一大一小的兩人又是無言,卻沒有半點尷尬和侷促,只是一起享受著難得的靜謐和安逸,就如成住壞空,生住異滅,諸行無常,虛度晨昏。
良久,關二山定定看向鄭景星,倏地開口,「麒麟,你會斬殺所有的天魔和妖族麼?」
「會吧,這天地承載了太多的血色,總要打掃乾淨,才能放心交到你們這些小子的手上。
人道薪火相傳,不就是如此麼。」
金玉麒麟的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開起了玩笑,「你莫不是擔心以後沒有你顯聖的機會了?」
關二山微微搖了搖頭,顯得有些心事,「既然麒麟你都這麼想,那我一定加緊修行,妖族最可惡了,先滅他們。」
對,這方天地的妖族必是要給滅了,更是要度金玉麒麟入魔,這樣才好一家團聚。
正當他要說什麼的時候,鄭景星的一句話卻是讓他臉上頓時變色。
「二山,我等會就要走了。」
「這麼快?」關二山不由得一驚,「可是南域出事了?」
鄭景星看著遠處的天光,長長嘆了口氣,「欠你家宗主好多因果,總得做些事情來還,那刑天生了靈慧,現在正在東界鬧得沸反盈天,不可開交。
和妖師對陣,命曇宗的神魔要留在西極防備萬一,所以我準備去一趟東界,看能不能找機會降服刑天。」
麒麟要去東界,關二山不由得一喜,猶豫了幾息才撇了撇嘴巴,「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有合適的道侶就收了。
另外,若是我成為正式的修士,可以自由出入命曇宗,再參悟出一門新的鬼道神通,我便去南域找你,你要當我的第二師尊。」
「好,一言為定,未來的萬鬼之皇。」金玉麒麟長身而起,衝著關二山笑了笑,「那我在南域等你!」
麒麟走了,去了東界,看著雷火經天而去,頓時讓關二山眼角濕`潤了少許。
幾日相處,無風無雨無晴雪,卻是解了心結,就如那鴻雁隨風到雲闕,看得麒麟意趣天真,恣意橫疊。
父親,你且先去東界與母親相會,待我達成你的期許,自然會到南域,我們一家團圓。
關二山的眸子中倏地閃過灼灼精光,自家還要努力些才行,不然怕是難以化解父親的滅魔之心。
至於新的鬼道神通?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倏地出現在俊俏童子的嘴角。
普通的鬼道神通又豈能配得上父親對自己提出的要求,有生以來的第一個要求。
九脈魔妙加上閻羅幽冥,務必要推演出一個驚天動地的鬼道大神通。
一團淡淡鬼氣倏地出現在他的手中,散發出凜凜威壓,更隱隱有輕吼嘶鳴迴蕩不休。
喵!
柔軟卻又鋒利的貓爪從鬼霧中探了出來,輕輕抓撓著。
昂!
鬼氣似化為了小小的風暴,正揮舞鋒刃喊殺,正吞噬鬼魅戾煞。
俊俏童子輕輕摩挲著鬼霧,就似恍惚間模糊了幽冥和陽世。
……
東界,天魔宮。
虛天裂縫是天魔宮的根基之一,凡是沒有宮中元神所賜信物,膽敢擅自靠近的,一律不問緣由,擊殺當場。
而在一處虛天裂縫中,悲蝶仙尊輕輕一嘆,「還真被你說中了,留著刑天在這邊放肆,西極必然會有人來收拾局面。
不過我沒有想到,來的居然是南域的金玉麒麟,相信就算是你,怕也沒料到會有如此驚喜吧。」
別慕呵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慵懶地斜靠在血色蓮花匯聚而成的王座上,清麗如水卻也有著難言的魅惑。
魔母一拂鬢邊垂髮,微啟檀口,「妙人將至,雲胡不喜?」
語出至誠,珍珠似的淚水已是從眼角滾滾而落。
過了十數息,清流划過的玉顏已是生出了盈盈笑意,宛若月娥星眼,好似柳夭桃艷,不勝春水迎人灩,風流萬種笑談間。
魔母莞爾一笑,「我確實沒料到來的是他,不過這樣一來,當是更好,若是刑天在他手裡失陷,以他的性子,怕是必然要在東界了結因果才會離開。」
「不錯,鄭景星確實是這個性子。」悲蝶仙尊淡淡頷首,神色中無悲無喜,「不枉我被那神魔指著鼻子罵了這麼久,當真是佛也有火。」
別慕呵噗哧一笑,眸子中既是好笑又是柔情,「若能讓麒麟入了我溫柔情關,悲蝶你這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若有什麼不快,文婉兒在這裡先給師尊賠罪了。」
悲蝶仙尊微微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那姜默舒簡直不當人子,當面客客氣氣,諸多腹誹卻是著實讓人無語,被這神魔一映,才現了原形。」
怔了幾息,悲蝶仙尊卻是補了一句,「不過若論神魔資質,不得不說,那人當真是可怖到了極點。
當年先天奪情之道,是正魔兩道集合眾家之長,不知耗了多少心血,死了無數修士,用了三千春秋才將道途打通。
姜默舒盡然想憑一己之力,打通後天神魔的道途,也不知該說他厲害呢,還是狂妄呢。」
同在殿中的錯塵天子頓時喟然一嘆,旋即滿意地點點頭,
「當然是厲害,當年我還未入魔之時,若論神魔祭煉,都要差刑天之主一籌。好在我與自家神魔相合,勾連魔妙和道韻,顛倒人道,鬥法時又是另一番玄妙。
這次機會不錯,這刑天神魔生出神慧,得了先天之意,卻沒有神魔之主加持,正可以將之破毀或降服。」
悲蝶仙尊雙眼微眯,掐著手指當場以神通推演起來,破滅刑天的因果甚大,當真要諸般無漏,務求穩妥。
「有變數!」悲蝶輕輕開口。
變數?幾位天子不由得同時凝住了眉眼。
魔母眸子中沒有半分漣漪,輕輕抿了抿嘴唇,「因果輪轉,自有變數,無妨!變數再大,能大得過元神和天子?」
濁醐冷冷笑笑,使出本脈至深魔妙,倏地,一道魔光落到大殿正中,閃爍著幽幽的光芒,幻出一個身影。
一眾天子和悲蝶仙尊不禁有些愕然,「變數居然是他?」
骨玉懸額的少年道人正提著長刀,神色落寞地踏在東界和北疆的分水嶺上,似是感應到什麼,雪亮刀光已是沖天而起,斬斷了若有若無的一點氣機。
啵!
魔殿中的幻景已是消逝一空。
「姬催玉在命曇宗與麒麟一戰,居然差點同歸於盡,眼下北疆、西極、南域都沒了他容身之所,怪不得會來東界。
若變數是他,倒也不奇怪,麒麟和刑天都與他有著不淺的因果。」
悲蝶仙尊輕輕一嘆,「我來試探和把控姬催玉。」
別慕呵已然正經端坐,一如既往明媚傾城,卻有淡淡紅霞盈在玉顏,攏在眉間,「那我以文婉兒的身份,以情絲牽縛麒麟。」
「那我來破滅刑天吧,這後天神魔有些意思,值得我這倒逆人道的神魔出手。」錯塵天子長身而起,在他身後,一個巨大的身形投下了濃濃的陰影,帶著墮落破滅的道韻。
……
面對天魔宗的邀請,少年道人沒有回答。
「仙尊就在宗里相候,不知催玉要我如何回復仙尊?」天魔宗的金丹桀桀笑了笑。
姬催玉將杯中靈茶一飲而盡,旋即露出了略有些天真的笑容,「是不是覺著我無處容身了,隨隨便便來個人就敢隨意指手畫腳?
若是那鄭景星在此,你敢不敢說同樣的話?」
天魔宗的金丹咧了咧嘴,不敢再出聲,因為對面的手已是輕輕搭在了長刀之上,若是自家沒有猜錯,只要再多說一個字,對面半點猶豫都不會有,直接就是揮刀而來。
挑釁入耳還須忍,半作痴`呆半作聾,難得糊塗,難得糊塗。
金丹天人是尊貴,也要看對面認不認,眼前這屍鬼是對著後天神魔敢揮刃的主,也敢跟金玉麒麟一較高下生死。
關鍵是,這屍鬼被鬼母當作工具,斬斷了與命曇宗的羈絆,眼下搞不好正是瘋魔的時候,自家實在沒必要與他一言不合,讓他找到藉口出手。
總之,無須跟自家性命和道途作對。
天魔宗金丹連忙拱了拱手,向後退了一步,不過道子的手依然輕輕`握住長刀,凜凜的殺機慢慢在這仙居酒樓中瀰漫開來。
一陣心悸猛然出現在金丹靈台中,越來越凜冽的殺機正清晰無誤在告訴他,出手!不然會死!
不能動,扯破臉死得更快!下個瞬間,天魔宗金丹以絕強的意志壓下了所有出手的念頭,
「是我唐突,得罪了,還請姬道友勿怪。」
瀰漫在殿室中的殺氣倏地消散一空,就如從未出現過似的。
「你既然沒稱呼我為玉詭,想來有些氣運,之前有三個金丹,因為口無遮攔,被我斬了。」
道子纖細的手已是離開了長刀,冷冷開口說道。
天魔宗的金丹這才反應過來,自家已是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只差在大門上輕輕一拍了。
這屍鬼果然是瘋魔的,若是真殺了自己,難道天魔宗三位仙尊會善罷甘休麼?
金丹又仔細想了想,也許,可能,真的會善罷甘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