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濃密樹冠遮住了月光。如海的夜色包圍了他們。她還沒有完全從那個戛然而止的擁吻里回神,微微仰頭。

  「怎麼了。」帶著些許的困惑,她問。

  他沒回答。再一次的,比剛才更加激烈的吻,是他給她的所有回答。片刻後,大約是覺不夠,他又將她抱高,雙臂如箍,緊緊地圈住了她的腰,然後,他親吻她的眉、她的眼皮子、她的鼻尖、面頰,耳垂,吻遍她面龐上的每一寸肌膚。

  「雪至……」

  當聽到他用壓抑而低啞的嗓音含含糊糊地喚了聲她,蘇雪至頓時便失了矜持。對他的最後一縷不滿,也煙消雲散了。

  怎麼可能做得到真的不再睬他了?這個她為之動心的男人。在他的面前,她好像永遠都沒法保持矜持。

  為了方便他抱自己,她伸出兩隻胳膊,摟住了他的脖頸,指深深地插|入他濃密而刺硬的短髮里,緊緊地攥住他的髮根,迫令他仰起了頭。然後,她低頭,主動地親他。

  她在放縱他,餵養他的大膽。他再無顧忌,渴望更多。他一邊承著她居高而下的接吻,一邊開始嘗試將那片惱人的妨礙了他的束帶往上推。

  蘇雪至感到嘴裡慢慢地嘗到了一縷甜腥的味道。

  她想了起來,輕喘著,拿住了他的那隻手。他便以為她在欲拒還迎,低低笑她一聲,索性將她抱得更高,再完全地抵在了近旁的樹幹上,張嘴,用齒輕輕地咬了她一口。

  蘇雪的身子戰慄了一下。她咬牙忍下喉間已溢出來的悶聲,再次抬手,推他的臉。

  「放下我。」

  「怎麼了……」

  男人鬆了口,喃喃地向她求證,聲音帶著濃濃的壓抑之感。

  「你受傷了。先回吧,我看看……」

  賀漢渚不想結束。他也不想回。

  「不疼。」他說,依然緊緊地抱著她,不放。

  蘇雪至一頓。

  「晚上我不走了。我們可以到天亮的……」

  她附唇到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好吧。」

  他終於鬆手,放她站回到了地上。

  丁春山停在路口的一從草影之後,仰頭,望著頭頂的星空,出神。他在腦海里深深地思考著人生哲學這種深刻的主題之時,聽到前方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之聲。

  他扭頭,發現上司和小蘇竟又出來了。比他預想的要快。

  他立刻起身,退到他們看不見自己的一個犄角旮旯里,眼觀鼻鼻觀心地等待,等著他們走了過去,他再遠遠地跟隨在後。

  看到了不該看的,更倒霉的是,上司應該也知道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望著行在前的那一雙人,他感到有點煩惱。

  回到了別墅,進去上樓,賀漢渚脫了外套。蘇雪至讓他坐下,看了眼他還滲著血絲的嘴角,找來了以前留在這裡備用的一隻醫箱。她取了消毒棉花,蘸了藥水,替他清潔著傷處。他輕輕地吸了口氣,應該是刺激疼。她便想起今夜無意撞見的那一幕,心裡忽然有點氣惱。

  「你傻嗎?我都聽出來了,王庭芝他是故意在報復你,你不知道?你還讓他打?」

  他笑了笑,不說話。

  他的這個反應讓她更加惱了。看著面前這張破了相的英俊臉孔,她一邊繼續替他擦拭著臉上的傷,一邊數落:「賀漢渚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到了現在,還是有點後悔,當初怎麼就沒定力,一不小心著了我的道,背叛了你的好兄弟?」

  說完,她扔掉擦好的藥棉,哼了一聲,丟下他,自顧往浴室去了。

  他立刻跟著站了起來,追上了她。

  「沒有」,笑著在她耳邊自辯了一句,他便擁住了她,於是一個掙扎,一個不放,最後還是一起進了浴室。

  水嘩嘩而落。蘇雪至被他抱住了親熱,很快便投降了。等洗完出來,濕漉漉的地上,丟著一隻以前剩下的留在這裡的東西。

  他將她抱著送回到了床上,意猶未盡繼續親吻著她。蘇雪至卻沒忘記王庭芝最後離去的那一幕,她越想越不放心,命令他放開自己。

  「你跟王庭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解釋清楚。」

  賀漢渚停下,長長呼出一口氣,放開了她,仰面躺在枕上,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蘇雪至裹住被子,照他意思爬了過去,他曲臂,將她摟住,抱著她靜靜閉目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晚上你應該也聽到了,我以前阻止過庭芝去追求你。當時他還問我,如果換做是我,我會怎麼做……」

  蘇雪至仰起臉,看他。

  「當時,我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我不會喜歡上你,更不可能會去追求你……」

  他睜眼,也看向了懷中的她。

  「後來如你所知,我食言了。」

  蘇雪至一時無語,只好伸手,撫了撫他的臉,以表安慰。

  「我最早感覺到庭芝的不對勁,是在戰後的京師醫院裡。「他繼續道。

  「那天你在病房裡,我到了後,在門外,我看到庭芝忽然央求你給他餵藥餵水。我知道他一直喜歡你,但這樣的舉止,真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很是反常。當時我沒往別處去想。接著有天他來找我,明確地告訴我,他知道你是女孩子,要追求你,希望我能支持他。再後來,他在追求你的同時,處處阻止我去接近你。雖然我還不知道他是怎麼得知你是女孩,又怎麼知道了我們的關係,但我肯定,他是知道了的,否則我沒法解釋他在追求你的同時針對我的種種刻意舉動。回想起來,當初在醫院裡,他應該也是看到了我,這才故意做給我看的。顯然,他對我們的關係耿耿於懷,我也確實負了他對我的信任。」

  「雪至你剛才問我,有沒有後悔。其實我真的有。「

  蘇雪至瞥了他一眼,握拳作勢要捶他。

  他的心情顯得很好,低低地笑了兩聲,握住了她朝著自己掄來的拳,牽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

  「……我後悔當初高看了我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庭芝他……」

  他面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沉吟了下。

  「雪至,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時在船上發生的意外吧?庭芝當時落水,我明知會有險情,下去救他了。這麼說吧,如果當時是我落的水,我知道,他也一定會想盡法子救我的,即便需要他以身犯險。所以我需要給他一個交待,為他當初對我的信任。交待了,即便他不接受我,甚至,還是決意要和我對立到底,我會遺憾,但,在我這裡,這件事,它過去了。」

  他看著她。

  「上次我對你說,我會考慮你對我講的那些話。我想我已經考慮好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想法。一直以來,或許是我太過自我了,我習慣一個人承擔我的事,我也習慣為我在乎的人安排一切的事,並且理所當然,覺得這是為了他們的好。我真的習慣了,從我十幾歲開始,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所以,坦白說,一時很難改變。但是以後,如果有一個人,她可以和我一起分擔我的心事,在我疲倦的時候,我可以靠著她休息,在我衝鋒陷陣的時候,她為我搖旗吶喊,這種感覺,應該也會很是不錯……」

  他望著懷中女孩那雙映照出了自己的澈眸。

  「我想,我可以學著,去改變我自己的。」最後他慢慢地說道。

  「你真的想好了?」

  蘇雪至爬了起來,裹著被子,跪坐他身邊,和他鄭重地確認。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我在你的眼裡,真就毫無信任可言了嗎?」

  蘇雪至端詳著他,仿佛在評估他這話的可信度。

  賀漢渚扶了扶額,嘆了口氣。

  「上次我上了日本人的軍艦,爆炸的時候,我本來在海里了,但運氣不好,我的頭……」

  他指了指自己的後腦。

  「當時恰好被一片坍塌下來的煙囪碎塊擊中了,我沉了下去,沒法控制身體,快要死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你,我捨不得就那就死去,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不管你信不信,是真的,反正最後,我浮了上去。」

  「這麼說吧,我現在的這條命,差不多也是你給的。我再騙你,我還是人嗎?」

  他凝視著她,唇角帶笑,說道。

  蘇雪至一陣後怕,進了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賀漢渚拉高被子,帶著她,和她一起蒙在了被下。

  良久,蘇雪至伸出手,指尖摸索著,摸到了他的後腦勺,撫了下,果然,觸手有微微的凸起之感,那時骨皮癒合後留下的疤痕。

  她低聲問他,現在還痛不痛。

  「痛……」

  蘇雪至一頓,縮回手,狠狠擰了下他的腰。

  「現在呢?」

  賀漢渚皮肉吃痛,翻身便將她壓住,在被下對她施加懲戒。酷刑之下,蘇雪至終於吃不消了。

  「求我。」

  大開大合,他其實也早就到了瀕臨爆發的邊緣,卻強行忍著,咬著她的耳朵,命令她。

  蘇雪至對男人這種幼稚的征服欲嗤之以鼻,但卻是怕了他了,怕他還要她配合他的姿勢。她的腰都斷了。

  「求你了。」

  他要她連著說了三遍,又要她發誓,以後再不會趁他睡著丟下他走掉。

  「我發誓。」

  他終於應她之求,結束了這一場懲戒,放她安穩睡覺了。

  夜已經很深了,蘇雪至閉著眼睛,懶洋洋地臥在他的身邊,聽著他胸膛里發出的強勁有力的那一下下的心跳之聲,漸漸犯困,但卻又有一種感覺,他好像還沒睡意。

  她睜開有些黏膩的眼皮子,果然,見他半靠在床頭,眼睛望著前方,正在想著什麼心事似的。

  她清醒了過來:「你不累?你在想什麼?」

  她又想到了王庭芝。

  「是在擔心王庭芝會對我們不利嗎?我沒關係。就是你那邊,要是和王庭芝真的起了齟齬,王家人……」

  「不是。」

  賀漢渚靠了過來,替她拉了拉被子。

  「庭芝或者王家那邊,現在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你別擔心。我剛才是在想另一件事,是關於傅明城的。」

  他遲疑了下。

  「雪至,有件事想問下你,傅明城這兩天他有沒和你聯繫過?豹子說他也來了京師,但今天卻沒見到他露面。要是我沒猜錯,或許他會和你聯繫。」

  蘇雪至頓時想起了今晚自己找他的最初原因。這一番的折騰,竟把這事給忘了。

  「是。晚上他來找過我。」

  她立刻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