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蘇雪至帶著賀蘭雪再次回到書房,關門,讓她坐下來。

  賀蘭雪不坐,就站在門後,軟軟地耷拉著腦袋,視線落在她自己腳上穿著的一雙小羊皮靴上,一動不動,模樣看著又倔強,又可憐。

  蘇雪至便沒再勉強她,自己也停在她的面前,輕聲道:「蘭雪,我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情景,不知道你有沒印象了。那會兒我剛來天城沒幾天,去參加為你哥哥舉辦的一個歡迎酒會,當時你就和你哥哥在一起,莊先生領我過去介紹,讓我叫你表姨,你捂著嘴笑,眼睛亮晶晶的,說,你才不要我叫你表姨呢。當時我就心想,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又漂亮的女孩兒呢。」

  賀蘭雪垂著的腦袋動了一下,慢慢抬臉看著她,眼眶已是微紅,隱隱含著眼淚。

  蘇雪至繼續道:「不止這樣,你哥哥當時也笑了,他口中對莊先生說,舍妹不懂事,讓人見笑,但看著你的眼裡卻充滿了寵愛的感情……」

  蘇雪至注視著她,微笑:「你知道嗎,那會兒我剛認識你哥哥不久,在出門的船上,恰好同行了幾天。他給我的印象,強悍、堅忍,但也非常冷漠,很難讓人生出願意靠近的念頭,我沒想到他還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面。說真的,當時我有點意外,所以印象深刻,過去了這麼久,到現在,當時的情景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她頓了一下,「說句老實話,應該就是那一刻開始,我對你哥哥的印象有所改觀。」

  賀蘭雪眼中含淚,怔怔地望著她。

  「你要是不嫌我囉嗦,我再給你講講關於我家裡的一點事。」

  蘇雪至說完,見她沉默,便牽了她手,帶著她走到椅子旁。

  賀蘭雪不再反抗,乖乖地坐了下去,還接過了蘇雪至遞給她的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擦眼睛。

  蘇雪至靠在桌沿上,低頭,望著抹眼淚的賀家小姑娘,繼續道:「你應該沒去過敘府,地處內陸,信息閉塞,陳規陋俗,大行其道,至今也還是如此,但那裡水路交匯,商業又很發達。我家就在當地的一個縣城裡,世代經營藥材,算是大戶。我沒見過我的生父,我母親還沒生下我,他就已經沒了。我母親是個非常能幹的女人,家裡的藥材行,是靠她的經營才發達起來的。但她再能幹,也鬥不過整個社會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鎖。死了丈夫,如果蘇家沒有男性的繼承人,她作為寡婦,將很有可能遭到宗族合力覬覦,奪走她經營了半輩子的一切。有人會選擇認命,但我猜,她是個極其強硬的不認命的女人,所以,在她十月懷胎滿,生下孩子,發現是個女兒後,她把女兒變成兒子,就這樣,蘇家從此有了一個少爺——」

  蘇雪至注視著再次抬起了頭的賀蘭雪。

  「那個少爺,她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在和你說話。」

  音落,書房裡變得靜默無聲,賀蘭雪連哭都忘了,仰著臉和蘇雪至對望了片刻,突然,人從椅子裡一下跳了起來。

  「蘇少爺你……你說你是女人?」

  她的眼睛瞪得滾圓,滿臉的震驚之色,簡直比今天無意撞見自己哥哥和心上人親熱時還要來得震驚。

  「是,我是個女人,和你一樣。」蘇雪至點頭。

  賀蘭雪上下地打量著她,忽然捂住臉,閉目,使勁地搖頭:「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是女人!我不信,你是在騙我!」

  蘇雪至背過身去,解掉了剛才穿回去的束胸,再轉回身,微笑道:「蘭雪你看,我沒騙你。」

  賀蘭雪鼓足勇氣,終於睜開眼,從指縫裡偷偷地看,看了好幾眼,慢慢地,她放下了捂臉的手。

  她盯著面前蘇家少爺突然像是變戲法似的隆高了的胸,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隨即立著,嘴巴微張,呆若木雞。

  蘇雪至隨即穿回了束胸,接著道:「蘭雪,我因為家庭的緣故,從小就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來到這裡之後,也是這樣,並非故意欺騙你。但我知道,你確實還是因為我而受到了傷害,也因為我,誤會了你的哥哥。所以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我希望能獲得你的諒解。」

  她的語氣極其懇切。

  賀蘭雪繼續呆呆地看著她:「那我哥哥……他也知道你是女孩子……」

  蘇雪至點頭:「是。之前因為偶然,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賀蘭雪喃喃地道:「我明白了……」

  她猝然停了下來,看著蘇雪至,忽然,仿佛又湧上了一陣什麼強烈無比的驟然的情緒,飛快地轉身,朝門跑去,跑了幾步,聽到蘇雪至在身後叫她,就停了下來,但抬起手再次捂住了自己的臉,一動不動。

  蘇雪至的表面看著很是鎮定,心裡其實一直忐忑不安。

  剛才賀漢渚勸妹妹,從書房裡出來,一直追到廳門口。看樣子應該是沒勸好。

  從妹妹的反應來判斷,他剛才應該還是沒有告訴妹妹自己是個女人。

  他維護著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連唯一的親妹妹也不例外。賀家的妹妹,也純真善良得讓人心疼。蘇雪至真的被這一對兄妹給感動了。

  不說什麼投桃報李了,就她自己而言,她也不想令賀蘭雪就這樣心裡帶著疙瘩地走掉,更不想因為自己,讓感情親厚的兄妹生出裂痕,所以當時就做了決定,自己向賀蘭雪坦白身份,努力去獲得她的諒解。

  但蘇雪至對如何勸人,其實也是毫無經驗可言,剛才分明見妹妹似乎已經有些接受了,突然情緒再起變化,斟酌了下,又小心地說:「蘭雪,我是覺得,我既然和你哥哥好了,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又那麼愛你,那麼我的所謂秘密,也就沒必要再向你隱瞞,也不應該再瞞你……」

  「蘇少爺——」

  賀蘭雪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叫了聲她,又一頓,「蘇小姐,你不要說了……」

  她沒回頭,繼續捂著臉,含含糊糊地道,「我都明白了,我就是……我就是……」

  她頓了頓腳。

  「我就是快要羞死了!我沒臉見人了!我怎麼會這麼蠢!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傻子,我竟然會喜歡一個小姐,還要和哥哥搶……」

  她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滿是羞愧。

  蘇雪至終於鬆了口氣,再次感動,又覺得有點好笑,見她還在捂著臉嗚嗚個不停,道:「怎麼會?我很榮幸你喜歡我。你這麼漂亮,又可愛,我要真的是個男人,我肯定也會喜歡你的。」

  賀蘭雪慢慢地停了哭泣,終於,放下了捂臉的手,轉過身看著她,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真的嗎?」

  蘇雪至點頭:「真的!」

  賀蘭雪咬了咬唇,又垂下粉頸,不說話了。

  蘇雪至等了一會兒,試探:「蘭雪,那你還生氣嗎?你肯原諒我和你哥哥對你的隱瞞嗎?」

  她沉默了片刻,慢慢地搖了搖頭,低聲說:「我不生氣了……就是心裡還有點亂……」

  蘇雪至立刻道:「我理解。那今天你先不要走了,留下來,我們保證不打擾你,好不好?」

  賀蘭雪輕輕嗯了一聲。

  蘇雪至牽住她手,開了書房的門,看見賀漢渚兩手插兜就站在門外,看著很是不安,見兩人出來,一個箭步上前。

  「蘭雪——」

  賀蘭雪沒吭聲,還是低著頭。

  賀漢渚又看向蘇雪至。

  蘇雪至說先送賀蘭雪回房,讓她告訴自己她的房間,陪她到了,停在門口,微笑道:「蘭雪,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先休息。要是還有什麼話想說,隨時可以來找我。」

  賀蘭雪低低地應了一聲,走了進去。

  等妹妹關了門,剛才等在後頭的賀漢渚立刻上來,把蘇雪至拉到自己的房間裡,問怎麼樣了。

  蘇雪至把自己剛才和賀蘭雪的談話內容簡單講了下,最後道:「問題應該不是很大。讓她一個人先待一會兒吧。她需要時間,等消化了,我想她應該會接受的。」

  賀漢渚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道:「謝謝你這麼信任我的妹妹。」他的語氣里,帶了點感激。

  蘇雪至一笑:「蘭雪是你妹妹,自然也不是外人,都這樣了,沒必要再瞞著她。」

  賀漢渚低頭,默默看了她片刻,忽然將她摟進懷裡,湊過來就要吻她。

  蘇雪芝現在哪有心情和他親熱,好不容易把賀蘭雪給勸住了,立刻又想起自己的表哥和一起來的王庭芝,躲開,從他懷裡掙脫了出來,問他們去了哪。

  賀漢渚被她提醒,想起了剛被自己打發走的那兩人,嘆氣,說剛讓王庭芝帶葉賢齊去外面了。

  估計他們現在也快回來了。

  蘇雪至再次提醒他注意言行,和自己保持距離,隨即丟下他,匆匆走了出去。

  王庭芝帶著葉賢齊在附近走了一圈,指點周圍,兩人其實都有點心不在焉。溜達了一圈,葉賢齊說好回去了,說不定表弟已經起來了,王庭芝立刻答應,兩人便一道折了回來。

  路上,王庭芝請他明天去自己那邊做客,說正月裡頭無事,有橋牌的局,自己可以和他搭個檔,他手不便,讓下人幫著抓牌,他負責出牌就行。

  葉賢齊說:「我等下問問我表弟吧,看她怎麼說。」

  王庭芝聽他忽然提及那人,心微微一跳,表面卻若無其事地笑道:「你是表哥,怎麼連這種事都要去問他?」

  葉賢齊說:「王公子你是不知道,我表弟現在實在是太厲害了,什麼都比我強,我哪敢不聽她的?不說別的,就說橋牌,以前還是我教她的,現在她早就打得比我好了,以前在船上,你也是見識過的。」

  王庭芝沉默了。

  那個時候,他眼高於頂,目中無人,他的人生是紙醉金迷,隨心所欲的。他以為自己看不慣那個姓蘇的少年,因為欠了他救過自己的人情,總是耿耿於懷,每每想起,滿心都是不舒服的感覺。

  等到後來,他才漸漸地明白,其實當初,或許那就是所謂的一眼而入心。姓蘇名叫雪至的少年,他的樣子,他的脾氣,他救自己的方式,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喜歡的樣子。

  但是又有什麼用。蘇雪至是個男人。

  真的,倘若他是女人,即便有再多的阻礙,自己或也可以更加奮力,去為感情作一番抗爭。

  但蘇雪至是男人。

  四哥徹底地罵醒了他。

  四哥說得極是。本來就不是同道人了,倘若他還不顧世俗將他捲入自己的所謂「喜歡」,他王庭芝還是人嗎?

  禽獸不如。

  現在想起船上初遇之時自己迫他學戲的種種,王庭芝竟生出了一種恍若隔世的虛幻之感。那都真的發生過嗎。

  他又想起了訂婚前的一夜,他替喝醉了酒的自己縫合額頭傷口的一幕。

  將來他一定會忘記這段青澀而苦悶的從未得到過任何回應的感情的。

  但那一晚,應該將會是這輩子的往後再不會有的他和他能靠得最近的距離了。

  他大概是忘不掉的。

  他的心裡慢慢地泛出了一縷淡淡的苦澀而甜蜜的感覺,如在嗅著一朵微微綻開的苦丁香。

  年輕而苦悶的王家兒子,就這樣獨自暗暗地咀嚼著心底里的那不能被人知曉的幽微而隱秘的反覆折磨著他的感情,臉上帶笑,道:「也好,你照他的意思來吧,省得惹他不高興。我感覺他的脾氣似乎不是很好。」

  葉賢齊立刻表示反對:「我表弟也不算脾氣不好。她就是很講原則而已,其實心腸很好。她來京師參加醫學大會,完了,我本來以為她要回來了,結果她留了下來,說照顧賀司令的傷。這也應該,賀司令上回是為了救她而受的傷。但我沒想到,年底前她人都已經回了天城,大年夜的晚上竟連飯都不吃,推了校長夫人的約,自己一個人連夜開車又從天城趕到這裡來照顧賀司令!我還以為賀司令的情況有多嚴重呢,剛才看著好像也沒什麼大事。總之,我表弟就是看著凶而已,其實她的心腸太好了!」

  王庭芝緩緩抬頭,望著不遠處前方的那座別墅,停了腳步。

  「哎,我表弟她出來了!」

  葉賢齊忽然看見蘇雪至從別墅的大門裡走了出來,眼睛一亮,喊了一聲,丟下王庭芝,快步走去。

  王庭芝很快也回過了神,望了眼大門外含笑等著的蘇家兒子,遲疑了下,慢慢地跟了上來。

  蘇雪至笑著叫了聲表哥,問葉賢齊胳膊的恢復情況,說了幾句話,見王庭芝遠遠地停在表哥的後頭,便也和他招呼了一聲。

  王庭芝終於走了上來,開口,為自己那天晚上的醉酒失態道歉,說麻煩她了。

  蘇雪至到了他的面前,叫他低下頭。

  王庭芝茫然,但也沒多問,照她的意思微微低頭,這才驚覺,原來是方便檢查自己額頭的傷。

  蘇雪至抬起手,掀開他包著額的一角紗布,看了一眼,說:「疤痕結得還可以,王公子你這兩天回去就可以拆線了,注意不要吃醬油之類的東西。我縫合的時候,針腳儘量做細了,你的額上,以後應該不會留下太明顯的疤痕的。我也不麻煩,只要你能吸取教訓,往後別再醉酒開車就可以了。」

  她說著話,指尖微微地觸到了他的額。王庭芝感到面門有輕風拂過,鼻中仿佛也鑽入了一縷來自於她皮膚的氣息,還沒反應過來,那隻手已經拿開了。

  王庭芝抬起頭,便對上了她含笑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睛。他終於回神,倉促地應是。

  這時,賀漢渚也跟了出來,招呼兩人,讓他們進去坐。

  王庭芝定了定神,說自己過來就是想給四哥拜個年,現在沒事了,要回城去。

  賀漢渚便沒強留,含笑點頭,叮囑他出去開慢些。

  王庭芝應是,又和葉賢齊道了聲別,叫他進城記得來找自己,說完朝蘇雪至胡亂點了點頭,不再停留,匆匆開車離去。

  他出去了一段路,緩緩地停了車,坐在車裡,扭頭,再次眺望了眼身後那座掩映在冬樹叢後的房子,摸了摸自己還包著紗布的額,愣怔了片刻,忽然搖了搖頭,驅散了心裡湧出的那種怪異至極的荒唐之感,隨即繼續前行。

  蘇雪至將表哥帶進去安頓了。午後,賀媽也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了,說小姐既然到了,她自然是要過來伺候的。

  賀漢渚想和蘇雪至單獨再過兩天的計劃,至此徹底破滅。

  晚上賀媽做好飯,蘇雪至敲開賀蘭雪的門,讓她下來一起吃飯。賀蘭雪聽了她的話,終於出來,吃了一點,又回了房間。

  天黑,葉賢齊百無聊賴。

  這種走出去幾里地也看不到幾個人的郊外,房子再好,他也住不慣,又沒地可去,沒辦法,只好也早早地去睡了。

  來這裡的前三天,蘇雪至一直和賀漢渚同睡,今天房子裡一下來了這麼多人,蘇雪至當然不可能再繼續住賀漢渚的房間了,晚上睡在了另外一間空房裡。

  郊外的冬夜寧靜異常,原本最合安眠,蘇雪至卻懷了心事,想著賀蘭雪,睡不著覺。到了大約九點多,聽到幾下輕輕的叩門聲,直覺是賀漢渚來了,下床開門,見果然是他來了。

  蘇雪至鎖了門,壓低聲,問他來幹什麼。

  她連房間裡的燈也不敢開,就怕賀蘭雪萬一還醒著,被她察覺。

  賀漢渚也低聲道:「我睡不著。蘭雪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晚上吃飯,我看她倒是聽你的話,但就沒看我一眼。她還在怪我騙了她?」

  蘇雪至也有點弄不明白賀蘭雪的想法,只好安慰做哥哥的:「你不要急,耐心些,什麼事都有個過程的。何況對她來說,白天的事,應該是個很大的衝擊——」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門外又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蘇雪至一頓:「誰?」

  「是我。你睡了嗎?」

  賀蘭雪來了!

  蘇雪至嚇了一跳。

  小姑娘還沒完全接受自己和他兄長的關係,要是再讓她看到她兄長這麼晚還在自己的房間裡,就算兩人什麼都沒幹,萬一賀蘭雪誤會……

  她急忙把他推往盥洗室的方向:「別出聲!」

  賀漢渚十分鬱悶,又沒辦法,只好照她安排,先藏了進去。

  蘇雪至這才開了燈,穩了穩神,走過去開門。

  賀蘭雪站在門口,顯得有點忸怩,低聲說:「我有沒有打擾你休息?白天你說,我要是有話,隨時可以來找你說……」

  「當然了,我還沒睡,你快進來。」

  蘇雪至將賀蘭雪迎入,讓她坐下去,見她雙手交握,放在膝上,一雙眼睛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笑道:「你有話的話,放心說,無論是什麼想法,你都可以提的,咱們可以一起討論。」

  賀蘭雪仿佛受到了鼓舞,終於說道:「你……你是真的喜歡我哥哥嗎?」

  蘇雪至有點意外她開口竟說這個,一頓,點頭:「是,我喜歡你哥哥。」

  賀蘭雪吞吞吐吐:「那個……我是想提醒你一下,我哥哥他……可風流了,等不喜歡了,又很無情,我怕你受騙。以前有個柳小姐,他們的具體關係我不大清楚,我也不敢亂說,但我知道我哥哥趕走柳小姐的時候,說了些很難聽的話,柳小姐非常傷心。還有曹小姐,你也知道,我就不說了。現在那位唐小姐,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是親眼看見的,他和唐小姐在一個房間裡,唐小姐還穿著浴衣。現在他又不要唐小姐了!今天他和我說,他喜歡你,做夢也想和你在一起。我……」

  她咬著唇,面露為難之色。

  「雖然我也很希望哥哥每天都能過得很快活,但我真的很討厭他這樣!我更不想你也被他給騙了。萬一將來,他要是也不要你……」

  她仿佛有點說不下去了,停住。

  賀蘭雪特意找來,竟會和自己說這樣的話。

  蘇雪至起先感到驚訝,等聽完了,已變成了感動,問道:「今天後來你悶悶不樂,其實都是在想這個?」

  賀蘭雪嗯了聲:「我很煩惱。白天我其實就想和你說了,又覺得說了,好像對不起哥哥,他對我那麼好……但是晚上,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和你說。我真的擔心,萬一我哥哥欺負了你,以後又變了心,那該怎麼辦!我不想你被他傷了心難過……」

  蘇雪至壓下心裡湧出的感動之情,想了下,道:「蘭雪,你太好了,謝謝你特意提醒我。但你哥哥的這些事,其實他自己都告訴過我了。他也沒你以為的那麼糟糕。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純粹是因為我也喜歡他。何況……」

  她一笑。

  「我也不怕他變心。即便將來他真的不喜歡我了,也沒關係,那我也不喜歡他了。兩個人是因為彼此喜歡相互吸引,所以自然地在一起了,將來,如果有一方變了心,那就如同聯繫兩個人的紐帶斷了,分開就可以了,談不上欺負不欺負。我和你哥哥現在是在戀愛。在一段戀愛的關係里,只要自己知道現在做的是什麼,為什麼這麼做,就沒有誰能欺負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