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宮,凝汐閣。記住本站域名
在熙貴人宮中搜到她謀害皇嗣罪證,自然是能引起後宮轟動的大事。
張皇后帶著人先到了,鄭貴妃、賢妃緊隨其後,敬妃也聞訊而來,品階低些的宮妃不敢出頭,都想辦法打探消息。
是以當天子鑾輿到達琢玉宮門前時,張皇后帶著人迎了出來。
鄭貴妃緊隨其後,不給她袒護阿妧的機會。
等鑾輿停下,錦簾被掀起時,身著玉色常服的趙峋走了下來。
正當張皇后等人要行禮時,卻見趙峋並未離開,而是轉身道:「下來。」
天子鑾輿中竟然還有別人?
到場的宮妃們愕然的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鑾輿。
只見一身淡粉色宮裝的阿妧緩緩走了出來,站在趙峋身邊。幾日不見,她明顯消瘦了些,巴掌寬的腰帶愈發勾勒出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面上添了些楚楚動人的風致。
在她宮中發現了證據,幾乎就要坐實她的罪名,皇上竟親自把人帶了回來!
鄭貴妃和敬妃氣得不輕,連張皇后和賢妃心中亦是掀起波瀾,阿妧竟這般厲害。
能引得皇上為了她破例,這就是她的能耐。
「皇上,凝汐閣中發現了大量違禁的藥材,熙貴人難逃其咎。」鄭貴妃先站了出來,美艷的面龐上布滿慍色。
她幾乎以為時皇后派人傳錯話了。
趙峋面色如常,淡淡的道:「貴妃說熙貴人難逃其咎,朕將熙貴人帶來,正好對質。」
說著,趙峋腳步不停的直接往凝汐閣中走。
阿妧屈膝向四人見禮後,跟在趙峋身後快步走了進去。
鄭貴妃本就厭惡她,再加上皇上今日的舉動,鄭貴妃不將她恨出血才怪。
既是如此,她也不在乎了。
張皇后和賢妃也忙跟了進去,鄭貴妃和敬妃彼此間,倒隱隱有了些同仇敵愾的感覺。
在院子中,平日裡阿妧就是站在那株合歡花下等著趙峋的到來,此時已經被挖得面目全非。
茉香帶著海棠和紫菀跪在廊廡下,看著阿妧竟跟在皇上身後一起回來,眼中閃過一抹喜悅之色。阿妧留心觀察著她身後的兩人,海棠明顯鬆了口氣,紫菀卻是眼中閃過一抹懼色。
桂興和桂平被另外帶走拷問,阿妧沒見到他們兩個。
等阿妧進了自己房中時,才發現裡面已經被搜得面目全非。
多寶格上她前些日子才重新將皇上賞賜的珍奇古玩重新排列了一遍,從清涼苑中帶回來的掛軸也被摘了下來,就隨意的堆在榻上,更別提她的衣櫃、被褥。
阿妧在糟亂亂的房間中,快步走到自己的書案前。
「熙貴人這是想損毀什麼證據?」鄭貴妃不惜自降身份,也要對上阿妧。「方才你們是怎麼搜的,漏了什麼?」
她這話極為霸道,張皇后蹙了蹙眉。
趙峋沒有阻攔鄭貴妃,他眼見阿妧蹲在地上,默默的撿起了幾張被撕碎的紙片。
怎麼看都有些眼熟……
趙峋跟著走過去,只見這張畫正是那日賞花宴時,阿妧被人嘲笑的那張畫。經過趙峋親筆修改,總算勉強能看了。這畫被精心裝裱過,捲軸也選了最好的。
「縱然貴妃娘娘覺得妾身有罪,總不至於將妾身這畫撕碎罷?」阿妧紅著眼圈,質問道:「這畫也是貴妃娘娘親眼見到妾身所畫,跟衛容華一事可有半分關係?」
這裡被損毀的東西不少,阿妧卻偏偏挑中這幅畫——
只因這畫是她和皇上一起所做,所以她珍惜,所以鄭貴妃嫉妒。
趙峋見狀,也抬眼望向鄭貴妃,面上帶了些不悅。「鄭貴妃,這是怎麼回事?」
哪怕是才來時見凝汐閣亂成一團,皇上也沒明顯的外露情緒。
連皇上的御筆,鄭貴妃都敢損毀。
熙貴人是個厲害的,專挑了這件刺鄭貴妃的心。
「皇上,方才搜尋證據,場面有些亂。」鄭貴妃暗自咬牙,面上卻鎮定自若的解釋道:「許是哪個奴才不小心給弄壞的,若熙貴人非要計較這無心之失,就將奴才們都叫來拷問。」
她又將難題給阿妧踢了回去,若阿妧非要較真,就是阿妧沒氣度。
且損毀皇上御筆這罪名若安到宮女內侍們頭上,必是死罪。
只見阿妧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小臉兒愈發蒼白了兩分,她咬了咬下唇,終究只是將紙片整理好夾在書中,默默不語。
鄭貴妃見阿妧怯懦的模樣,終於覺得心中暢快了些。
「若你喜歡,朕幫你畫一幅便是。」一直冷眼旁觀的趙峋竟開了口,他在對阿妧說話,鄭貴妃卻分明感覺皇上瞥了自己一眼。
阿妧眼底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忙謝恩。
皇上竟對她如此偏心?如今她的嫌疑還沒洗清!
鄭貴妃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定了定神。
「皇上,這是挖出來的證據。」鄭貴妃給內侍使了個眼色,有人將東西捧了出來。「這罈子里的藥材,足以害得衛容華小產!」
「皇后娘娘比妾身來得更早些,應該比妾身更清楚。」鄭貴妃終於想起自己搶了張皇后的風頭,她一時憤怒下,倒忘了該是以誰為主。
既然阿妧是太后給的,當然是由張皇后審問好些,也方便她挑出其中漏洞。
張皇后見鄭貴妃在皇上面前沒討到好處去,心知阿妧應該能保住,她便如實的說了這罈子藥材是如何被挖出來的。「方才劉太醫已經確認過,其中有兩味藥材,跟害得衛容華小產的藥材一模一樣。」
「皇上、皇后娘娘,妾身不知這些藥材是從何而來。」阿妧神色坦然道:「是有人構陷妾身,將這些東西藏到了凝汐閣中。」
敬妃亦是見識到阿妧的厲害,自覺不能輕易讓她脫罪。「這麼說,熙貴人是無辜的?可滿後宮這些姐妹,為何這人偏偏構陷到妹妹身上?」
這話便有些蠻不講理了,難道受害的人還要反思自己?
「只這一罈子藥,還有別的證據嗎?」趙峋面上有些不耐,似是聽她們吵鬧煩了。
張皇后忙道:「沒有了。」
「朕還以為你們查出了什麼證據,將凝汐閣攪得翻天覆地。」趙峋向來在後宮不輕易動怒,此刻他眸色的眸子染上暗色,冷聲道:「身為妃位之首的你們,竟一點容人之量都無!」
除了皇后之外,鄭貴妃等人連忙跪了下來。
「皇上,妾身等也是想查清真相,給衛容華一個交代,還熙貴人一個清白。」鄭貴妃到底不敢當面跟趙峋頂撞,咬牙道:「若行事衝動了些,還請皇上責罰。」
阿妧垂著眸子,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並不火上澆油。
她還沒那個自信,相信皇上是為了她出氣,不過是拿她當引子罷了。
他對後宮不滿,想要出手整治,總要師出有名才是。而借了她的名義,既能讓後宮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浮出水面,又能給她一種被寵愛的錯覺。
一舉兩得,再完美不過。
「凝汐閣亂成一團,不若讓熙妹妹去妾身的怡景宮暫住罷。」賢妃出來打圓場、當好人,順便還給鄭貴妃上眼藥。
鄭貴妃幾乎要將指甲掐斷,才生生忍下這口氣。
阿妧本想說去繡春閣與蘇貴人擠一擠,但礙於自己還未完全洗脫嫌疑,識趣的等著趙峋安排。
「不必了,熙貴人去清涼苑暫住。」趙峋看著平日裡身居高位的四人,神色冷淡道:「朕不會包庇任何人。」
他話音未落,從張皇后到敬妃,四人俱是露出驚愕之色。
只是先前趙峋已經動怒,總不好再忤逆他,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阿妧從冷宮邊緣的靜思軒,換到了皇上的清涼苑。
***
清涼苑。
這裡稱得上是趙峋私人的書房,比起御書房的莊重,清涼苑則更閒適一些。
每當到了夏日,趙峋便常來這裡住著。
在帶阿妧來之前,清涼苑中還未有過妃嬪居住。
「熙貴人,您的屋子已經收拾好了,在東廂房。」趙峋有事回了福寧殿,崔海青送阿妧過來。「朱蕊已經來了,皇上又給您撥了兩個宮女服侍,有什麼需要,您儘管說。」
「皇上吩咐,您可以在清涼苑隨意走動。」
阿妧含笑點點頭,溫聲道:「多謝崔總管。」
先是把她丟在靜思軒冷了一段時日,又將她帶到了清涼苑,給了她別人沒有的殊榮。
聖心難測,整個後宮都在琢磨皇上的用意罷!
等見到了朱蕊,阿妧才發現這房中的布置比起凝汐閣要奢華舒適得多。
「主子,您回來了。」朱蕊見到阿妧有許多話想問,只是還有旁人在,便忍了下去。「太醫院送了藥來,奴婢服侍您。」
阿妧這幾日開始恢復進食,隗秋平給她開的方子,她堅持在用。
等到了晚膳的時候,有宮人送來了精緻的清粥小菜,想來是得了趙峋的吩咐。
若他肯對一個人好,哪怕只施捨一丁半點,也會讓人有種錯覺,仿佛自己是被愛著的。
後宮這些人都在爭,爭自己在天子的心上,能占據那麼一丁點的地方。
天氣漸熱,人本就沒什麼胃口。
阿妧略喝了幾口粥,夾了些小菜,便讓宮人們都分了。
今夜月色正好,阿妧想著就算為了避嫌,趙峋也不會再過來。既是他允許自己在清涼苑中走動,她便帶著朱蕊,提著燈出來散步。兩人沿著清涼苑的迴廊走,草叢中有蟲鳴聲,映著不遠處淙淙流水的聲音,格外讓人心情舒展。
阿妧搖著手中的團扇,忽然她看到暗處有點點亮光。
「朱蕊,你瞧——」阿妧指著不遠處的草叢中,有些興奮的道:「是不是螢火蟲!」
自從到阿妧身邊服侍後,朱蕊還從未見過她這般活潑的神色,那該是十六七歲少女應有的模樣。
主子有太重的心事,偏又在舉步維艱的後宮中。
若能讓主子放鬆片刻,也是好的。
朱蕊想著,笑著點點頭,沒有勸阿妧注意舉止,陪著她一起走了過去。
許是這裡有水,又有幾棵大樹,在她們發現之後,亮光竟漸漸多了起來。
阿妧提著裙擺,拿著扇子,追著螢火蟲往遠處跑去。
「主子,您慢些。」朱蕊提著燈,動作因此慢了些。「等等奴婢幫您去捉就好。」
清脆悅耳的笑聲傳來,才進門清涼苑大門的趙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崔海青提醒道:「皇上,熙貴人想來還沒歇下。」
清涼苑的宮人們沒膽子擅離職守,那人只能是阿妧了。
趙峋快走了兩步,眼前的情景讓他原本緊抿的唇角,平復了緣由的弧度。
穿著一襲廣袖紗裙的阿妧正拿著團扇撲螢火蟲,全然沒有了往日溫婉柔順的儀態。
直到趙峋走近,阿妧頭也不回小聲道:「等等,別驚擾了它們——」
她以為是朱蕊。
忽然,螢火蟲調轉了方向。阿妧沒看清有人,就往前撲了過去。
她沒捉到螢火蟲,反而撞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阿妧嚇了一跳,慌忙抬頭時,才看清來人竟是趙峋。
「妾身見過皇上——」阿妧忙鬆開抓住他手臂的手,蹲身行禮。
趙峋挑了挑眉,道:「熙貴人倒是好興致。」
阿妧以為他不喜自己在清涼苑中玩鬧,認錯道:「妾身失儀了。」
那個活潑靈動的阿妧,倒比此時規矩刻板的熙貴人有趣得多。
趙峋淡淡嗯了一聲,讓她起身。
正在阿妧乖乖的跟在趙峋身後準備回去時,她忽然感覺一陣風在面前掠過,趙峋停住了腳步。
「給你。」
他半合攏的掌心,赫然飛著兩隻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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