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手下敗將

  刑場上,一直沒有說話的裴冽看向始終不願意放下利刃的御九淵,朗聲開口。

  「靖王殿下要不要聽一聽,周時序是如何冤枉柱國公,以致於你我都未能查明實情,險些錯殺良將!」

  『靖王』二字,是他給周時序跟御九淵同時釋放的信號。

  他承諾過周時序,永遠不會揭穿御九淵的身份。

  這一次,周時序的目光鎖定了跪在刑台上仍然被五花大綁的楚世遠身上。

  楚世遠亦在看他,陌生至極。

  「楚世遠,你可還記得狄梟?」

  刑台上,楚世遠從一開始就知道夜鷹目的何在,「手下敗將。」

  呵!

  老叟冷笑,「楚世遠你好不謙虛啊!

  若真論起領兵打仗,你差的遠!」

  對於老叟的輕視,楚世遠也只還以微微一笑。

  老叟不與他爭辯,「你可知我與狄梟是什麼關係?」

  不等楚世遠回答,老叟朗聲喝道,「我與他是生死至交!交牙谷一役,你斬他首級,將他懸於谷中整整一個月,任由他身首異處,屍體腐爛被禿鷲啃噬殆盡!這個仇,我焉能不報!」

  聽到這裡,楚世遠忽然沒有了怨恨的心思。

  事實上,他怨恨的並不是夜鷹,不是周時序。

  立場不同,用什麼樣的手段報復都無可厚非,他怨恨的人是御九淵!

  同為大齊武將,又非政敵。

  他無論如何都不該用四城密道威脅自己!

  刑台上,御九淵死死攥著手中利刃,骨節咯咯作響,看向老叟的雙眼充斥著血紅。

  閉嘴啊周時序!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就差最後一步!

  就差最後一步了啊周時序!

  「打從楚錦珏離開皇城,老夫的計劃就開始了。」

  老叟有意避開御九淵的目光,依舊輕蔑的看向楚世遠,「什麼曹明軒,什麼阮嵐,什麼蓮花村,哦……還有布防圖,那東西老夫早就有,楚錦珏畫不畫都一樣,總歸是他承認與否罷了。」

  楚世遠聽到老叟這樣說,心生疑惑。

  既是報仇,他就要成功了,又為何當眾說出這些?

  「可就算是假的,你們大齊這些酒囊飯袋還是查不出來,還是如我所願把你送上斷頭台!」老叟昂首,肆意嘲諷,「今日若非老夫大發慈悲的放你一馬,楚世遠,你人頭落地了!」

  「僅憑一枚印章,本王很難相信你是什麼夜鷹鷹首!」御九淵始終不甘心,寒聲戾喝,眼睛裡充斥著複雜難辨的情愫。

  他甚至不裝了,明里向周時序遞眼色。

  這一刻,周時序再也無法忽視那雙眼睛。

  他看向御九淵,「靖王,你若不信大可將牢房裡的岳鋒帶過來,問問他,老夫是誰。」

  「周時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御九淵睜著血紅雙眼,仇人就在旁邊,手起刀落即得圓滿!

  為了這一刻,他連自己退路都捨出來了。

  四城密道是他的殺手鐧,是他為了彌補交牙谷一役對梁帝作出的承諾!

  生前身後名他都可以不要,他只要楚世遠的腦袋,卻不曾想最後攔他的人,竟是周時序!

  他想到任何人,唯獨沒有想到會是他!

  「靖王,你既叫他周時序,就是承認了他的身份。」裴冽高聲提醒。

  眼見御九淵幾乎失態,周時序突然抽出袖中匕首,反手橫於頸間。

  眾人皆驚。

  人群里,一身樸素裝扮的葉茗看到這裡大步衝出去,卻被身後秦姝用力拽回來,「這是老爹的選擇。」

  「我不能看著老爹死!」葉茗咬著牙,悲聲低吼。

  秦妹看他,「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葉茗執意掙脫瞬間,被秦姝封了穴道。

  刑台上,御九淵倒抽一口涼氣,寒聲喝道,「你要幹什麼?」

  周時序沒有理他,「楚世遠,你該感謝狄梟甲冑,救了你的命。」

  楚世遠雖跪在刑台上,背脊挺直,高聲喝道,「兩軍交戰必有一敗,當日若是我敗,被懸於交牙谷的人未必不是我……」

  噗—

  沒等楚世遠把話說完,老叟倏然抹頸!

  鮮血揮灑間,站在刑台上的御九淵仿若木雕般定在那裡,瞳孔瞠大,手中利刃砰然掉落。

  『我不喜歡你。』

  『你以為我就喜歡你麼!要不是狄梟,我周時序斷然不會交你這樣的朋友。』

  『我這樣?』

  『智者獨行,我不喜歡和比我聰明的人交朋友。』

  『我可不可以理解,你在誇我?』

  『隨你。』

  『周時序,你喜歡我……』

  頸間鮮血染透儒袍,生命進入倒計時。

  周時序手臂緩緩墜下去,利刃脫手,砰然落地。

  他雙眼死死盯住刑台上的楚世遠,只敢用餘光去看此生唯二的摯友。

  哪怕只是認真的看一眼,他都不敢!

  他怕會暴露御九淵的身份!

  顧朝顏說的對,死的人已經死了,御九淵還活著!

  他不能為了給狄梟報仇,就要犧牲掉御九淵的命,更不能讓他在生命彌留之際遭受大齊與梁國所有人的指責,謾罵跟唾棄。

  眾叛親離!

  御九淵,帶我去交牙谷……

  砰!

  看著轟然倒地的周時序,御九淵突然發狂一樣跳下刑台。

  就在他撲過去的時候,裴冽縱步攔住他,「靖王殿下……」

  「你滾!」

  裴冽側身瞬間,一記手刀砍在御九淵後頸,「來人,靖王殿下身體不適,速速將人抬回王府救治!」

  裴冽音落,自有靖王府的侍衛上前將人抬走。

  刑場內外一片死寂,連站在刑台旁邊的陶若南都看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彷徨看向曹嬤嬤,「世遠他……沒事了嗎?」

  曹嬤嬤重重點頭,熱淚奪眶,「國公爺沒事了!」

  陶若南忽的推開她,踉蹌著跑向刑台。

  她止步在刑台前,看向一臉迷茫的楚世遠,淚流滿面。

  裴冽不語,遙望不遠處的客棧。

  臨窗桌邊空無一人,可他知道顧朝顏在看,「來人,給柱國公鬆綁。」

  雅室里,顧朝顏後背緊緊貼在臨窗牆角,如小獸一般的嗚咽聲怎麼都咽不下去,力氣好似被抽乾,她身體支撐不住的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淚水決堤。

  吱呦—

  房門開啟,顧朝顏沒有抬頭。

  她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