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不為榮辱

  顧朝顏不甘心。

  她明知道父親是被人陷害卻想不出任何辦法救他出來,彼時公堂上意外頻出,那種無力感幾乎讓她絕望。

  裴冽冷靜分析,「柱國公一直被關押在大牢最裡面的鐵牢里,除了御九淵,沒人見過他。」

  「御九淵。」顧朝顏猛然抬起頭,「父親的苦衷是他給的?」

  裴冽實在想不到別人,「這件事蹊蹺。」

  顧朝顏狐疑看過去。

  「昨夜我去太子府,與太子相商今日早朝之後到御書房據實稟明夜鷹之事,將案子上升到梁國細作入我大齊皇城挑釁的政治高度,事關皇家顏面,以父皇的脾氣,怎麼都不能讓梁帝看了熱鬧。」

  顧朝顏知道這個理,「然後呢?」

  「太子謹慎,想先試探父皇的態度便將消息連夜傳進宮裡,皇后早朝之前傳出消息,父皇已經鬆了口。」

  顧朝顏細細琢磨,「你的意思是,皇上並非絕對想要父親的性命?」

  「倘若御九淵是受父皇之命想要定柱國公的罪,可父皇已經鬆口,他卻連夜入刑部大牢,取了柱國公的認罪書。」

  「所以,想要父親死的人不是皇上,是他。」顧朝顏眉目狠戾,「父親從未得罪過他,只是因為交牙谷一役,聲望超過他,他就要對父親趕盡殺絕?」

  「靖王若真在乎名聲,也不會退出朝堂十年之久。」

  「那他是為什麼?」顧朝顏糊塗了,「不為皇命,不為榮辱……他被夜鷹控制了?」

  裴冽,「或許。」

  顧朝顏緊皺著眉,「夜鷹拿什麼控制他?他父母早亡,無親無故,未娶妻沒有子嗣,他麾下最得力的墨塵跟金玉蘭皆死於夜鷹,夜鷹還有什麼能威脅到他,他的命?」

  「靖王有惡疾,活不過三個月。」

  顧朝顏聞言,震驚,「怎麼可能?」

  「我派人查過近半年所有出入靖王府的人員名單,其中有一人為游醫。」裴冽早在懷疑御九淵審案動機之時便差洛風暗查御九淵,所得消息令他大為震驚。

  除了御九淵半年前染上惡疾不可醫之外,還查到另一件事,「戶部記錄御九淵祖籍的書冊,曾失火燒過一次。」

  「什麼時候?」

  「御九淵從軍入伍的前一年。」裴冽認真回道。

  顧朝顏根本不敢往下想,她腦海里的想法在她自己看來,都覺得可笑至極,「你懷疑御九淵的身份,他……有可能是梁國細作,他亦是夜鷹?」

  這種想法同樣在裴冽腦子裡過了一遍,「我只能說他的身份有可疑的地方。」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來。

  沈屹在外面吵嚷著要見顧朝顏,裴冽叫人放行。

  待他鑽進到車廂,滿臉興奮。

  我查到了!

  另一處,離開陶府的御九淵在邁進車廂瞬間,被他強壓下去的那口血猛的噴濺。

  一直候在車廂里的謝今安急忙攙扶,「王爺!」

  御九淵面色如紙,接過藥丸含進嘴裡,憤怒跟極痛令他身形微顫。

  他咬著牙,雙目血紅,惡狠狠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桐羽!」

  謝今安明白過來,「桐羽沒驗出丹書鐵卷是假的?」

  「那老匹夫跟柱國公府上下皆無往來,怎麼會幫他!」御九淵雙手垂膝握拳,「周時序想要柱國公府滿門陪葬怕是不成了,幸而楚世遠逃不掉,即刻入宮!」

  謝今安心疼自家王爺,「您這身體需要歇息,再要緊的事明日辦來得及。」

  御九淵堅持入宮,「本王要向皇上求一道聖旨。」

  「什麼?」

  「三日後,我要親斬楚世遠!」

  「這麼快!」

  「遲則生變。」御九淵已有感知,「本王在這件案子上的表現過於執拗,裴冽他們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王爺是怕裴冽會發現您的身份?不可能,他們查不出來!」

  御九淵不敢再賭了,「周時序來時也是胸有成竹,可如今他人卻在拱尉司的水牢里,是他看輕了裴冽,本王亦看輕了裴冽,咳咳咳—」

  御九淵用力捂住胸口,頓挫的痛感襲擊他身體每一處神經,他蹙緊了眉,「楚晏跟楚錦珏就留給新的夜鷹鷹首罷,楚世遠的人頭,我必須帶下去!」

  謝今安知自家王爺心愿,沒有再勸……

  拱尉司,水牢。

  當顧朝顏再次出現的時候,綁在水中央的老叟並沒有什麼變化,眼神絕對的平靜,微張了張嘴,「你來了。」

  「今日刑部堂審,父親認了罪。」顧朝顏將端在手裡的托盤擱到桌面,上前一步站在長板正中間的位置,與老叟遙遙相對,臉上亦看不到任何情愫。

  老叟笑了,「多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但是母親以丹書鐵卷救下了我兩個弟弟。」

  老叟皺眉,「不可能,陶清風的丹書鐵卷已經被我銷毀,陶若南如何能再拿出一塊?」

  許是沒想到老叟能這麼痛快的承認,顧朝顏便也大大方方的告訴他,「我找人重做了一塊,以假亂真。」

  老叟嘆惜一聲,「那還真是可惜,沒能將你柱國公府一網打盡。」

  顧朝顏轉回身,坐到長板正中的椅子上,案前托盤裡擺著兩個瓷碗。

  一個紫砂茶壺,另一個是白玉長頸的酒壺。

  她緩緩抬手,倒了杯茶,霧氣蒸騰,茶香繚繞,而後又將酒斟滿,「狄梟喜歡抽菸,每每出征,那套銀白甲冑的腰間都會繫著一根銅製的菸斗,怎麼交牙谷一役沒看到呢?」

  老叟眼神微寒,「丫頭,你想從我嘴裡套話出來,可不容易。」

  「父親已在公堂簽字畫押,認了罪,被判斬刑,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改變這個結果,母親以丹書鐵卷救了我兩個弟弟,你想誅我柱國公府滿門的算盤也打的沒有那麼響,我還能套你什麼話。

  你便說出來,又有什麼意義。」

  老叟淡然一笑,「那一役過於重要,抽菸誤事,我在他出征前將他的菸斗藏起來了。」

  顧朝顏淺抿清茶,「能從狄梟手裡把他最愛的菸斗藏起來,若不經他默許,怕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