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依依再回國公府,意在丹書鐵卷。
她就算再蠢也不會直接去問陶若南,那麼知道丹書鐵卷下落的,府里就只有一個人,她的生母,季宛如。
如無必要,她真是這輩子都不想見到那個給自己帶來污點,且是永遠都無法抹掉的污點的女人,「罷了,我去見她。」
「季夫人還沒用早膳。」青然低語。
「那你就隨便裝兩道菜,與我一起過去。」
「是。」
柱國公府的建築與將軍府大同小異,分前後院,後院又分東西兩院,加在一起四十六間房。
東院為主院,住著楚世遠跟陶若南。
近些年兩人關係惡化,楚世遠乾脆搬到書房住。
除此之外,楚晏跟楚錦珏的房間亦在東院,還有一間空房,距離主臥房最近,是陶若南為丟失的女兒準備的。
依規制,楚依依非嫡系,須與季宛如一併住在西院,後因楚世遠偏愛,硬在東院給她留了一間房。
季宛如則一直留在西院,房間位置臨近後花園,須繞過一條幽曲長廊,方能看到。
長廊盡頭是一株銀杏樹。
秋風起,樹葉宛如黃蝶,隨風飄蕩,半空落下。
靠近房間,一陣敲打木魚的聲音悠悠響起,如清泉般清潤,寧靜而安詳。
楚依依停下腳步,嫌惡看向眼前又舊又小的房間,朝青然遞了眼色。
青然提著食盒上前叩門,「季夫人,大姑娘過來看您了。」
房間裡沒有動靜。
青然又叩兩下,「季夫人……」
木魚聲戛然而止。
數息,一身樸素衣裳的季宛如緩緩打開房門。
楚依依微怔,原本就不是錦衣華服的季宛如穿的越發不中看。
褐色棉布的衣裳洗的有些掉色,頭上只有一根木簪挽著已有銀絲的長髮。
季宛如只打開門,並未抬頭看向自己的女兒,便默默轉身回到屋裡,重新坐在蒲團上,拿起木魚,輕輕敲打。
楚依依沒料到如此,正趾高氣揚站在門外,等著她殷勤關切,噓寒問暖。
這些年,都是這般!
青然也詫異,片刻尷尬後湊到楚依依身側,「大姑娘請。」
有事相求,楚依依也不好發作,於是踩著青然遞過來的台階,邁步走進屋裡。
檀香撲鼻,嗆的她咳嗽兩聲。
楚依依蹙著眉環視四周,無論裝潢還是擺設都太簡單隨意,「這麼寒酸,難怪父親不來你這裡!」
見木魚聲沒有停下來,楚依依又看了眼青然。
「季夫人,大姑娘帶了素膳,您且嘗嘗合不合胃口。」
季宛如默聲站在廳堂正中,輕敲木魚。
堂前擺著香爐,主位供著佛祖。
季宛如邊敲邊念,無比虔誠。
見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青然不由看向自家主子。
楚依依不耐煩,「國公府現在遭了大難,你在這裡求神拜佛有什麼用,能保你什麼?求人不如求己,想想辦法!」
木魚聲止。
季宛如輕輕吁出一口氣,「你已經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楚依依被這句話噎住,片刻走到季宛如身邊,悲憤辯解,「倘若你們都死了,我怎會苟且偷生!」
似乎沒想到楚依依能說出這樣的話,季宛如不禁側眸。
只是在看到楚依依的那張臉時,眼中異彩漸漸褪去,「可你走了三次。」
「那還不是為了打探消息?」
楚依依早就想好了說辭 ,「眼下柱國公府被人圍的水泄不通,裡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的事,外面的人又進不來,想要知道父親跟錦珏的情況,只能靠我一遍一遍,死皮賴臉的進進出出!」
季宛如詫異看向自己的女兒,「你說的,當真?」
「不然呢?」楚依依甚至有些委屈,「如果不是我把父親的消息帶進來,嫡母如何知道父親的想法!」
「國公爺什麼想法?他現在如何,二公子還好?」季宛如擱下木魚,眼底有光,滿眼期待。
楚依依瞧了眼食盒,「母親先用膳。」
「我不餓,你且說說國公爺他……」
「母親不吃,我便不說。」
楚依依裝成一副心疼模樣,連青然都覺得過於造作,「季夫人,這是大姑娘的心意。」
季宛如由著楚依依攙扶坐到桌邊,看著桌面擺的兩道菜,一時心酸。
這麼多年,楚依依踏進她房間裡的次數屈指可數,多半都是斥責她不知進取,不求上位,愚蠢至極。
青然盛好飯,端給季宛如。
「依依,你……」
「事情是楚錦珏惹出來的,可父親為保楚錦珏,在公堂上把罪全都攬到自己身上。」楚依依回府里時打聽過,府內之人對外面的情況只知道一個大概。
她就憑這點,隨便胡謅了幾句誆騙季宛如。
「……父親認罪,是為免謀逆大罪落到楚錦珏身上,因為丹書鐵卷救不了謀逆的人。」楚依依試探著看向季宛如。
「丹書鐵卷……對,對對對!」季宛如好似想起什麼,絕望中透出一抹寬慰,「若真國公府遭難,至少大夫人跟兩位公子能活,也好……」
聽到這句話,楚依依眸色驟暗。
她強忍戾氣,「母親可知嫡母的丹書鐵卷在哪裡?」
聽到這句話,季宛如立時警覺的看過來,眼神里的防備簡直不要太明顯。
「母親不信我?」楚依依紅了眼眶。
季宛如太清楚自己女兒的行事作派跟心機城府,她是不信。
看出季宛如仍有防備,楚依依眼淚嘩啦掉下來,「我平日裡是討厭嫡母,討厭楚晏,可楚錦珏視我為親姐,父親待我如掌上明珠,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我再沒良心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落井下石!」
「那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季宛如擱下飯碗,狐疑道。
「是父親!」
楚依依抹了眼淚,「我離開國公府之後去刑部大牢看了父親,父親的意思是,那些夜鷹的目標是整個國公府,他們在知道丹書鐵卷之後定會打它的主意,斷了國公府的後路!父親叫我告訴嫡母,原本藏丹書鐵卷的地方很有可能暴露了,務必換另一個地方,可是……」
見女兒欲言又止,季宛如猜出大概,「你與夫人說了,夫人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