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珏知道父親擔心什麼。
「顧朝顏說,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受到懲罰也是必然,泄露軍情一事我責無旁貸,刑部以此罪判我,我心甘情願。」
「可是……」
「父親,你從小就罵我事事逃避,沒有擔當,像我這樣的人,在軍營里呆了三年卻不知布防圖對於一州一郡的重要性,毫無防範意識,草草就給了他人,若在戰時,我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被關在牢里這幾日,楚錦珏一直都在反省,「有些錯可以彌補,有些錯不能,如果我連正視跟承擔自己的錯誤都不敢,那我就永遠不值得被原諒,我死都不會瞑目!」
楚世遠無比心疼看著自己的兒子,「錦珏,是為父不該把你送到邑州。」
父子說話之際,牢門開啟,有獄卒進來將楚錦珏拉走。
牢門沒有閉闔,御九淵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坐下,「本王有必要進來問一問,柱國公現在是什麼想法。」
「我不認罪。」楚世遠相信楚錦珏的話。
或者說在這一刻,他選擇相信顧朝顏。
御九淵略微詫異,微冷出聲,「柱國公覺得自己沒有罪?」
「何罪?」
「楚錦珏是被你送去邑州軍營,這才看到布防圖,才將那圖泄露給梁國細作,且不論這裡面彎彎繞繞,子不教,父之過,你的罪已經很明顯了。」
楚世遠忽然不解,「靖王似乎知道我是冤枉的?」
「冤不冤枉,是你自己認的罪。」
這句話御九淵之前就說過。
「那時,我為保錦珏。」
「現在不保了?」御九淵挑眉。
楚世遠想了想,「剛剛我與錦珏的話,靖王聽到多少?」
御九淵沉默之際,楚世遠指出,「這間牢房看似密不透風,但靖王想聽到什麼還是有辦法的。」
「十之八九。」
「那靖王一定聽到丹書鐵卷已失,我便不認這個罪了。」楚世遠開門見山,「相信靖王也能看出此案疑點重重,種種跡象皆表明,這是梁國夜鷹的算計。」
御九淵並沒有否認楚世遠的猜測,黑目微眯,「你可有證據?」
「我若有證據,之前在公堂上也不會束手無策,如今被關在大牢,想自證,更是妄言。」
楚世遠忽然站起來,走到旁側,單膝跪地,「我知靖王是主審,亦恨夜鷹,今日我便不求靖王,真相亦會水落石出,但這一拜,是我楚世遠所求,他朝洗脫罪名,定會攜兩位犬子登門拜謝。」
看著跪在地上的楚世遠,御九淵眼底一暗。
他並沒有說什麼,起身離開。
直到牢門重新閉闔,外面傳來沉重的鎖鏈聲響,楚世遠都沒得到御九淵的回答……
離開牢房,御九淵看了眼一直站在外面的謝今安。
二人先後走進車廂。
「去客棧。」
謝今安由至終聽了個全程,此刻已經篤定,「昨日裴冽帶進大牢里的人,還真是顧朝顏!」
「前日柱國公府那邊傳回消息,說顧朝顏握著陳榮的牌子進了國公府,與陶若南入書房半個時辰,出來後將楚依依帶回將軍府,原本想著沒什麼,這會兒細想,想來是陶若南將丹書鐵卷丟失的秘密告訴她了?」
御九淵眼神微眯,沉默不語。
「難不成,她這麼做是為了幫楚依依,可據老奴所知,她跟楚依依的關係還沒好到捨身涉險的地步……」
他想不通,顧朝顏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跟立場,摻和到這件案子裡。
莫說是他,御九淵亦百思不解,然而這不是重點。
「現在看,楚世遠打死都不想認罪了。」
謝今安一臉擔憂,「這可如何是好?周時序那邊證據也還沒找到……實在不行,換他法?」
御九淵搖頭,面色堅毅,「已經打草驚蛇,我們沒有時間再謀划算計,只能在這一案上,讓柱國公府消失在大齊皇城。」
感覺到自家王爺話中不可迴轉的意思,謝今安不免疑惑,「可是他不認罪,就算老叟找到布防圖也沒什麼用處了。」
御九淵冷笑,「你以為本王為何要當這個主審?」
「王爺還有辦法?」
御九淵深深吸了一口氣,「成敗與否,還是要等周時序的布防圖。」
見其闔目,謝今安知自家王爺身體不適,便沒再打擾。
馬車一路駕行,趕往鎣華街盡頭,巷深處的客棧……
一日復一日。
距離楚世遠的案子第二次堂審已經過去六天。
楚依依在這六天裡,四出三進柱國公府,以至於守在國公府外面的侍衛長已經按捺不住心裡邪惡的想法,只要她再嚷嚷著出來,就打死她。
早膳時候,陶若南走進正廳時,赫然看到楚依依坐在那裡,不由的回頭。
曹嬤嬤也很震驚,「夫人沒看錯。」
陶若南回過頭,百般不解,「楚依依,你怎麼在這裡?」
「我是柱國公的女兒,國公府有難,我理當與國公府同生共死。」楚依依姿態輕傲坐在桌邊,手裡握著筷子,陶若南還沒上桌,她就已經夾了塊魚肉擱到自己嘴裡。
打從在顧朝顏口中得知,那兩頁陷害楚世遠的罪證是楚依依放進暗格之後,陶若南便已經不是厭惡她,而是憤怒跟警惕。
「楚依依,這種謊話說出來,你自己可信?」陶若南美眸陡寒。
楚依依抬起頭,面帶微笑,「父親會信。」
陶若南一時氣急,恨道,「你還要不要臉!」
「嫡母動什麼氣?」楚依依索性擱下筷子,慢悠悠抬起頭,「我回來送死,嫡母應該開心才對!」
楚世遠生死難料,柱國公府能不能躲過此劫尚且未知。
陶若南無意與楚依依糾纏,帶著曹嬤嬤離開正廳。
「嫡母慢走,不送!」楚依依倨傲看向那抹身影,眼底漸漸冰冷。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同樣是柱國公府的人,遭了難陶若南卻能憑丹書鐵卷救下楚錦珏跟楚晏,若那短命鬼沒丟,也同樣能救下她!
而她,就只能陪葬!
就在這時,青然從拱門處急匆走進正廳,「大姑娘,奴婢沒請來季夫人。」
「都死到臨頭了,她擺的什麼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