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雲崎子的恭喜,裴冽不以為然。
蓐收能不能動其實沒那麼重要,甚至他不是很希望蓐收能清醒過來,畢竟只有在不清醒的情況下,他才能問出想要知道的秘密。
算起來,蓐收已經不清醒五年,他該問的秘密也都問的差不多了。
而為蓐收醫治這件事,純粹是雲崎子閒來無事拿他練手。
要問整個拱尉司誰與蓐收關係最近,非雲崎子莫數。
想當初蓐收剛入拱尉司時,雲崎子日夜相伴。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蒼河一籌莫展的人,他偏要救一救 。
只要名聲打開,他就可以像蒼河那樣肆無忌憚,堂而皇之的打秋風,那真是做夢都能笑醒的事。
只能說世人蠅營狗苟,終都是為了那幾兩碎銀……
「本官也要恭喜雲道長。」裴冽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微笑。
雲崎子完全欣賞不來這樣的微笑,「屬下近來無喜事。」
「馬上就有了。」裴冽將桌案上的圖樣拿起來,遞過去,「這是先帝授予陶清風的丹書鐵卷,你且看看。」
雲崎子抻了抻脖子,沒接,「屬下看到了。」
裴冽微挑眉梢,把圖樣又朝前遞了一下。
雲崎子噎喉,半晌後慢騰騰接過那張宣紙。
顧朝顏站在旁邊,一時不明。
「屬下的確會些打鐵的手藝,就……不是很精。」雲崎子握著圖樣,勉為其難,「但我可以試試。」
「你可以不用試試。」
裴冽仍微笑,「本官聽聞你早些年在江湖遊歷時曾得一塊千年玄鐵,偶有一次醉酒,你與本官提及那塊玄鐵,說那物天下地下僅有五塊,有四塊被本官皇祖父,也就是先帝做成丹書鐵卷,剩下這一塊在你手裡尤為孤單,甚是寂寥,而今機會來了,它可以不孤單了。」
雲崎子,「屬下希望它可以繼續孤單。」
「如果你願意試,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不願意試,那就把玄鐵交出來,本官可以找別人。」
不得不說,裴冽用事實給了雲崎子一個血的教訓。
財不外露。
那是他最寶貝的東西!
雲崎子帶著圖樣離開後,顧朝顏心神漸漸安定下來,「母親希望我將丹書鐵卷丟掉的事告訴給父親,如此他才能放棄攬罪的念頭。」
裴冽也正想說這件事,「靖王下令,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見楚世遠,我跟陳榮都不行。」
「為什麼?」顧朝顏原以為可以像見楚錦珏那般見到自己的父親。
對此裴冽曾有過異議,但來傳話的侍衛說了靖王原話,可以有異議,去皇上那裡提。
見顧朝顏憂慮,裴冽輕聲道,「沒有布防圖,靖王沒辦法定罪。」
「靖王不是想抓夜鷹麼,他為何一直揪著父親不放?」顧朝顏實在不理解,「他一點都看不出來父親是被夜鷹冤枉的?」
裴冽也想過這個問題,「或許他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怎麼置之死地,怎麼後生?」
「判而不斬。」裴冽試著站在御九淵的立場分析,「你若是夜鷹,案子遲遲不判,跟判而不斬,你更著急哪一個?」
「當然是遲遲不判!」
「是判而不斬。」裴冽私以為,「若是本官,應該會選後者。」
「為什麼?」
「案子判下來,夜鷹便無需暗搓搓的給柱國公羅列罪名,正當他們以為自己成功的時候,朝廷遲遲不斬,他們會慌,會生出各種各樣的猜測繼而做出過激舉動,甚至暗殺,因為他們怕翻案,那個時候他們露出的破綻會更多。」
「怎麼可能……」顧朝顏實在不理解裴冽的說法,「案子不判他們也會著急!」
「但會小心翼翼。」
裴冽又道,「狗急跳牆,要讓他們著急才行。」
「那父親的清白跟聲譽呢?」顧朝顏不可置信看向裴冽。
「靖王報仇心切,應該不會想那麼多。」裴冽隨即解釋,「這也只是我的猜測,靖王未必是這麼想的。」
「他最好是這麼想的,不然他就有問題!」顧朝顏氣不過,「他這麼想也不對,同朝為官,他就保證自己沒有落魄的時候?」
裴冽見她賭氣,「這件事有沒有靖王,我都會讓柱國公清清白白走出刑部大牢。」
顧朝顏驀然抬頭,正對上裴冽堅定決絕的目光。
房門半掩,夜風吹拂。
燭台上的鏤空燈罩里,火苗微微搖晃,襯的那雙眼睛愈發明亮。
顧朝顏想到前世最後一幕,他以身覆在自己殘破的身體上,為她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細雨潤竹,潮生浪涌。
一種難以形容的情愫忽然攀上心頭,又無聲無息蔓延向四肢百骸。
顧朝顏搭在案台上的手腕輕顫,空氣間瀰漫出讓她猝不及防的溫度,蒸的她全身發熱,呼吸也有些急促。
兩個人離的很近,近的只要她稍稍挪動手腕就能碰到一起。
「大人!」
突然出現的雲崎子打破此間氣氛。
顧朝顏低下頭,臉頰忽的一熱,手心都冒出了汗。
她剛剛在想什麼?
裴冽似有所感,可又不確定自己的感覺對不對。
餘光里,女子安安靜靜的坐著,側顏美的讓人窒息。
他無比溫柔移開視線,看向雲崎子時目光如深淵古潭,「不會敲門?」
「會!」
雲崎子果真走出去,又敲了敲門。
裴冽,「……何事?」
「屬下剛剛查閱典籍,丹書鐵卷重六斤六兩,我手裡的玄鐵只有五斤五兩。」
裴冽很好奇,「這樣的事,你來問本官?」
整個拱尉司,最會坑蒙拐騙的人非雲崎子莫屬。
「屬下知道須得造假,但在怎麼造假的問題上屬下有些拿捏不准,是空心裏面注銅,還是溶鐵進去。」
「有何不同?」裴冽問道。
「注銅,表里不一,溶鐵,表里合一。」
不等裴冽開口,顧朝顏道,「注銅。」
雲崎子看向裴冽。
「沒聽到嗎?」裴冽揚眉。
「屬下告退。」
雲崎子離開後,顧朝顏起身,「時候不早,我先回府。」
「今晚別回了,就住在這裡……」
「裴大人這是什麼話!男女授受不親,我住在這裡傳出去算怎麼回事!」顧朝顏仿佛是被裴冽踩到尾巴,突然跳腳。
她生怕是自己剛剛釋放出了什麼信號,讓裴冽誤會。
裴冽懵了,「夫人又不是沒住過。」
顧朝顏猛然想到自己確實住過一晚,「那是因為……」
「夫人別誤會,本官是怕半夜有什麼重要消息傳過來,無法及時與夫人商量,耽誤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