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塗了。」
陶若南無奈嘆了口氣,「楚依依若當宛如是她母親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你何時見她對宛如有過半點恭敬。」
曹嬤嬤氣的直跺腳,「剛才就該殺了她!」
「顧朝顏說的對,她沒什麼真本事,見風使舵罷了,把她放出去或許還能查出些線索。」陶若南突然抬頭,彷徨無依看向曹嬤嬤,「我做錯了嗎?」
「夫人是指?」
「當初要不是我一意孤行,定要拿丹書鐵捲去找曦兒,就不會弄丟鐵卷,晏兒跟珏兒就還有一線生機!」陶若南悲痛欲絕,傷心落淚。
「若給夫人重新來過的機會,夫人會去找嫡小姐嗎?」
「會。」縱使這般,陶若南仍然沒有猶豫,堅定開口。
曹嬤嬤輕聲安撫,「冥冥中自有註定,夫人不必自責。」
陶若南看著書桌上燃起的燭燈,忽明忽暗的火苗映襯在她眼眸里,「顧朝顏,她又能幫我們多少……」
離開國公府的顧朝顏,先是將楚依依跟青然送回將軍府,囑咐府里時玖暗中看著,而後直奔拱尉司。
寒潭小築里,洛風剛好在。
她怕時玖一個人盯不住,便向裴冽借人。
裴冽想都沒想,直接將洛風借了出去。
洛風走後,裴冽跟顧朝顏提及兩張罪證上面的處理結果,那些戰時缺糧情況下做的事很容易被掩蓋跟模糊,「現在只剩下武通十年假扮流寇突襲山寨,跟天和元年繳獲長槍私藏兩件有些麻煩,剩下的……」
裴冽說了半天,顧朝顏就像沒聽到一樣,將陶若南畫給她的圖樣鋪到桌案上,「大人過來看看。」
「這是丹書鐵卷?」裴冽走過去,看到圖樣時不是很確定。
顧朝顏低著頭,肅聲道,「母親手裡的丹書鐵卷丟了。」
裴冽,「……遺失丹書鐵卷是死罪。」
「她是因為找我。」顧朝顏突兀抬頭,路上忍著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掉下來。
桌案半隻殘燭,火光微弱,落在臉上仿佛在一點點化開她眉梢眼底間那抹濃重的愧疚跟自責。
裴冽心疼,正要抬手時顧朝顏直接抹掉眼淚,「能打造一個一模一樣的嗎?」
「這可是死罪。」
「沒有丹書鐵卷也是死罪。」在陶若南說出丟失此物之時,顧朝顏便有了算計,「偷的人一定知道母親丟了此物,萬一發難,連擋一擋的東西都沒有。」
裴冽恍然,「偷此物者……」
「周時序。」顧朝顏冷冷開口,「此物丟失於天和二十四年,也就是交牙谷一役第二年。」
宣紙有些褶皺,顧朝顏用手慢慢撫平,「更何況丹書鐵卷於別人毫無用處,偷的人根本就是有意為之,偷完之後這麼多年隱忍不發,目標則是父親……」
沒有聽到裴冽回應,顧朝顏停下手裡動作,抬起頭。
裴冽正盯著她,目光深邃,透著幾分心疼。
顧朝顏回望時好像有什麼東西一股腦塞進她腦子裡,忽然之間,繁雜凌亂的思緒被一道閃電劈開,呼之欲出的真相就這麼猝不及防在她腦子裡炸開,甚至來不及反應。
豆大的淚珠子從顧朝顏眼眶裡滾下來,裴冽想要安慰她,卻被她緊緊攥住胳膊。
她發狠,咬住牙關,眼中迸射凌厲狠絕的殺意,「是周時序,偷走我的?」
面對顧朝顏洶湧澎湃的恨意,裴冽不知如何勸慰,「至少有可能。」
「一定是他!」
顧朝顏低吼,「交牙谷一役發生在天和二十三年,我於當年年初出生,年中父親領兵入邑州,次年三月凱旋,之後數月攜家眷到潭州赴任……一定是他!」
「朝顏你冷靜。」
「你叫我怎麼冷靜!」
顧朝顏恨意猶如星火燎原,心中盪起一片火海,炙熱火焰早已將她理智灼燒殆盡。
她看著裴冽,前世種種一幀一幀在腦海里閃現,「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丟,不會被養父母撿走,不會遇到蕭瑾更不會嫁過來!」
淚水模糊視線,顧朝顏看到了被大火燒毀的國公府,看到兩位父親被斬於午門菜市刑台,還有她的兩個母親,她的兄長,弟弟,她所有的親人全都死在她面前,滿目鮮血。
那種感覺就像是劇痛到難以承受的傷疤一次次癒合,又一次次被撕裂。
「他們都死了……都死了!你也死了!」
「朝顏……顧朝顏!」
裴冽忽然將顧朝顏抱在懷裡,試圖讓她冷靜,然而那抹嬌弱身子卻在他懷裡止不住的顫抖。
嗚嗚嗚—
哭聲傳過來,悲慟欲絕。
裴冽沒有再說話,由著顧朝顏發泄心中的苦悶跟傷痛。
可他有太多疑問了。
他們是誰,誰死了?
據他所知顧朝顏所有親人,都還活著,不是很親的人,也還活著……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顧朝顏在自己的抽泣聲中一點一點清醒,也終於發現自己正被裴冽抱在懷裡,憤恨仍在,尷尬也有。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這個懷抱。
幸好裴冽感覺到懷裡女子冷靜下來,慢慢鬆了胳膊,「還好?」
顧朝顏順勢退後一步,扭過身看向桌案上的圖樣,聲音如常,「這個能做嗎?」
「能做。」裴冽表示他雖沒見過丹書鐵卷,但書中有過記載,「製造丹書鐵卷的材料是玄鐵,顏色深黑,隱隱透著紅光,極重。」
「我沒有玄鐵。」顧朝顏憂心道。
裴冽安慰她,「有人有,進來。」
正待顧朝顏疑惑時,裴冽突然抬手,小築房門『砰』的彈開,一道狗狗祟祟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二人面前。
這一刻的雲崎子想作法,要麼自己隱身,要麼戳瞎屋裡那兩個人的眼珠子。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需要本官親自請你進來麼,雲道長?」
門外,雲崎子聽到稱呼就知道走不了了,於是轉身,面帶笑容踏進屋子,「屬下才來。」
「知道,本官根本沒看到你懷裡拂塵在門縫裡夾了一盞茶的時間。」
顧朝顏忽然看過去時,裴冽握住她的手,低語,「你哭了一盞茶的時間。」
言外之意,雲崎子沒聽到什麼有用的。
「大人明鑑,屬下真的剛剛才到。」
「有事?」
「恭喜大人,蓐收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