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既要,又要,還要

  青然擱下粥盅,聽從吩咐到北牆柜子里拿出一個紫檀雕花的方盒。

  方盒打開,一枚晶瑩剔透的大紅珍珠赫然呈現。

  大齊律,娶妻當穿正紅,納妾的喜服則是粉紅色,紐扣在旁邊款式為斜襟,這些楚依依改變不了。

  她能改變的,就是將眼前這枚大紅珍珠繡在喜服最鮮艷的位置。

  大婚當日,她要讓所有人都看到這枚珍珠。

  多珍貴不重要。

  重要的是正紅色。

  「事情辦的如何了?」楚依依叫青然準備針線,她要親手將那枚血珠縫在喜服上。

  「回大姑娘,謝公子找了墨隱門的殺手,這次絕對萬無一失。」

  「那上次怎麼就失手了?」

  繡針在喜服領口穿插,楚依依瞄了眼青然,「錢不夠,派去的人不行?」

  「許是在御花園,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楚依依接受這個說法,「希望這一次,能叫顧朝顏有去無回……」

  「可顧朝顏一死,婚期只怕是要推遲。」

  「推遲個把月本姑娘等得起,保不齊父親見蕭瑾沒了正妻,向皇上求一求,納妾變成娶妻未嘗沒有可能,那我便無須大費周章了。」

  「這種可能……」

  見青然支支吾吾,楚依依冷笑,「庶女?」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只要父親想,直接叫東院那位認下我,屆時我便是柱國公府名正言順的嫡女,配蕭瑾綽綽有餘。」

  「大姑娘說的是。」

  「我知道,東院那位一直沒忘了她回娘家路上丟的親生女兒,可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人海茫茫,找起來談何容易。」

  楚依依縫好血珠,眼下陡寒,「再說,你覺得我能叫她找到?」

  「大姑娘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血珠只有一枚……」

  楚依依端過參粥,「楚晏跟楚錦珏可從軍中回來了?」

  「聽東院傳過來的消息,錦珏少爺往回趕了,晏少爺軍務繁忙,這次應該不會回來。」

  這在楚依依預料之中,「楚錦珏自小與我這個姐姐親近些,楚晏跟東院那位一樣,滿腦子都是那個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妹妹,還有……那個女人查清了?」

  「回大姑娘,那女子叫阮嵐,的確懷了孕。」

  錚—

  湯匙掉在粥盅里,楚依依臉色變得難看,「哪兒得來的消息?」

  「沈府老太太口風雖然緊,可事事都與自己貼身嬤嬤念叨,是那李嬤嬤傳出來的。」

  「蕭瑾的?」

  「聽李嬤嬤的意思,八九不離十,說來奇怪,顧朝顏允許大姑娘嫁進將軍府,怎麼就容不下阮嵐?」

  「她容不下的是那野種,庶子先嫡子出,是大忌。」

  說到這裡,楚依依想到自己出身,越發冷了眼,「那孩子留不得。」

  「大姑娘的意思是,在出嫁之前動手?」

  「這事不急,若顧朝顏死,孩子再出事,再加上之前鄧媒婆好端端成了梁國細作,有心之人還不得說我是個災星。」

  青然不再多嘴。

  「下去歇著吧。」

  楚依依擺手後,視線重新回到托盤裡的喜服上。

  血珠是她親手縫上去的,將軍府的主母之位她也要親手奪過來。

  她看中的東西,哪怕是條帕子也不許別人染指。

  主母,嫡子,掌家。

  她就是既要、又要、還要……

  吁—

  天漸破曉,萬籟俱寂。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在空氣間彌散。

  朦朧不清的官道上馳騁而來一匹棗紅色駿馬,裴冽單手勒緊馬韁,翻身下馬瞬間眼前一幕令他血脈驟凝。

  三輛馬車被數道劍痕劈斬的殘敗不堪,馬車旁邊倒著七八具屍體,皆穿著定遠鏢局的衣裳,屍身上劍痕無數,血肉模糊。

  驚恐前所未有,裴冽忽的鬆開馬韁,大步沖向屍體。

  『你叫什麼名字?』

  『我忘記了。』

  『被他們嚇壞了吧,那我叫你小黑……小黑快點走,這裡有果子,紅彤彤的我給你摘幾個下來。』

  裴冽用力推開疊在一起的屍體,看到下面屍體面容一刻,緊繃的心弦忽的鬆弛,可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恐慌跟不確定。

  「顧朝顏……顧朝顏!」裴冽猛然起身,眼睛裡帶著難以言喻的凶煞氣。

  孤鳴在手,他腳步卻亂了,「顧……」

  腳踝被人攥住,裴冽倏然拔出孤鳴,回頭卻見一滿身是血的鏢師奄奄一息。

  裴冽心頭大震,回身拉起鏢師,瞳孔微縮輕顫,「顧朝顏在哪裡?」

  「顧夫人與孫周走了山路……」

  「哪個山路!」

  鏢師抬起幾乎斷折的胳膊,指向不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那個……方向……」

  「是誰動的手?」裴冽抓緊鏢師,寒戾低吼。

  鮮血自額頭流淌,鏢師已陷彌留,「山匪……」

  看著倒在血泊里的鏢師,裴冽眼如寒潭,握著孤鳴的手猛然收緊,骨節發出喀的一聲。

  咻!

  哨聲響起,棗紅駿馬踏蹄而至。

  裴冽翻身躍上馬鞍,雙腿夾緊,一騎絕塵。

  顧朝顏,你等我!

  卯時,寂靜了一夜的將軍府漸起喧囂。

  早膳時候,蕭瑾扶著身懷有孕的阮嵐從院子裡走出來,自打上次在阮嵐屋裡過夜之後,蕭瑾乾脆住下了。

  當然,這事阮嵐沒少下功夫。

  這會兒正廳,蕭子靈見到二人,一臉歡喜,「我就說,家裡就算沒有那個掃把星,我們一樣過的舒舒服服,嫂嫂,過來坐!」

  早膳豐盛,與過往沒有不同。

  蕭瑾不禁看了眼自己母親,眼中疑惑。

  「母親?這……」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府上一切吃穿用度照舊。」蕭李氏將一千兩銀子的事瞞的密不透風,「你們放心,府里有我,亂不了。」

  「我就說母親最厲害了!」

  蕭子靈湊過去與蕭李氏貼臉撒嬌,「那我的月錢呢?」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蕭李氏被磨的沒脾氣,「你的月錢也照舊。」

  「謝謝母親!」

  早膳沒多久,阮嵐忽然提議,「老夫人,我想去寶華寺為老夫人跟瑾哥祈福。」

  桌上,眾人皆驚。

  「這怎麼可以,寶華寺偏遠,出城差不多要走十幾里地的路,你懷著孩子萬一動了胎氣……不行,我不放心。」蕭瑾第一個反對。

  蕭李氏也覺得沒這個必要,「朝顏已經去祈福了,你就好好在府里養胎。」

  可是,顧朝顏沒在寶華寺呢……